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庭汉裔 第四十一章 祖逖火烧大司马府

小说:晋庭汉裔 作者:陈瑞聪 更新时间:2025-07-04 11:33:43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熬了一日一夜后,腊月甲子的晌午,司马冏终于得到了重新收复皇宫的消息。但他疲惫的神经,此刻却并未有多少好转。

  葛旟禀告最新战况道:“大司马,皇宫虽然收复,但贼子已携陛下与皇后出宫,转移到了东宫,仓促间恐怕难以拿下。”

  经过一日夜的血战,进攻的齐军堪称伤亡惨重。经过粗略地核查,为了争夺皇宫,大司马府大约已战死四百余人,重伤七百余人,也就是说,有上千人丧失了战斗力。相比之下,禁军在宫中丢下的尸体与伤病员,仅仅只有不到四百人,双方的战损,已然接近三比一。

  而在现在,司马乂又先大司马府一步,与禁军入驻东宫,统合了太子卫率,补充了生力军。可以说,这给司马冏带来了不小的难题,一来双方的兵力差距被进一步缩小,二来东宫可不比皇宫,大司马府并未掌握通道,无法直接攻入。

  如此一来,洛阳的局势似乎开始向僵局发展。现在齐王军包围了东宫,却不能顶着巨大的伤亡强攻。而东宫的禁军与卫率想要冲出宫外,似乎又会被齐王军的箭雨压得抬不起头,两边都没有什么能扭转局势的好办法。

  但更值得关注的是,司马冏此前传命外军,令他们入城参与剿贼。结果,政变已然持续了一日一夜,传令的使者却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这不得不让他感到紧张。

  故而在听到葛旟的汇报后,司马冏并没有在意东宫,反而是先问外军道:“宣武场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勖还没有回话吗?”

  葛旟道:“已经再派人马去催问了,目前还是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最大的消息,虽然没有明言,但两人都明白,在这样的态势下,外军迟迟不愿进城,无疑是表明了一种态度:他们想坐观成败。

  司马冏揉着越来越沉重的眼眶,双眼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桌案,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问道:“那河南苟晞那边呢?他手下的那两万人,都是我从许昌调过来的,应该信得过吧!”

  葛旟道:“苟道将那边是回了消息,说西军与他相隔不到五十里,他要撤回来,恐怕需要做一些布置,大概需要两到三日。”

  这算是个好消息,司马冏松了口气,扶着额头往后仰倒,并吩咐道:“好,苟晞他若能撤回来,助我平定叛逆,我封他做郡公!”

  此时葛旟问道:“大司马,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否要加紧进攻东宫?”

  司马冏在空中按了按右手,对葛旟笑着吩咐道:“慢慢来,有些事,急是急不来的,要有耐心。”

  “我们确实拿不下东宫,但长沙王他们也出不来。快两万人聚在东宫内,那里有多少粮食,够他们挥霍?”

  按照以往的惯例,东宫内的粮食是一旬一采购,供宫内七千余人食用。如今两万人围在东宫内,按最乐观估计,粮食顶多够用四五日。若齐王军能坚持将其围在东宫内,不令其突围,等过个几日,耗到其粮秣用尽,饥饿无力的时候,刚好能等到苟晞撤回来,到那时再冲杀进去,获胜岂非必然?

  于是司马冏再度起身,下令道:“也不用再多事了,葛旟,你去通知路秀,卫毅,韩泰,把府中兵力都带过去,给我将东宫团团围住,叫长沙王插翅难飞!”

  “同时向东宫箭书,告诉陛下,长沙王和成都王沆瀣一气,意图谋反,绝非纯臣!那些被裹挟的王公大臣,只要现在还能够反正立功,我对他们既往不咎!”

  “对于那些不愿意参战的卫率士卒,愿意放下武器的,我们也给一条活路,只要逃出东宫,就可以放他们回乡。反之,若还在宫内负嵎顽抗的,战后定斩不饶!”

  葛旟得令后,却稍有犹豫,问道:“大司马,可如此一来,府内应该留下多少人?”

  若把大部分军队都调去包围东宫,大司马府就接近放空了。而身为全军的首脑,司马冏自身的安全,也是不得不考量的一部分。

  司马冏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笑道:“我本想与诸位一同杀敌,但奈何现在实在太乏了,要先歇息片刻。这样吧,你且留五百人在我身边护卫,等我歇息过后,便与诸君汇合!”

