对曹含雁那边吊诡的情况感到惊愕的,并不止郜暗羽一人。

  他自以为回头看的这一眼隐蔽,但就他那点儿心思,对于华知秋和空明派宿老这样的老江湖来说,简直就跟用笔写在脸上没什么区别。

  当他回头的时候,华知秋还暗自觉得好笑。

  “你们就这么两条路可走,要么强杀出去、要么挟持人质,还觉得我发现不了吗?”

  他已经将曹含雁的武功看得清楚,只觉得无论如何曹含雁都不可能成功。罗敏成在自己身边留下了多半府兵,就是防备他们来这一招。

  待到郜暗羽脸上露出震惊、愕然之色的时候,华知秋才察觉到了不对,立刻转头看去,嘴登时就合不拢了。

  “这……什么邪功!?”

  他如何能看不出曹含雁是在演戏?

  不如说曹含雁的演技未免也太差了点!脸都红了,招式也不像方才那般圆融如意,手脚僵硬,好像被师父强拎上台表演的小孩儿一般做作。

  可偏就是这么勉强好笑的动作,却带给了华知秋心中生出一股不可言说的森冷。

  人命,正在以一种他看不懂的方式消逝。

  没有任何挣扎、哀嚎、惨叫,没有血,没有伤口。曹含雁每砍出一刀,这一刀前面的人就会忽然停住动作,只有眸中神采蓦然消逝,而后被一刀砍倒在地。

  简直就好像,那些人在看到曹含雁要砍谁的时候,就自行死去了一般。

  简直就像是话本中的鬼神作祟!华知秋在江湖上厮混至今,哪怕算上那高妙的天人境界,也绝无一种武功能做到这种事情!

  “是他!”

  华知秋将目光移向李淼。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李淼不对劲。郜曹二人都是江湖上少见的天骄,却明显是以此人为首,那他就肯定不简单。

  说到底,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站在这个场合里面,从始至终都显得很不和谐。只是天人传承当前,华知秋不可能为了一点不确定的因素放弃。

  李淼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忽然转头对他笑了一下。

  华知秋一咬牙:“不行!”

  “生死当前,不能瞻前顾后!”

  “此人手段诡异,我就算过去也未必济事,说不得还得把自己搭进去。为今之计,只有先把这小子拿下,将天人传承攥在手中!”

  “哪怕这鸟官死了,也是大庭广众之下死在这些人手里。只要趁着锦衣卫还未查出真相之前寻机逃出大朔,今日的一切就都值得了!”

  心思电转之间,华知秋已有定计,提剑再度朝着郜暗羽杀了过去。

  “畜生!”

  那边的罗大人见他看了一眼之后就不再管他,心中不由得暗骂。

  他不懂武功,看不出其中蹊跷。但曹含雁正离他越来越近,却是不争的事实。

  照这个势头,再有二三十息的时间,曹含雁就要杀到他面前来了!

  生死当前,罗大人先是招手示意四周护卫的府兵一同上前挡住曹含雁,而后一边后退数步,一边朗声说道。

  “这位少侠,方才本官看了看,这锦衣卫薛总旗死的位置是在空明派正堂之外,距离你们有些远,此事似乎有些蹊跷。”

  “不若你先就此罢手,待本官查验一番,若你有什么冤屈,本官定会为你主持公道,如何啊?”

  不愧是京官出身,不愧是吏部混出来的老油条,腰身软的如同面条一般。面上也带上了和善的微笑,简直与片刻之前的冷峻判若两人。

  可曹含雁充耳不闻,只一个劲儿的朝他冲来。

  罗大人再次朝后退了退,咽了口唾沫,表情再度变换。

  “狂徒!你可知本官是谁?本官乃广信府知府,历任吏部文选司员外郎!”

  “本官若是出事,一定会上达天听!你今日做的痛快,难道不怕日后锦衣卫上门,将你的亲友故旧、妻子儿女一并牵连进来吗!”

  “不如就此离去,不要错上加错!若是行路困顿、需要些黄白之物傍身,本官可以做主为你在本地富户之中筹集一些来!”

  曹含雁距离他只剩五丈。

  罗大人袍袖中的手攥了起来。

  跑,只会死的更快。

  空明派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盘算,但显然是将他的性命放在了一边,不会赶来护卫他。军阵又不能随身带走,跨出军阵逃窜,就是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对方,他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选择。

  现在没有时间后悔与空明派搅和到一起,罗大人必须为自己寻一条生路出来。

  “如何办,怎么办……”

  心思电转,罗大人陡然想起一事。

  他不懂江湖,也不了解江湖事,更不知道这些人在争抢些什么。但有一件事,是他经手过的、江湖人一定感兴趣的筹码!

  “这位少侠,你可知道明教?”

  曹含雁脚下一顿,眼睛瞪大。

  “还有高手!?”

