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九年秋,

  洛阳南宫,却非殿内烛火通明。

  刘备端坐案上,虽已年近六旬,此刻双目仍炯炯有神。

  他轻轻抚过案上那卷以工整楷书撰写的《科举章程》。

  指尖在“寒门亦可入仕”六字上停留良久。

  “子玉,”

  刘备抬首望向肃立案前的内阁首相李翊。

  “此制若行,天下寒士可有晋身之阶否?”

  李翊躬身应道:

  “……陛下圣明。”

  “臣观前朝选官,多囿于察举征辟。”

  “权操于州郡,利归于豪族。”

  “虽有名士辈出,然寒门才俊,若无引荐,终老林泉者不可胜数。”

  “今科举之制,以文取士,不论门第。”

  “实乃开千古未有之良法,大势所趋,不可不行也。”

  这些年,李翊的精力、时间几乎全扑到了科举之上。

  虽然科举看起来,就是拟定一个简单的流程,然后推行下去就可以了。

  但现实情况,却要复杂得多。

  它毕竟是此前前所未有的,且是打破原有的阶级固化。

  全面推行,其所造成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

  故这几年,李翊的心思几乎都在科举上,以及与地方豪族斗智斗勇。

  光是提拔起来的地方官吏,与章武元年相比,足足增加了六倍有余!

  虽然国家的行政体系已经显得有些臃肿了。

  但李翊的控制欲一直很强,他一直推崇加强中央集权,加强对地方的控制。

  所以宁愿顶着巨大的开销以及臃肿的官僚体系,也要增加地方的“吏”。

  以此来加强对国家的掌控。

  李翊一门心思扑在科举上,只有征南伐吴之事,分走了他部分时间精力。

  饶是如此,李翊依然以科举为主。

  直到昨夜与刘备谈心之后,李翊便觉得可以开始推行科举制度了。

  刘备微微颔首,目光深邃:

  “朕起于微末,织席贩履之身。

  “”幸得子玉、云长、益德等不弃,方有今日。”

  “深知民间多遗珠,卿此策甚合朕心。”

  “陛下,”

  李翊近前一步,“臣请先于河北、徐州、京畿三地试行。”

  “此三处,豪强未固,国家掌控之强,可以推行。”

  这里李翊说的豪强未固,并不是说河北、徐州的豪强不强。

  而是最强的就是李翊本人。

  李翊本就是河北最强大的家族,以其在朝中的权势。

  以及在北方的人脉、资源、故吏。

  在向河北试点推行,几乎遇不着什么阻力。

  徐州算是刘备的龙兴之地,加之李翊在这里开发多年。

  想在此处推行,也不难。

  至于京畿重镇就更不必说,天子脚下,易控局面。

  “可先试行一载,观其成效,再推及全国。”

  李翊保持自己一贯温水煮青蛙的态度。

  一步一个脚印走,不想步子迈得太大扯着蛋。

  “准奏。”

  刘备执笔毫批复。

  但落笔的一瞬,心中仍有一丝担忧。

  “然世家大族必不甘心,卿当如何应对?”

  李翊从容答道:

  “臣已经拟定了几条章程。”

  “一曰渐进,初行时仍予世家一定名额,缓其抵触。”

  “二曰分立,文武分科,各地另设武举,招纳勇略之士。”

  “三曰陛下面试,最终及第者皆由陛下亲试,定其名次。”

  “使天下士子皆感陛下知遇之恩。”

  刘备闻言,这才展颜:

  “善!朕便做这科举之主考。”

  “然卿需谨记,此事关国本,不可不慎。”

  “臣遵旨。”

  李翊再拜,“科举章程已备,请陛下御览。”

  九月庚午,科举诏书颁布。

  洛阳城内,告示甫一张贴,便引来众人围观。

  只见告示上写着:

  “朕闻周室之兴,庠序育才。”

  “汉祚之盛,孝廉举贤。”

  “今承高祖之基,光武之烈,克复炎汉,都于洛阳。”

  “念天下初定,疮痍待抚,而社稷之固,莫重于得人。”

  “昔董仲舒对策天人,贾长沙治安陈策,皆由明经通术而显于时。”

  “故特开科举,广纳贤良,以彰文教。”

  “自章武十年年始,每岁仲春州郡荐士,秋闱会试于京师。”

  “其科分明经、治术、策论三途:”

  “明经者考五经奥义,治术者问刑名钱谷,策论者试时务对策。”

  “布衣寒素,皆得自荐。”

  “州县长吏,毋得阻抑。”

  “朕当亲策殿试,拔其尤者授以官秩。”

  “夫科举之制,务在至公。”

  “若遇怀瑾握瑜之士,虽贩夫牧竖亦不弃也。”

  “倘有徇私舞弊之徒,虽公侯子弟必加严惩。”

  “着首相翊总领其事,御史台监临考校。”

  “敢有营私者,以枉法论。”

  “咨尔四海,体朕意焉!”