  葛旟这才惊觉,司马冏的眼中已经遍布血丝。虽然齐王还处于一个年轻力壮的年纪,但他的肩膀还是太瘦弱了,尚不能承受整个帝国的重压。即使只是发布命令,在府中等待结果,对他来说也是巨大的煎熬。在这种情况下,他能撑到现在才歇息一二,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想到这里,葛旟即刻拜礼道:“谨遵命,那在下先去传令了。”

  一时间,整个大司马府的军卒都被调动起来,此前董艾带走了万余人包围东宫,葛旟便下达命令,除去何龛率五百卫士守护大司马府以外,府中的其余将士尽数调走。

  与此同时,他们在东宫四面的街道上设置路卡,将周遭的房屋尽数征用,屋内的百姓,一律驱逐在外。此时大雪未消,寒风阵阵,冰天雪地中,百姓们冻得瑟瑟发抖,却又不敢反抗,一时间竟沦落为难民。

  但如此一来,齐王军确将东宫围得水泄不通。宫中但凡有试图冒头窥探的,齐军士卒顿时射以飞矢。不过半日左右,东宫墙头就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矢,好似是长满了灰色的松针。

  等到了下午,葛旟等人又在箭矢上粘上了松明与干草,点燃了射进去。东宫宫墙边有不少枯树,火矢飞进去后,风助火势,烈焰顿时腾空而飞起,火苗窜入宫内房舍,连绵而去,一发而不可收拾。

  烧到傍晚时,浓烟滚滚如同浪潮,不止是宫中士卒,就连应召而来的王公官卿都纷纷救火,所有人都被硝烟熏得头昏脑涨,面目发黑,就连在宫外观看的齐军士卒都叹息不已。

  好在傍晚时分,消停了半天的雪花又重新飘扬下来,东宫中也穿有一条水道,与城外谷水相连,可以应急救火。忙了大半日后,众人还是把火势灭了下去。

  虽然这次大火并没有给东宫守军带来多大的损伤,但对于两方士气的影响,却是显而易见的。齐王军普遍认为,己方已经形成了四面包围之势,可以瓮中捉鳖,而在东宫的禁军卫率们,则开始陷入恐慌中,怀疑若再来这么一次,大军可能被浓烟与大火熏死烧死。

  也正是在这个时刻,祖逖认为,到了自己该出手的时候了。

  根据此前商议的策略,祖逖和嵇绍、皇甫商三人,一开始就向司马冏请命,要求前去接管西北角的金墉城。他们声称,一旦军队在前方作战失利,还可以退回到金墉城固守,等待外军来援,到时里应外合,仍有反击的机会。司马冏觉得他们说得有理,便同意了此请。

  不过由于他们并不直接参战,司马冏也并没有调拨多少人手,真交给祖逖的,仅有百来号人,刚好能够守御城门而已。这倒并不让祖逖失望,毕竟按照事先计划,祖逖应该在金墉城等待两日,直至刘羡安排的上谷营前来助力,替换掉金墉城内的防御后,再趁机向司马冏袭击。

  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却出乎预料。武库失守的影响还是太大了,使得东宫的守御陷入了明显的不利中。而且他们也得到了消息,苟晞正率众东返,极可能明日就抵达洛阳。

  祖逖便与皇甫商商议说:“眼下齐军包围了东宫,但齐王却还留在府内,实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若我们现在还不动手,等苟晞回来,就再难有立功的机会了。”

  皇甫商却有些犹豫,他问道:“可我们手上才百余人,想要面见齐王,身上也不能带兵器,这能做些什么?”

  祖逖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现在谁都注意不到我们这边,我们直接在大司马府放火,高呼我军大败,难道他们还能有提防吗?”

  “到时候,我们带甲士佯作前去救援齐王,实则将他挟持住,送到天子眼前,这大功不就唾手可得了吗?”

  皇甫商还是有些犹豫,只不过这一次,理由却不同了:“这是不是太过份了,以后旁人将如何议论我们?”

  祖逖冷笑道:“做人莫非是做给别人看的?是做给自己看的。我们这次本来就是背主,还怕多这点骂名?”

