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县,开发区和老城区的交界处,曾经辉煌一时,现今狗都不来的红旗商场,老字号天天凉皮依旧活着,而且生意很好。

  如果只为了一顿四块钱的凉皮,从县政府大院所在的新城区跑过来似乎有些不值。

  哦.涨价了了,现在要四块五了。

  更不值了。

  但对于翟达和沈睿老师来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了。

  上次和沈睿老师见面,是京北的“鸿图OS”发布会,翟达邀请了沈睿和原班主任丁蓉参加,不过后者怀孕了,就没去。

  在回东阳的大计划中,翟达心里面有三个本地人比较重要,是“人和”的重要部分,李康达县长是一个,沈睿老师是第二个。

  沈老师打开一瓶从小冰箱拿的阿萨姆奶茶,口中说道:“小薇还好么?她的病情如何?”

  “我个人认为,已经好了,现在的阶段更倾向于性格清冷,大概是因为生活环境比较安稳单调,没有进一步改变的外因,不过她自己很舒适。”

  沈睿点点头,对于卢薇他还是比较关注的,当初遭遇变故后,最先介入的就是他,疏导、庇护、介绍工作都是。

  当然和翟达走到一起后,整体还是放心的。

  如果能再见到,倒是可以评估一下翟达说的准不准。

  翟达一边磨着筷子上的毛刺,一边道:“学校那边呢?工作还顺利么?”

  沈睿点点头:“出了你这个状元,毛纺中学现在是市重点了,拨款充裕了许多,自然是顺利的。”

  “哦~?厕所重修了么?”

  “那倒是没有”

  翟达:.

  所以经费花哪里去了?能不能解决一下学生愁难急盼的问题?

  学弟学妹们还在一字长蛇阵里玩连连看啊?

  三个金针菇,消除!

  沈睿笑道:“教学楼增加了大量多媒体设施,另外挖了许多中级以上职称的老师和骨干教师,收揽了一些周边村镇的尖子生并且提供全额奖学金,教学质量确实是上去了,至于厕所,老楼里改造厕所很麻烦,原厕所校园里就那么大地方,改成单独坑位的,就需要更多空间。”

  “您倒是熟悉的很。”

  “我现在任教务副主任,管的东西多了些。”

  一双大手出现在两人中间:“来,大份凉皮来了。”

  翟达没客气,挑了一两筷子拌匀,大口吃了起来,三两下吃掉半碗。

  “沈老师,我打算投资东阳的事儿,您应该听说了吧。”

  沈睿推了推眼镜:“自然,全东阳稍微消息灵通点的,都已经知道了。”

  “我记得去年回来时,我和吴越去找您请教公司发展的事情,那时还是‘越达餐饮’,您建议的‘标准化手册’帮了我们许多,越达能够爆发的这么快,现在年营收三个亿左右,那次谈话作用很大。”

  沈睿老师只是微笑了一下。

  “更早时乌托邦也少不了您的帮助,洛川路99号也是您为我们找的院子,后来我们说想邀请您出山,您拒绝了,再后来说想邀请您去哈城看看,您也拒绝了.”

  服务员又走了过来。

  “来,大份米皮来了。”

  “也是我的,放这就行了。”

  翟达将自己的第二份先放在手边:“沈老师,不知道这次我们回来了,您会不会再拒绝?”

  他没有用我,而是我们。

  因为回来的不只是他,还可能包括那小院里的其他少年少女。

  沈睿老师疑惑道:“小翟,出山的前提是人在山里,你觉得我隐居了么?”

  “毛纺中学的政治老师对您来说,就是山,教务副主任依旧是。”

  “那你为什么觉得,一个‘政治老师’可以帮到你,这可和当初的教婄机构差别很大的”

  翟达没有回答“沈睿和普通政治老师”有什么区别这一点。

  对人才能的感知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很难具体描述。

  人大博士、二十年社科、产业研究者、心理学达人、当年余东来余总接触后一见如故,想花重金邀请去豫省,这些都可以是理由。

  但更重要的,是重生以来长期接触后的感觉。

  东阳若说谁的眼光视角高于李康达县长,沈睿老师绝对是一个人选,他的眼界也不仅仅局限在东阳县。

  一个坚持不懈调研,横向关注各个产业、纵向观察数十年变迁,坚持着自己的“社科研究”的人,绝不仅仅是一个政治老师。

  同理,这样的人也不该仅仅满足于做一辈子政治老师。

  更何况沈睿以前在学校,是出名的清闲。

  翟达很清楚,之前拉不动,是因为有些条件没达成。

  现如今应该达成了。

  “沈睿老师可以帮到我,我也可以帮到沈睿老师,新时代不该有真正住在山里的人,要么是下山的路太难,要么是山下的风景不够好。”

  “说的现实一些,研究院回东阳,本地力量加入是必然的,我们需要您的能力。”

  “说的浪漫一点.东阳想承接好研究院,就好似水与塘的关系,沟壑与礁石,提前填平了为好,填不平也要被指出来,东阳也需要您的能力。”

  翟达说完,不再废话,专心对付眼前的大份米皮。

  沈睿老师则不断摩擦着一次性筷子,毛刺碎屑被一层层剥离。

  似乎在思考,也在犹疑。

  他无疑对东阳了解至深,也无疑有许多人脉和智力的价值,能尽一份力帮助机械核心研究院顺利落地东阳。

  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难道一个普通员工的作用都发挥不了么?