  “庶使野无遗贤,朝多柱石,共兴大汉之隆。”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

  众围观群众看望告示,议论纷纷。

  一青衫书生朗声读道:

  “……今开科举,分文武两科。”

  “文科试经义、策论、诗赋。”

  “武科考骑射、兵法、技勇……”

  “凡我齐汉子民,不论门第,皆可应试……”

  “初试于郡,复试于州,终试于京……”

  人群中顿时哗然。

  “不论门第?寒门亦可参考?”

  一布衣少年喃喃自语,眼中闪动希望。

  旁侧锦衣公子冷笑:

  “千年规制,岂能说改就改?”

  “怕是雷声大,雨点小。”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不服道:

  “李相爷可向来是有什么就做什么。”

  “此前相爷推行新币,不也是说推行就推行吗?”

  “你!!”

  那锦衣公子恼羞成怒,见此人衣着穿束不是本地人,当即反讥道:

  “哼,原来是外地人。”

  “你们乡下人,就爱跑到京城里来要饭。”

  “乡下人怎的?乡下人若非活不下去了,又怎会跑到京城里来谋生?”

  就在众人争吵之时,

  不远处茶楼上,几位衣着华贵之人临窗而坐,面色凝重。

  “李翊此贼,欲绝我世家根本耶!”

  中年男子捏紧茶盏,指尖发白。

  “不论品第,人人皆可科举考试,入朝为官。”

  “这完全是瞎胡闹!”

  “如此一来,寒门子弟岂非是有资格与王公贵族一起竞争了?”

  年长者捻须沉吟:

  “……唉,李翊此人向来雷厉风行,其手段之强硬,你我都见识过的。”

  “且观其变吧。”

  “科举取士非易事,其中可操作处甚多。”

  “况朝廷仍需我等出力,未必敢彻底撕破脸面。”

  “叔父不知,”

  另一青年压低声音。

  “听闻河北崔氏已暗中联络,欲在初试时让族中子弟全数参考,包揽名额。”

  “使寒门无人得中,如此科举自然名存实亡。”

  年长者眼中精光一闪,连连颔首:

  “告知崔公,我洛阳郑家愿共举此事。”

  十月,各地初试在即。

  李翊坐镇京师,每日皆有快马送来各地情报。

  这日黄昏,他正批阅公文,忽有心腹幕僚疾步入内。

  “相爷,河北急报。”

  幕呈上密信,“地方大姓串联,欲垄断科考名额。”

  “且散布谣言,称科举仅为形式,录取仍以门第为准。”

  对此,李翊并不意外,只问道:

  “寒门士子反应如何?”

  “多半疑虑观望,恐白费心力。”

  “可知崔氏子弟中,何人学问最佳?”

  “当推崔琰之侄崔曜,年方二十,已有才名。”

  李翊颔首,笑道:

  “传书河北学政,本月十五我将于邺城明伦堂讲学,论科举之要义。”

  幕僚诧异道:

  “相爷要亲赴河北?此事何须劳动大驾?”

  李翊微笑道:

  “非如此,不足破坚冰。”

  “况河北也算老夫半个故乡,许久不曾回去。”

  “也该回去见见‘江东父老’了。”

  数日后,邺城明伦堂内,人头攒动。

  李翊端坐台上,目光扫过台下:

  前排华服锦衣者,皆世家子弟。

  后排布衣朴素者,多是寒门士子。

  两侧还有几位当地大族族长,面无表情。

  李翊虽是河北领袖,但其实很多人是没见过李翊的。

  毕竟首相这种国家二把手,不是旁人想见就能见的。

  尤其是那些寒门子弟,只是听说其名你,未见其人。

  如今,听说李相爷亲临河北明伦堂。

  许多士子,学问不好的,都跑来凑热闹。

  见一见,这位帝国的风云人物。

  也算是做到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这就叫人气,口碑。

  “这便是李相爷吧?”