  一旁的嵇绍倒是淡然自若,他一把拉住皇甫商,和声劝说道:“这没有什么要紧的,国家走到这一步,哪还有什么忠臣奸臣,无非是乞活保命罢了。”

  嵇绍德高望重,他一开口,立刻便稳住了皇甫商,使得祖逖的计议得以通过。

  时间紧急,祖逖也真是毫不顾忌。他在金墉城外一声招呼,周围的街巷中顿时蹦出来百来名游侠义徒。这些人多是洛阳孤儿出身,跟随他在西市打家劫舍,已经有十多年了,忠诚度毋庸置疑。在战场上,他们可能发挥不出多大作用,但论飞檐走壁,杀人放火,却是再擅长不过了。

  祖逖对为首的王长吩咐道:“你们现在就在大司马府四角纵火,不要有所顾忌,等火势大了,你们立刻就躲回来,不要让人看见。”

  说到这里,他锤了一下王长的胸口,笑道:“事成之后,弟兄们每人换一件紫丝的袍子,何如?”

  义徒皆大笑,随即领命而走,四散消失在街巷的阴影之中。而祖逖则返回金墉城,召集城中部属,停在城门前闭目养神。

  见他如此气定神闲的姿态,皇甫商实在有些佩服,他暗想:当年平定齐万年之乱,自己也算是久经战场了,大败和大胜都经历过,可这种危急时刻,还是难免忐忑。但眼前这位男子,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功勋,竟然能不动如山,真是不可思议!

  祖逖当然不会因此忐忑,或者对于他来说,无所事事的平庸生活才会让他压抑与忐忑。反之,祖逖要做的事越大,反而越会令他兴奋与镇定,因为祖逖已经渴望这一天太久了。

  对于一般人来说,幸福大概就是能过上一种安逸的生活,可对于祖逖来说,却并非如此。他拥有超乎常人的情绪与感知,日复一日的平淡是对他天赋的摧残,他渴望新鲜,渴望冒险,甚至渴望疼痛,他简直生来就属于乱世,只有不断地动乱,才能让他感知到自己仍然活着,感知到自己仍然存在。

  因此,即使作为司马冏的掾属,且司马冏对待祖逖着实不错,但祖逖却对这位王爷毫无情感。因为在祖逖看来,这位王爷实在是太软弱了,在这个已然到来的乱世中,一个软弱的人,握有的权柄越大,反而越是一种折磨和负担。与其让这位亲王战战兢兢地活着,不如送他痛快地去死,说不定反而是一种仁慈。

  祖逖甚至无意去思考这种仁慈,他胸膛中正剧烈跳动的心脏,只与接下来的天下大势有关。他一想到自己即将扭转整个战局,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燃烧。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后,祖逖睁开眼,其目光炽热,让身边人有一种被烫了一下的错觉。他开口简短地说了一个字:“走!”其余人就好像受到了不得了的魅惑一般,下意识跟着他走了起来。

  与此同时,原本黯淡的天空,再一次变得异常明亮。大司马府的四角冒出了火蛇,烈焰一次次地扑向了窗户,滚滚浓烟从窗缝与屋顶冒了起来。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即使隔着老远,似乎也能为祖逖一行人听见。

  但很可惜的是,祖逖的雄心壮志并不能得到实现。这并非是他的计划不够周详,而是火势蔓延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他们走不过一刻钟,就见大司马府门前全然化为一片火海,根本不能进入。而且火势无人抑制,开始朝两侧的街道延伸燃烧。火焰像是得到了火神的加持,在无知人类一而再,再而三的纵火挑衅下,他终于失去了耐心,于是洛阳火灾一发不可收拾。这一夜,光焰万丈,将整个洛水邙山都照得亮如白昼,其炙烤之热,又似乎堕入阿鼻地狱。

  此夜过后,洛阳城内以草木为基础的阁楼府邸,几乎被焚毁四分之一。洛阳城西北一角,近乎烧为白地。只有用土石结构营造的皇宫与金墉城等少数建筑,得以幸免于难。

  而司马冏在部下们的护送下,仓皇逃出大司马府,转移到皇宫之内。如此可怖的火灾下,齐军自然也不可能继续包围,他们军心大乱,一面回军确保司马冏的安全,一面紧急到城西救火,于是东宫之围不战自解。

  但代价也是极为骇人的,这场大火之后,数百名洛阳百姓烧死屋内,沦为焦尸,数千名百姓流离失所。自董卓火烧洛阳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惨烈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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