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岭的最后一重山脊,像是一头巨龙的背脊横亘在天际。

  枯槁的松树在凛冽山风中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姜维勒住战马,那匹来自西凉的骏马前膝一软,口吐白沫跪倒在地。

  “下马步行!”

  他清叱一声,玄色铁甲在夕阳下泛着寒光。

  刘永拄着铁戟踉跄前行,锦袍早已碎成布条,露出底下结着血痂的伤痕。

  当他随着前军攀上峰顶时,却见开路的壮士们跪倒一片,呜咽声随风飘散。

  “诸公何故哭泣?”

  姜维拨开人群,声音沙哑却仍带着威严。

  为首的校尉以首叩地:

  “将军……前方皆是镜面绝壁,飞鸟难栖啊!”

  他指向云雾深处,双眼红肿。

  “这二十日开凿的栈道……都白费了……”

  刘永扶着岩壁向前望去,但见暮色中的摩天岭西侧如斧劈刀削。

  青黑色的岩壁直落千丈,连苍鹰都在半空盘旋不敢下落。

  他腿脚一软,几乎要瘫坐在地。

  “七百余里……”

  姜维忽然朗声大笑,惊起林间宿鸟。

  “诸君可记得凉州民谣?”

  “过了摩天岭,江油米粮香!”

  将士们怔怔望着他们的主帅。

  只见他解下腰间水囊一饮而尽,猛地将空囊掷向深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昔班超以三十六人定西域,今我等效骠骑将军霍去病深入大漠,正当其时!”

  刘永颤声插话:

  “伯约!这绝壁……”

  “殿下!”

  姜维转身按住他的肩膀,目光灼灼如星。

  “您也是饱读兵书之人,可知当年韩信背水一战故事?”

  刘永闻言,沉默了。

  暮色渐浓,火把次第亮起。

  姜维站在最高处的岩石上,铁甲映着跳动的火光:

  “吾与诸君来此绝境,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若得克复江油,则从此以后,大家富贵与共!”

  话音方落,人群中忽然站出个满脸伤疤的老兵:

  “俺们陇西人最知姜将军!”

  “你说往东,绝不往西!”

  “愿随将军!”

  呼喊声此起彼伏,惊得夜枭扑棱棱飞起。

  刘永在震耳欲聋的呐喊中低下头。

  他看见岩缝里挣扎生长的野草,忽然想起去年冬至。

  父皇下诏,责备他大修行宫。

  可其他诸侯王也有不少人过着奢靡的日子。

  父皇却说那几个弟弟年纪小不懂事。

  可在刘永看来,分明是父皇老了,更加偏爱小的。

  那个瞬间的羞辱,比此刻的绝壁更令人窒息。

  当启明星升起时,大军开始最后的攀登。

  绳索在岩壁上绷成弓弦,铁钎凿击的脆响惊破黎明。

  刘永学着士兵的样子,将匕首插进岩缝艰难挪移。

  掌心早已血肉模糊,每向上一寸都像在刀尖舞蹈。

  正午时分,当先登顶的士兵突然发出绝望的哀嚎。

  刘永奋力攀上峰顶,刹那间浑身血液都凉了——

  眼前竟是深不见底的断层,对面山崖在百丈开外,云雾在谷底翻涌如沸水。

  “天绝我也!”

  刘永颓然跪地,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二十日艰辛……竟成泡影……”

  哭声像瘟疫一般蔓延。

  有个少年兵解下绳索要往脖子上套,被姜维一把夺过。

  “看那边。”

  姜维指向谷底隐约的亮光,“那是江油城的炊烟。”

  众人愣怔时,他忽然解下佩剑:

  “当年高祖皇帝也曾数败于项羽,他遭受的苦难并不比我们小,尔等又何惧哉?”

  不等回答,他猛地将宝剑掷向深渊。

  “众人将兵器掷下,然后裹毡而下!”

  山谷间回荡着剑刃碰撞岩石的脆响。

  刘永惊恐地抓住姜维的臂甲:

  “伯约疯了!这是要我等送死!”

  姜维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殿下莫非忘了出征前立下的豪言壮誓了吗?”

  他转身扫视面如土色的将士:

  “有毡衫者裹身滚下,无毡衫者以绳束腰!”

  说着扯过亲兵捧着的毛毡,“本将军先行!”

  刘永看着姜维用毛毡将自己裹成茧状,深吸一口气。

  “且慢!”