  “看起来比想象中要和蔼许多啊。”

  “废话,你以为相爷应该是凶巴巴的吗?”

  “当然,我听我叔父说了,当官儿的大部分都是不怒自威,官儿越是大越是如此。”

  “因为如果长得不凶,镇不住手下人。”

  “可看李相爷和蔼可亲,不像是凶巴巴的人呐。”

  众人对李翊的第一印象就是:

  身材高瘦,风姿隽爽。

  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诸君,”

  李翊开言,打断了众人的嘈杂之声。

  “今日不论君臣,只谈学问。”

  “有疑科举者,皆可发问。”

  “本相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沉默片刻,一华服青年起身问道:

  “相爷好,学生崔曜敢问首相:”

  “科举不论门第,然寒门无钱购书,无师授业,如何与世家竞争?”

  “此非表面公平,实则不公乎?”

  纸张不管怎么发展,怎么推行,那都是有成本的。

  不可能真让国家来负担这个钱。

  只有成本这个东西还在,寒门就是不可能竞争得赢世家的。

  此言一出,堂内哗然。

  此问尖锐,直指要害。

  李翊不怒反笑,有条不紊地说道:

  “这世上不存在绝对公平,只有相对公平。”

  “科举推行,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够有机会入朝为官,光耀门楣。”

  “至于崔生提到的成本问题,朝廷已有对策。”

  “各郡将设官学,贫寒士子可申请助学钱粮。”

  “宫中藏书将抄录分送州郡,供士子阅览。”

  “更鼓励民间捐书助学,功德碑立于学宫之外,流芳百世。”

  崔曜恭恭敬敬拱手作揖,表示感谢李翊的回答。

  方一坐下,又一人起身:

  “即便寒门得中,无家族奥援,仕途岂能顺畅?”

  “学生不解,请相爷为学生解惑。”

  “科举及第者,皆为天子门生。”

  李翊正色答道,“陛下将亲授官职,考绩升迁。”

  “一切以能力为准,不问出身。”

  他目光忽视崔曜,笑道:

  “闻崔公子才学出众,可惧与寒门同场较技?”

  崔曜年轻气盛,当即扬首:

  “学生不才,愿与任何人比试!”

  “善!”

  李翊抚掌,“今日便请诸位作策论一篇,题目是《论治河北水患》。、”

  “最佳者,本相可破例提拔。”

  “亲自将他荐于陛下殿前,破格录用。”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无人料到李翊会突然开展考试。

  有的人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今天有考试,他们昨天就该恶补一下功课。

  毕竟这场考试,是直接一步登天、平步青云的机会。

  两个时辰后,文章收齐。

  李翊当场阅卷,堂下鸦雀无声。

  每一个人都屏气凝神,堂内静的针落可闻。

  当他读到一篇字迹工整的文章时,不禁点头。

  文中所提治理水患之策,既承古法,又有新意,切实可行。

  “清河县士子,赵深。”李翊抬头,“何在?”

  后排一布衣青年迟疑起身:

  “学生在此。”

  众人侧目,见其衣衫虽旧,却气度不凡。

  “汝文中言:‘导水于沙丘之地,蓄而为湖,旱可溉,涝可蓄’,此想法从何而来?”

  赵深恭声答:

  “学生家乡常遭水患,故常年观察水文,此策乃多年思索所得。”

  “且学生曾实地勘察,发现邺城以北确有地势低洼处,可作蓄水之用。”

  李翊又问几个问题,赵深皆对答如流。

  旁观的崔曜面色渐沉。

  最终,李翊宣布赵深策论最佳。

  当即赠钱五千,以为鼓励。

  并当着众人的面宣布:

  “科考面前,人人平等。”

  “有才者,虽布衣亦可晋身。”

  “无学者,虽世家绝不录用。”

  消息传开,河北寒门士气大振。

  李翊毕竟对河北的掌控力很强,亲自去了一趟后,便轻松稳定住了这里的局势。

  没过几天,便回去了。

  回洛阳途中,有幕僚问李翊道:

  “相爷特意褒奖寒门,这样做是否过于刺激世家?”