  “别说了,别作死了!”

  “今日死的人已经够多了!非得给自己弄个抄家灭族才痛快吗!?”

  他脚下一顿,就要冲上前拦住罗大人的话。身形却陡然顿住。

  一股无形真气从身后传来,止住了他的动作。

  而罗大人见他停下,只觉得对方被他的话给打动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双手一摊侃侃而谈。

  “你可知明教覆灭之事?此事正是发生在顺天府!”

  “明教贼子死干净之后,是由锦衣卫会同各地卫所,将明教留下的据点、财物、人手一并查抄。整个天下足足查出近百处这种据点。”

  “本官数月之前还是吏部员外郎,恰好,有一个锦衣卫千户,他有一个亲戚要升官,想要走本官的路子,又苦于身无长物——就暗中将其中一个据点昧了下来,送给了本官。”

  罗大人说着说着,就看见曹含雁的表情越来越奇怪,看他的眼神之中非但没了敌意,反而还充满悲悯。

  仿佛在看一头猪在年节期间胡吃海塞、拼命增肥一般。

  罗大人不明所以,但见确曹含雁确实不再朝他冲来,就继续往下说道。

  “本官知道,你们江湖人,可能对钱财看得不重,却唯独对武功趋之若鹜。”

  “那个锦衣卫千户以为这据点里只有一些钱财,才敢放心交给了本官。但后来本官去取东西的时候,却是无意间在这据点中,发现了一处密室。”

  “密室之中,是一处女子闺房。”

  “而在这闺房之中的书桌上,有数本武学秘籍,还有一本记载着一些,看着像是江湖密辛的手册。”

  “不知道这些,可能打动少侠吗?”

  他话音刚落,从曹含雁背后就传来一个声音。从进门之后就一直看戏的李淼第一次开口问道。

  “那闺房,是不是跟猪窝一样乱糟?”

  罗大人眼前一亮,这是个知道底细的啊!连忙笑道。

  “正是。”

  “手册上的字儿,是不是写的跟狗爬一样?”

  “正是。”

  “那手册上是不是只有些不成段的词儿,好像天书一般云里雾里,简直像是故意不想让人看懂一样?”

  “正是!”

  李淼点点头。

  这闺房的主人,他知道是谁了。

  他短暂的造反同伴,将他算计的死死的妖女。六亲不认、无父无母的苗疆药人,天下唯一一个年岁比他小、境界比他高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他打起来都觉得牙疼的对手。

  出海失踪的明教教主——籍天蕊。

  “那手册你看过了吧?记不记得有什么词儿,说几个,我们也确认一下真假,如何啊大人?”

  李淼说道。

  罗大人连忙回想了一下。他本就是一甲进士出身,论记性恐怕是整个大朔最为出挑的那一批人,此时尽力回想,立刻就想起了不少内容。

  他斟酌了一下,从那些不成段的词里面按照地点、人物和不明所以的名词三类,分别挑出了三个,朗声说道。

  “本官只是翻看了一下,现下记得不多,你且听来。”

  “河上。”

  “玄览。”

  “安期生。”

  他不知道这三个词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三个词比较大,处于那几页的顶端,所以挑了这三个词儿出来。

  说完之后,还仔细观察着李淼的反应。若是李淼也对此不明所以,那他就继续从那本手册上找其他内容来说,总能将其打动。

  却不想,李淼听完这三个词儿之后,却是眉头一皱,双手抱臂,手指不自觉地捻动,似乎陷入了极深的思考。

  直到盏茶之后,他才缓缓放下了手,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摇头笑道。

  “籍教主啊籍教主,当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得,怎么次次都走在我前面……这十五年间你到底查了多少东西出来。”

  “下次见面,非得把你生擒下来拷问个干净才行。”

  罗大人说的这三个词,“河上”暂时还没有线索支撑猜测,可以先放到一旁。

  关键是剩下的两个词。

  “玄览”。

  在薛傍竹留下的手册中,李淼得知瀛洲的传承根底,是性功“心神意”三境中的“意境”——玄览。

  其他还有数百个从千年前至今的郑姓历史人物的名字,李淼当时并没能从中得出结论。

  若罗大人只说了这一个“玄览”,李淼还不能确定,籍天蕊留下的信息与瀛洲相关。但加上后面这个名字,就不一样了。

  安期生。

  《高士传》记载:“安期生者,琅琊人也,受学河上丈人,卖药海边,老而不仕,时人谓之千岁公。始皇东游,请与语三日三夜,赐金璧直数千万”。

  “安期生”里的“生”字,就如“孔子”里的“子”字一样,只是表示尊称,并不是名字的一部分。

  在其他对安期生的称呼中,有一个称呼是“郑仙”,是以其本姓为名,尊称为仙。也就是说这位传说人物的本姓为郑。

  郑、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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