  曾经他对翟达有很多期待,但从未想过这期待会兑现的这么快,以至于当那个在教室黑板上贴下“先富共富”纸条的少年、乌托邦小院里拿喇叭喊话的少年、在外面已经闯出莫大名声的少年,真的站在面前时。

  有种还未做好心理准备的感觉。

  良久后,沈睿老师叹了口气道:“翟达,你现在也不是学生了,应该能理解,到了我这个年龄,生活方式已经有了惯性,想要做出改变并不容易。”

  是的,作为东阳第一个考上名校的大学生,作为东阳前一代的骄傲,他已经四十多岁了。

  无论最初因为什么原因选择了现在的生活,无论当初是为了等待或积累什么,也都没那么容易做决定。

  甚至,没有那么自信。

  翟达平静道:“沈睿老师,年纪不重要,还有多少目光放在前方更重要,否则20岁、40岁、90岁,都一样。”

  “来来来,大份牛筋面来了。”

  “也是我的,放这就好了。”

  沈睿看了看笑呵呵的凉皮店老板,又看了看翟达:“你这是在暗示我‘尚能饭否’?”

  翟达:“我是单纯的吃不饱,您应该知道凉皮什么的,无非就是水凝胶。”

  沈睿眨巴几下眼睛,最后哈哈的笑了。

  “那你准备让我帮你什么?”

  翟达认真道:“政企对接主管,至于您能帮到什么,应该您来指导我们,换句话说,您来告诉我们没有什么沟壑和礁石,甚至规划出更好的方法。”

  “学校那边,您要是觉得不放心,也不用离职,我这边不在意您是否入职,当然也不会让您自掏腰包忙碌,您看这样可以么?”

  良久后,沈睿缓缓道:“试试看吧,入不入职的,帮你跑动跑动没什么,其实你来问我任何事情,我都会帮你出谋划策的。”

  归根结底,翟达要做的事情,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这种“同志”带来的动力,远比“物质”更能驱动他。

  翟达:“但这不一样,如果有机会,还是想把您从毛纺中学拉出来。”

  于是沈睿直入主题:“孙马庄去看过了?”

  翟达好奇:“您也听说了?传这么快?”

  不昨天下午才定下的么?

  “不是听说了,是东阳只有那里最合适,若是其他地方,我第一件事就是劝你换到孙马庄。”

  翟达笑道:“您看,这不就对上了?确实是孙马庄。”

  将昨日回来后的情况,和沈睿老师说了一下,翟达道:“基本就是定了孙马庄,只等春节后,工信部与省里来人,就会开始审批备案流程。”

  “出让还是租赁?”

  “我倾向于出让,毕竟是重资产。”

  “建议出让金分期支付,并以承诺税收抵扣,以你的规模很轻松就能达到,如果税收抵扣+营收达标出让金部分返还,土地成本理论上可以降低80%。”

  翟达张了张嘴:“我本身就享受出让底价70%的政策。”

  “那不是更好?你又不是骗子,还怕白拿?”

  沈睿的建议不是规则里写着的,但却是可以谈的,东阳没有这样的先例,但外地许多招商谈判有类似操作,并不违规。

  这也是他长期关注产业变化带来的“视角广度”。

  三两下吃完自己那份,沈睿道:“我们一会儿再去孙马庄看一看,那边的地块并非横平竖直,边缘处和几个村镇有接壤,最好关注一下他们的土地使用情况,我也好几年没去了。”

  翟达笑道:“这么着急?毕竟这是春节啊。”

  话虽这么说,人还是走到收银台前准备买单。

  得,又得加班。

  “老板买单,多少钱。”

  没想到天天凉皮店的老板娘、那位胖墩墩的大婶居然摇摇头道:“不收钱不收钱!”

  翟达一愣,心道是沈睿老师付过了?没看着啊?

  大婶笑的脸上褶子堆在一起,压住翟达准备掏钱的手:“翟老板要回来,这是整个东阳的.那啥哎呀我也不会说话。”

  “你不认得婶,但婶一直认得你,从小学就来,以后还常来这吃,都免费!”

  “咱东阳的骄傲要回来了,哪能收你的钱!”

  翟达被压着的手想抬起来,却发现很沉。

  此时他才注意到,小店里其他食客,其实也一直朝这边看着,他其实早已经被认了出来。

  翟达钱包里那张20块钱,最后还是没能抽出来,虽然对他来说,这已经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了。

  只是对着这位大婶笑道:“那以后我还要带好多人来你这吃凉皮呢,那咋整?”