  李翊遥望远处田野,摇手指道:

  “你看那田中之禾,有杂草争肥,则稻苗不壮。”

  “治国亦然,若世家垄断仕途,则国家不得真才。”

  “今陛下三兴汉室,正当除旧布新。”

  “然世家根深蒂固,恐生变故。”

  “故需刚柔并济。”

  李翊有条不紊道。

  “吾已请陛下下诏,科举中第者,其家族可免三年徭役。”

  “推荐寒门中举者,亦有奖赏。”

  “如此,开明世家或会转变态度。”

  幕僚叹服,“相爷深谋远虑,可若有顽固不化的呢?”

  对此,李翊没有回话,只是以沉默应对。

  那幕僚便不再继续追问了。

  初试之日,各地考场外人群涌动。

  京畿考场前,一老者颤巍巍送孙儿入场:

  “我老李家三代为农,今竟能参与选官。”

  “无论中与不中,皆感皇恩浩荡。”

  由于科举考试可以不论出身,所以很多人都只是来凑个热闹,重在参与。

  甚至连没读过几篇书的人都来参加考试了。

  因为这个新推行的制度,对老百姓来说太过新鲜了。

  有路人在旁边笑道:

  “那你可撞大运了,你们与当今相爷是本家,说不定给你破格录取了哩。”

  “胡说!”

  立马有路人出声反驳,“朝廷的诏书都下来了,说好科举是公平公正的,哪有走后门的可能。”

  徐州考场外,

  有富家子带着书童仆役,携精美食盒参考。

  亦有寒门子弟怀揣干粮,独自赴考。

  不过科举新政推行之初,也并非都是一帆风顺。

  诏书下达州郡,

  要求各地设学馆、开乡试,选拔人才赴京会试。

  然各地官员阳奉阴违者甚众。

  “什么不论门第,唯才是举?”

  “若让寒门子弟与吾等同朝为官,成何体统!””

  徐州刺史府内,几个官员聚饮时愤愤不平。

  “刺史已上书朝廷,言徐州去岁逢山贼作乱。”

  “内乱方平,不宜骤行新政,请缓三年施行。”

  “善!倘各地若皆如此,这科举便名存实亡矣。”

  类似的情形在其他州郡等地同时上演。

  一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员暗中串联,以“地方特殊情况”为由拖延科举推行。

  消息传回洛阳,李翊震怒。

  次日早朝,御史大夫出班奏报各地推行科举受阻之事。

  刘备眉头微蹙,却只温言道:

  “新政推行,难免有些阻碍。”

  “诸卿有何高见?”

  朝堂上一片寂静。

  许多官员眼观鼻鼻观心,实则暗中观察皇帝与首相的反应。

  李翊出列,声如洪钟:

  “陛下,科举取士乃国之大计。”

  “既有阻挠者,当以国法论处!”

  刘备沉吟片刻,道:

  “……李相言之有理。”

  “然各地或有难处,还须体察,不可妄断。”

  “陛下仁德!”

  李翊躬身,“然国法不容轻慢。”

  “臣请旨彻查各地推行科举不力者,以正朝纲。”

  刘备颔首:

  “便依李相之意。”

  “只是……勿要太过严苛,给人以改过之机。”

  “臣领旨。”

  李翊目光如电,扫过朝堂,不少官员纷纷低头。

  这个感觉众人再熟悉不过了。

  经典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朝堂上,至少在刘备一朝,

  一直都是刘备与李翊君臣的“二人转”。

  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早在徐州时就是如此,

  刘备扮演他一贯的老好人角色。

  而李翊在得到了刘备的默许后,也开始着手动刀了。

  三日后,

  李翊以雷霆手段连罢三州刺史、五郡太守。

  皆因“怠慢科举,有负圣恩”。

  更有朝中两位为地方求情的重臣,被外放边远郡县。

  一时间,朝野震动。

  “李相这是要借科举之名,清除异己啊!”

  散朝后,几个官员在偏殿窃窃私语。

  “嘘!慎言!”

  “没见连皇亲国戚说情都没用么?”

