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快走几步,果断挡住了她的去路。

  “苏酥!”他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刚睡醒和经历了巨大心理冲击的沙哑。

  苏酥脚步一顿,那双清冷木然的眸子抬起来,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情绪。

  那是不加掩饰的不悦。

  她的眉头紧蹙:“我是你师姐。”声音清泠,带着明显的指责意味,“不知礼数?”

  方宇被呛了一下,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脸上堆起一点有点惫懒的笑意:“不好意思苏酥!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感觉你名字很好听,苏酥苏酥的,叫着脆生生的!甜丝丝的!”

  这突如其来、带着几分无赖亲昵的解释,让苏酥那张似乎永远凝固着“生人勿近”的脸上,猝不及防地涌起一片红潮!

  那红迅速蔓延过纤细的颈项,连耳朵尖都染上淡淡的粉色。

  人她杀过。

  她也差点死过。

  但被撩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

  虽说修行之人见人不多,基本上不沾染世俗。

  可她怎能听不出这是近乎轻薄的调戏?

  “你!”她瞪了方宇一眼,眼中的薄怒清晰可见,端着粥碗猛地扭身,一阵风似的刮回自己石屋,“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方宇看着那紧闭的门,摸了摸鼻子,心里嘀咕.话是糙了点,可名字是好听嘛.

  他转身盛了碗稀粥,三两口灌下去,自己动手把锅碗刷干净放回原处。

  可就在他洗完碗,准备走回自己房间时,那扇紧闭的门却又“吱呀”一声打开了。

  苏酥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潮红似乎还没完全褪尽,眼神却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她没提之前的事,只是看着方宇,语气生硬地说道:“我劝你赶紧练功。”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最终还是没多说,只又重复强调,“不然.总之,赶紧练功。”说完又要关门。

  方宇心中一动,连忙追问:“我练了啊!昨晚上挑灯夜读,认真得很!”他试图表现出诚恳。

  苏酥关门的手顿住了,她扶着门框,侧过身,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清晰的表情,那是极其尖锐的、带着浓浓嘲讽和不信的冷哼:“哼!”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方宇那张看起来只是疲惫却并无痛色的脸:“我门心法,练后七七四十二小时.不对,练后三日之内,身上犹如万蚁噬身,痛痒钻心!你说你练了.”她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你自己信吗?”

  语毕,不等方宇反应,她再次“砰”地关上了门,留下方宇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万蚁噬身痛痒钻心?!

  方宇脸上的假笑彻底僵住了,脊背瞬间爬满一层寒意。

  不是说修仙筑基,伐毛洗髓之后浑身舒泰、飘飘欲仙吗?

  里都是骗人的?!怎么会.是这种酷刑般的折磨?!这根本不是什么通天大道,是进炉子炼丹的前奏吧?!

  方宇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冰冷的石屋。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坐到桌前,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拿起了那本无名的旧书。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封皮,借着窗外透入的天光,凝神看向第一页那些晦涩扭曲的符文。

  第一页的内容在晦涩的字符旁,竟配着几幅用极细墨线勾勒的简图和一些小字注释。

  方宇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啃读下去,随即,他眉头猛地一挑,倒抽一口冷气!

  上面清晰地记载:“引气入体,首当破障开窍.浊气蚀骨,污秽反噬三日之内,百骸皆痛,如万蚁啮噬.熬过此劫,方能洗垢汰尘,辟丹田之虚,沃灵壤之田.”

  旁边还画着一个小人,身上标注着无数游走的黑点箭头,痛苦地蜷缩着。

  “灵田开辟?”方宇咀嚼着这几个字眼,感觉像是在看天书,但“万蚁啮噬”、“浊气蚀骨”的描述却和苏酥的警告严丝合缝!

  “嘶原来是真的.”他喃喃自语,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来。

  他怔怔地看着那些描述痛苦的文字和小图,又扭头瞥了一眼墙角那条通向隔壁、曾透出窥视厉光的细小缝隙。

  窗外的寒风呼啸着刮过山崖,如同鬼哭狼嚎。

  方宇咬紧后槽牙,腮帮子绷得死紧。

  “妈的.练!练就练吧!”他眼中闪过一丝近乎赌徒的狠厉,对着那本诡异的旧书低吼出声,“不练,等着被那老鬼像观察蛐蛐一样看着,然后不知哪天就掏心掏肺做了引子?

  那还能跑还是咋地?!

  横竖是个死,至少这破功看起来还有点盼头!

  他一把将书翻回第一页,不再犹豫,视线死死钉在那些晦涩扭曲的字符和经络图示上,试图从中找出那一条活下去的路。

  冰冷的石室中,唯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响。

  恐惧犹在,但决意更坚。

  然后

  然后他就开始疼了。

  疼来的快,悄无声息。

  就像是尿酸过高的人吃了一顿海鲜,然后晚上回家,刚准备握鼠标,手腕就开始疼了。

  剧痛如同海啸般毫无征兆地爆发!