  “都免费,都免费!”

  天天凉皮店外,翟达呼出一口带着辣椒油香味的哈气,沈睿老师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买单了?”

  “没买,承的住。”

  沈睿没有问什么东西‘承的住’,只是笑道:“那挺好的。”

  两人一起朝红旗商场边缘走去,打车去孙马庄看看。

  李康达的视角要看,沈睿的视角,也要看。

  出租车上,大概是终于觉得沈睿的身份对他来说不再是单纯母校老师,翟达多了许多问题想问。

  “沈老师,当初.您是为什么选择回来当一个老师?人大博士那个年代很吃香才对吧?”

  沈睿沉吟了片刻,表情中也带了点回忆。

  “和你刚才的情况类似?”

  “刚才,凉皮钱?”

  “对,就是凉皮钱。”

  沈睿也不再将翟达单纯当做一个自己学校的学生和晚辈,也终于愿意谈一些往事。

  目光看着窗外,从老城区朝新城区而去,道路两边的建筑,好似一副时间的画卷。

  越来越好。

  “二十年前.我是东阳第一个考上名校的大学生,我父亲早亡、母亲是毛纺厂普通职工,舅舅也还不是毛纺厂厂长,从小吃红薯和小米长大,在街坊邻居家蹭了这家蹭那家”

  他从那“考场晕倒”的乌龙后,注意到了翟达这个学生,而后一直默默关注。

  也许是因为.翟达和他有许多的相似。

  甚至更艰难一些。

  “考上大学那年,知道我家庭困难,街坊邻居、乡里乡亲们,每家五毛一块的凑出300块钱,县政府发了500,学校奖励200,一共1000,供我去外面上学东阳那时是全国出名的贫困,我哭着给大家磕了头,然后才踏上了求学旅程的第一步,发誓学成后回来建设家乡.满脑子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剩下的故事,也没什么特别的,甚至到这个年龄拿出来说都矫情,穷小子只有抱负和自尊,其他什么都没,被大城市和截然不同的价值观将自尊磨成了自卑,九十年代,这方面的冲击比现在还要大,社会氛围也还要复杂。”

  “于是我每日抱着书本度日,什么书都愿意看,但却什么现实都不愿意看。”

  “从本科起到博士毕业近十年时间,我都在一种自我内耗之中,若不是脑子还算聪明,毕业都难那时是包分配的,我毕竟有张文凭,但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就选择回来做了个老师,现在想想,也不过是精神上的自我救赎,行动上的自暴自弃。”

  “那一千块钱我也以为自己承的住,最后发现其实承不住。”

  翟达抿着嘴,也是感慨万千

  自己刚高考完后,对方就一再提醒,作为小地方考出去的大学生,大城市的价值观冲击,是需要过的第一关。

  显然这是沈睿老师的切身之痛。

  在二十年后,可以当做“矫情”娓娓道来,但当年在京北宿舍里啃咸菜馒头的时,那东阳的上一代骄傲,又会是多么的煎熬内耗呢

  年轻的心,是否也曾轻轻碎过?

  沈睿说着说着,突然失笑,好似想起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

  “等我要离开京北的时候,才发现那1000块钱,我其实一分没花.全靠打零工和奖学金自己养活自己,但那笔钱,却好似已经被我花超了十倍、百倍.”

  “于是离开京北前,恰逢有些社会事件,遇见了国防捐款.我就将1000块捐了出去,想着如果我没法兑现大家的期待,也许这样能让大家没白挤出这些钱,当然后来我一个个都登门还了本金和利息,用自己的工资。”

  “没想到多年后,经人介绍余东来余总,得知他也参加了那次捐款.我们一见如故,也有这部分原因。”

  出租车上,沈睿转过头来,看着翟达诚恳道:

  “所以小翟,那份凉皮钱并不止二十块,全东阳对你的期待也远超过1000块,但越是如此.越要明白”

  “可以做难而对的事,但不用认为自己必须要这么做牛角尖里没有路,甚至还会让人变成瞎子,忽略其他所有。”

  翟达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

  转而笑道:“不过沈老师,我可不相信你当老师这么多年是‘自暴自弃’这个说法.”

  对方在调研做研究的时候,也和东阳大大小小的企业、国营老厂、政府部门打交道,指点过许多土老板,也在用力所能及的方式,照顾家乡。

  比如刚才,李康达县长就知道沈睿这号人,言语中也颇为尊重,显然以前也是商讨过事情的。

  最典型的就是毛纺厂余东来余总就是他托人介绍来的大客户,沈睿还提供了一些产品方向建议,把毛纺厂抢救了回来。

  至于前世毛纺厂为何没抢救回来只能说人有力竭时吧.亦或者蝴蝶效应。

  若不是他举报抓进去了外贸单的日本人,毛纺厂也不会突然砍在大动脉上,估计也没有动力全盘接受沈睿的帮助和改革。

  “不是自暴自弃?那是什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在等我呢?”

  第一章有点长,第二章要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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