  “听说陛下虽未明确表态,却将御笔赐予李相,许他先斩后奏之权。”

  “陛下仁德,不欲严惩。”

  “李相刚厉,执法如山。”

  话未说完,

  忽见李翊走来,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李翊冷眼扫过:

  “诸公似有闲情逸致?不如多想想如何为陛下分忧,推行新政。”

  “是是是,相爷说的是。”

  众人唯唯诺诺而退。

  许是多年不曾见过李翊的手段,让众人忘了李翊不是不愿开刀,而是一直主张以和为贵。

  在许多人看来,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那一定是一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见谁都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除皇帝外,那一定是想杀谁就杀谁,想罢免谁就罢免谁。

  历史上确实有这样的人,

  王莽、董卓就是这样的人。

  那他们下场、风评是怎样的自不必说。

  即便是历史上的曹操,也没有肆无忌惮到这种程度。

  事实上,曹操在历史上很多时候都是比较克制的。

  而对比某三国里的大佐曹操,

  他的形象塑造,就是怎么狂、怎么洒脱怎么来。

  可以让名士给自己当马夫,当脚垫子。

  可以因为一时的喜好,就随意杀死一个守大门的。

  这时会有人说,以曹操的权势,杀死一个守大门的有什么不可以?

  确实是可以,

  但杀一般来说,都要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而曹大佐给出的理由是“这就是我的规矩”。

  在很多中二少年看来这很酷。

  因为生杀大权,就掌握在其人的一瞬之间。

  然而现实情况就是,

  你越是滥用权力,越是会损害你的权威。

  还是那句万变不离其宗的话,权力本质是人的认可。

  所以那些真正高明的政治人物,都是不喜欢随意去收拾别人的。

  得到更多人的拥护与支持,比树立一个敌人要好很多。

  所以朝中许多人的一些毛病,李翊都是可以包容的。

  李翊都快满五十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刚刚出山的毛头小伙子了。

  也不可能因为你一句话顶撞了我,我就一定要报复你,甚至杀了你

  是中二少年才会干的事。

  对于政治人物来说,即便是一个与自己不怎么对付的人交往。

  他也会优先看这人的价值,然后再谈生存合作。

  ……

  是夜,皇宫内烛火通明。

  刘备轻抚着一封密奏,对侍立一旁的李翊叹道:

  “一日罢八员大臣,朝野皆言朕纵容首相专权矣。”

  “坊间还有人说,李相这是借科举之名,排除异己。”

  “所以朕今晚召你来,就是想劝你悠着点儿。”

  “别一次性搞得太过激了。”

  李翊躬身道:

  “……臣甘愿担此恶名。”

  “科举乃国之根本,若非雷厉风行,难破数百年门阀之弊。”

  只要不涉及李翊的原则问题,李翊基本上都是主张以和为贵。

  但涉及到了李翊的底线,那就是化身绝对的政治机器。

  稍微有点儿眼力见的,都能看出来。

  李翊这几年的重心,都放在了科举上。

  所以大部分聪明人,都会在此时积极配合。

  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这时候就遭了殃了。

  刘备微微颔首:

  “……朕非怪卿。”

  “昔日光武中兴,亦需强项令董宣。”

  “今日三兴汉室,岂能无霹雳手段?”

  “卿放心去做,朕在背后支持。”

  稍顿,又道:

  “只是……那些被罢官员中,亦有能吏。”

  “可否酌情……”

  刘备到底还是心软了,毕竟那些官员中有不少人跟了他很多年,对他也挺忠心的。

  关键人确实有能力。

  李翊这说罢免就罢免,饶是刘备一开始也没想到,他一次会罢免这么多人。

  李翊摇了摇头,不容妥协道:

  “……陛下,法不容情。”

  “今姑息一人,明日便有十人效仿。”

  “待科举已成大势,再招贤纳士不迟。”

  刘备默然良久,终道:

  “……唉,便依卿言罢。”

  次日,李翊再出重手。

  将阻挠科举最甚的幽州刺史下狱查办,其党羽纷纷落马。

  同时颁布《科举推行令》,明定奖惩:

  推行有力者,不拘品阶,破格提拔。

  敷衍塞责者,虽皇亲国戚,亦严惩不贷。

  各地官员见朝廷动真格,再不敢怠慢。

  学馆纷纷设立,乡试如火如荼展开。

  寒门士子欢呼雀跃,称颂“:

  陛下圣明,李相刚正”。

  有趣的是,那些最初被罢黜的官员中。

  有人痛定思痛,令子弟刻苦攻读。

  竟也通过科举重返仕途,此为后话。

  总之,在李翊的坚决贯彻下,科举总算是走向正途。

  诏书传至各州郡,天下寒门士子奔走相告。

  携书负笈,千里迢迢奔赴洛阳。

  时值章武十年,仲春。

  洛水两岸杨柳吐绿。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车马络绎不绝,尽是赴考学子。

  有骑驴的寒士,亦有乘轿的富家子弟。

  更有徒步而行的布衣书生。

  沿途客栈爆满,酒肆生意兴隆。

  连道旁卖炊饼的老翁都忙得不可开交。

  “听闻今年应试者逾三千人,洛阳城内一房难求啊!”