  前一秒,方宇还在艰难地试图按照那无名旧书上的扭曲符文引导气息。

  下一秒,一股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寒流裹挟着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猛地撞进了他的四肢百骸!

  “呃——!”

  方宇的惨叫卡在喉咙里,瞬间变成了不成调的嘶鸣。

  他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直接从冰冷的土炕上弹了起来,又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地面。

  蜷缩?根本无法控制!

  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地抽搐、扭曲、造反!

  那感觉就像有无数烧红的铁蚁在他骨头缝隙里疯狂地钻、咬、啃噬,又痒又麻又带着要将骨髓活生生熬干的灼痛!

  “啊——!!!”

  他终于发出凄厉的嚎叫,双手在粗糙冰冷的地面上绝望地抓挠,留下道道血痕。

  冷汗瞬间浸透了破袄,又在极致的寒意与剧痛的煎熬中蒸腾起白气。

  他曾经历过骨折,被生生扭脱臼,甚至现代记忆里那该死的、差点要他半条命的尿结石卡在尿道里的感觉,那些所谓刻骨铭心的剧痛,和此刻比起来.简直像是被蚊子叮了痒!

  “妈妈的停下停下啊!”他在地上翻滚、捶地、蜷缩成一团又猛地弹开,仿佛一头被扔进滚油里的活虾。

  每一次抽搐都牵动着作天被踹伤的后腰,痛上加痛。

  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他甚至荒谬地想.要是选这个和生双胞胎换.他宁愿进产房!

  生!生十胞胎他都认!只求别再承受这非人的折磨!

  就在他痛得意识模糊,恨不得一头撞向石壁来个解脱时,那扇紧闭的、透不进光亮的简陋木门外,传来了苏酥清冷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却像冰针穿透了他混沌的脑海:

  “若实在实在忍不住.”苏酥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竭力压下某种难以启齿的尴尬,“你就.那个会缓解。”

  正痛得满地打滚的方宇猛地一僵!

  那声音.是幻听?还是求生意志产生的幻觉?

  不.不是幻觉!

  强烈的求生本能压倒了剧痛带来的混乱,方宇像一条濒死的鱼般剧烈地喘息着,手脚并用地朝着门口挣扎爬去。

  指甲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几乎是滚到了门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哆哆嗦嗦地抬起无力的手,猛地拉开了门栓。

  门开了一道缝。

  光线泼洒出来,映照在门口苏酥那张清丽却带着极其复杂神情的脸上。

  方宇惨白扭曲的脸猛地探出门缝,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嘶哑的声音像破风箱般挤出:“什什么?你说什么.哪个??”

  苏酥猝不及防地对上他这副狼狈不堪却又带着狂热期盼的脸,脸上瞬间飞起两片极其不自然的红霞。

  她眼神飞快地瞟向旁边的石壁,嘴唇嚅嗫着,声音几不可闻,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直白:

  “.就.就是你们男人都会的.那个”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她的力气,说完脸更红了,几乎不敢再看方宇。

  方宇不是傻子,更不是痴呆。

  苏酥这吞吞吐吐、脸红得能滴出血来的样子,再加上话语中那再明显不过的指向——“你们男人都会的那个”。

  轰!

  方宇脑子里像被什么东西猛砸了一下,瞬间懵了!

  这.这他妈是什么见鬼的功法?!

  练功疼得生不如死也就罢了,这邪门的玩意儿,折磨人到极致,解法解法居然如此如此难以启齿?!

  让一个看起来清冷如霜、话少腼腆,甚至还有点小傲娇的师姐,红着脸跑来告诉他这个?!

  方宇蜷缩在冰冷的门口地面,身体的剧痛还在持续肆虐,一波接一波几乎要撕裂他的灵魂。

  但那剧痛此刻竟似乎被一股更强烈的荒谬感和羞耻感短暂地压了下去。

  他看着眼前面红耳赤、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苏酥,剧烈的疼痛还在啃噬着每一根神经,但一股源自本能深处、难以言喻的燥热和冲动,却又在痛楚的缝隙里悄然滋生、挣扎,仿佛两种相互撕咬的野兽在他体内厮杀。

  这冰火九重天的处境,让他大脑彻底宕机。

  “你你说啥?!”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分不清是疼的、惊的,还是别的什么。

  苏酥仿佛再也承受不住这份诡异的尴尬,猛地别过脸去,只留下一个通红的耳廓和一句近乎落荒而逃的话尾:“我我就是说说!做不做.随.随你!”

  话音未落,她几乎是小跑着冲回了自己那间石屋,“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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