  茶棚下,几个书生边歇脚边议论。

  “可不是么,我家书童提前半月来京,竟只能租得城东一柴房暂住。”

  正说话间,

  忽见远处尘土飞扬,一队官兵护着几辆马车疾驰而过。

  “那是何处官员?”有人问道。

  茶博士边斟茶边笑答:

  “客官外地来的吧?那是内阁首相李翊李大人的车驾。”

  “近日为着科举之事,李相爷连日出入宫中,与陛下商议大计呢。”

  众人闻言,皆起身肃立,待车驾远去方才落座。

  人群中,有个青衫少年独自坐着。

  他面容清瘦,目光如炬。

  腰间佩剑,却不似寻常书生。

  他默默饮尽杯中粗茶,留下两文大钱,背起书箱继续赶路。

  洛阳城内,万人空巷。

  科举考试前三日,京城九门涌入考生及随行人员数以万计。

  客栈早已客满,许多人家腾出空房租赁,价格翻了几番仍供不应求。

  纸墨笔砚店铺前排起长龙,书坊里历年试题被抢购一空。

  连代写家信的摊子都兼做起考前辅导的营生。

  城南贡院外已搭起无数帐篷,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状元糕诶,状元糕!”

  “吃了必中状元哟!”

  “文昌笔,文昌笔。”

  “孔圣人开过光的!”

  是夜,李翊微服巡访至贡院外。

  见如此盛况,捋须微笑。

  随从问道:“相爷因何发笑?”

  李翊背着手,唇角笑意不减:

  “我笑商贾机巧,借科举牟利。”

  “然转念思之,若非陛下开科取士,洛阳安得如此繁荣?”

  “强兵富民,本就是相辅相成啊。”

  那随从见缝插针地说道:

  “这些都是相爷您多年的功劳,若非您一时操持此事。”

  “国家安能将科举推行下来。”

  李翊笑着摇了摇头,笑意直达眼底。

  “我不过是做了一点微末的小事,不求世人记住。”

  “倘若侥幸,后人再提到老夫之时。”

  “说李某确实为百姓做了一点实事,那老夫就心满意足了。”

  大考之日,晨钟未响。

  贡院外已是人山人海。

  兵士持戟而立,维持秩序。

  “诸生听令!按籍贯列队,查验身份后方可入场!”

  礼官高声呼喊。

  一名青衫少年排在天水郡的队伍中,前后多是年长之士。

  有人见他年轻,笑问:

  “小兄弟年几何?便来应试?”

  少年剑眉星目,朗声拱手答:

  “虚度十八春秋。”

  “闻圣天子不拘年齿取士,故来一试。”

  众人皆惊讶不已。

  正议论间,忽听鼓乐齐鸣,一顶八抬大轿抵达贡院正门。

  原是内阁首相李翊身着紫袍玉带,步出轿门,众官员齐齐躬身行礼。

  “恭迎相爷监临!”

  “恭迎相爷监临!!”

  “……”

  李翊登上高台,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朗声道:

  “诸生静听!今日圣上亲临贡院,特为尔等鼓劲!”

  话音未落,

  但见黄罗伞盖迤逦而来,刘备竟亲自驾临。

  万众跪拜,山呼万岁。

  刘备颔首,温言道:

  “朕起身布衣,知民间疾苦。”

  “今开科举,惟愿野无遗贤。”

  “诸生尽展所学,勿负平生志气。”

  言毕,登楼观考。

  李翊遂大声宣读考场规则:

  “诸生入号舍后,不得交头接耳,不得挟带纸条。”

  “不得左顾右盼……”

  “违者逐出考场,永不录用!”

  钟鸣三响,考生们鱼贯入场。

  那名青衫少年也找到地字柒拾叁号舍。

  整理笔墨,静待试题。

  日上三竿,试题牌高悬:

  《论强兵与富民孰先》。

  号舍内顿时响起一片嗟叹之声。

  此题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

  关乎国策方向,答不好便会触怒天颜。

  尤其当今相爷的治国论,相当独到。

  与古人有类同之处,却不乏自己的独立思考。

  可以说是相当难得考题。

  而这么难的考题,正是李翊亲自出的。

  全国的考卷,其实全都是李翊编写的。

  而题目的核心思想,就是鼓励学生要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因为李翊是反对后世那种八股文取士的。

  思想一旦被禁锢,就注定会落后。

  这也是李翊用人的原则,

  鼓励手下人自由竞争,谁优秀谁上位。

  青衫少年略思片刻,嘴角微扬,研墨铺纸,挥毫落笔。

  “学生闻之:兵者,国之利器也。”

  “民者,国之根本也。”

  “利器无根本则不立,根本无利器则不固……”

  “昔齐桓公富国强兵,九合诸侯,非先富而后强耶?”

  “然秦孝公变法图强,卒并六国,似又强在先而富在后。”

  他笔下生风,纵横捭阖,既引经据典,又联系当下:

  “今陛下初登大宝,天下初定,宜轻徭薄赋使民富裕。”

  “然诸侯未完全臣服,边关烽火时起,强兵亦不可缓。”

  “窃以为强兵与富民,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孰先孰后,当审时度势。”

  洋洋洒洒三千言,一气呵成。

  最后写道:

  “故曰:审天下之势而应之,酌民情而为之。”

  “富不以养兵,则富无保障。”

  “强不以护民,则强无意义。”

  “圣天子明鉴万里,必能使二者相得益彰。”

  阅卷连经三日,李翊亲自主持。

  当他看到这封试卷时,眼前陡然一亮,反复阅读三遍之后。

  乃对左右人道:

  “此子竟将矛盾二者统一,提出:‘富兵于民,强民以兵’之策,确实有思考。”

  “本相一直鼓励学生要多思考,并非死读书,读死书。”

  “此子倒是与诸子有所不同。”

  正说间,刘备也走了过来。

  见李翊神态喜悦,便问李翊什么事这么高兴,是不是为国家发掘了一个新的人才?

  李翊便把手上的试卷交给刘备。

  刘备接过,览阅,只见试卷上写道:

  “臣对:窃闻天子垂问强兵富民孰先,此乃社稷之本也。”

  “臣观三汉以来,未有民贫而兵强者,亦未有兵弱而国存者。”

  “然审时度势,当以富民为根,强兵为干,二者犹阴阳之相济也。”

  “昔管仲治齐,开盐铁之利。”

  “仓廪实而后整军旅,遂九合诸侯。”

  “勾践复国,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乃能雪耻吴门。”

  “今陛下新承大统,中国疲弊。”

  “若遽求扩军备武,犹涸泽而渔,非长治久安之道。”

  “当仿文景之治,轻徭薄赋,劝课农桑。”

  “使百姓戴陛下如日月,则兵源自广,粮秣自足。”

  “然富民非废武备也。”

  “昔始皇穷兵黩武而失其民,刘表坐保江汉而丧其土。”

  “臣谓宜分三等治之:”

  “于荆州故地,民富而敌近,当寓兵于农,修械屯田。”

  “于江南新附,地僻而民疲,宜减戍卒,兴水利。”

  “于汉中前线,则用李相“十二更代”之法,兵不疲而民不乏。”

  “至若统一大计,当效陶朱公之智。”

  “以商贾通陇右骏马,中原盐糖换南中铜铁。”

  “则民富而兵械精。”

  “待三仓粟满,五营械足。”

  “乃命一上将军出关中,陛下自将出宛洛。”

  “则中原士民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矣。”

  “臣谨对:富民者,种谷也。”

  “强兵者,收获也。”

  “不种而求获,虽神农不能。”

  “愿陛下深植富民之根,待时而动。”

  “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刘备看罢,亦是啧啧称奇。

  知道为什么李翊为欣赏这一篇试卷了。

  不单单只是文笔好,引用了大量典故。

  更重要的是,此子针砭时弊,一直在关注着国家大事。

  甚至国家的每一条政策,他都一直在关注着。

  所以才能在考题中应答如流。

  过于国家政策的把握,既是态度问题,也是判断一个人是否具有政治敏锐性的重要因素之一。

  而李翊一直都很看重这一点。

  也难怪再发掘此子后,他会如此兴奋。

  “此子可堪为状元否?”

  刘备问李翊道。

  李翊笑道:

  “陛下心中已如明镜,又何必在拷问在下呢?”

  二人相视一笑。

  随后,

  刘备提起笔墨,在试卷上批注了这一行字:

  章武十年,殿试甲等第一名姜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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