  他扯住姜维的毡角,“孤与将军同下。”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刘永接过毛毡。

  当身体被紧紧包裹时,他听见姜维在耳畔低语:

  “殿下当闭目屏息,如胎儿在母腹。”

  第一个滚落的身影像石子投入深潭。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悬崖上垂下无数绳索,士兵们像串珠般悬挂在绝壁。

  刘永在天旋地转中听见风声呼啸,仿佛又回到童年被推下太液池的瞬间。

  不知过了多久,剧震让他险些昏厥。

  睁开眼时,只见姜维正在解身上的毡毯,额角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半张脸。

  “清点人数。”他的声音依旧平稳。

  幸存者陆续从各处爬出,个个衣衫褴褛,很多人拖着断肢。

  辎重官一瘸一拐地汇报:

  “还剩两千一百余人……”

  刘永挣扎着想站起,却发现左腿剧痛难忍。

  低头看去,胫骨已不自然地弯曲。

  他忽然低笑出声,越笑越癫狂,直到泪流满面。

  “殿下伤在何处?”姜维快步走来。

  “无妨……”

  刘永抹去眼泪,“比起在东宫受的冷眼,这腿伤反倒痛快。”

  暮色降临时,幸存者聚集在谷底溪畔。

  军医忙着救治伤兵,辎重官带人收集散落的兵器。

  刘永靠坐在松树下,看姜维亲自给伤兵喂水。

  寒风如刀。

  姜维率领的汉军,在稍作休整之后。

  便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在崎岖山道上艰难前行。

  将士们的铁甲上凝结着霜花,呵出的白气在朔风中瞬间消散。

  “报——”

  “前方见一大空寨!”

  哨探的声音在谷中回荡。

  姜维勒住战马,举目望去。

  但见险隘处寨墙倾颓,旌旗尽折,唯有几只寒鸦在枯枝上哀鸣。

  左右将领面面相觑,副将廖化策马近前道:

  “此寨乃阴平要冲,魏人素来重兵把守,今日何以荒废至此?”

  正说话间,探马引着几个当地老者前来。

  为首老者颤巍巍行礼道:

  “将军有所不知,魏国原本在此驻军千人。”

  “近因蜀锦滞销,糖霜断绝。”

  “魏室府库空虚,月前已将此寨守军尽数撤去。”

  姜维闻言,抚掌长叹:

  “果如丞相所料!”

  他转身对众将道:

  “昔年丞相在交州,便知魏人嗜甜如命。”

  “故在与魏交恶,并执掌内阁之后,便特命断绝甘蔗等原料供应。”

  “使得蜀地糖坊尽毁,蜀锦滞销。”

  “如今看来,此计已成矣!”

  夜幕渐垂,汉军都在空寨中暂歇。

  姜维独坐残垣,望着篝火出神。

  五年初至陇西的秋夜恍如昨日,丞相嘱托犹在耳畔:

  “伯约,经济之道,亦可制敌.”

  当年,李翊把这句话教给了诸葛亮。

  如今诸葛亮也同样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交给了姜维。

  “将军何故叹息?”

  廖化不知何时来到身后。

  姜维拾起一根枯枝,拨弄着篝火:

  “我在想,丞相以糖霜为刃,竟比十万精兵还要锋利。”

  “你看这险隘,昔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如今却因区区糖霜之故,任我大军通行。”

  廖化沉吟道:

  “……确是如此。”

  “末将听闻,魏国贵族嗜甜成癖,糖霜断供后,黑市价格暴涨百倍。”

  “更有甚者,为求一勺糖霜,愿以良马相换。”

  “不仅如此。”

  李严之子李丰也在旁侧接话道。

  “魏国为解糖荒,强征民田改种甘蔗,致使粮价飞涨。”

  “如今蜀地饥民遍野,此消彼长,实乃天赐良机。”

  姜维蓦然起身,目光如炬:

  “传令全军,即刻开拔。”

  “前方江油城粮草充足,若能取下此城,则统一大业可期!”

  他环视众将,声若洪钟:

  “此番进军,有进无退。”

  “前进可生,后退必死!”

  二千将士齐声应和,声震山谷:

  “愿随将军死战!”

  夜色如墨,汉军举着火把在崎岖山道上疾行。

  每一个士兵脸上都写满决绝,他们知道,这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战。

  与此同时,

  百里之外的江油城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城守马邈刚刚结束操练,卸下铠甲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亲兵连忙往火盆里添炭,小心翼翼道:

  “将军,近日城中流言四起,都说汉军就要打过来了.”

  “休得胡言!”

  马邈呵斥道,“有邓艾将军坐镇剑阁,诸葛亮纵有通天之能,也飞不过这蜀中天险。”

  话虽如此,他的手却不自觉抖了抖。

  回到府邸,其妻李氏早已备好酒菜。

  见丈夫眉头紧锁,李氏轻声道:

  “妾身听闻边情紧急,将军今日操练至晚,可是有变?”

  马邈仰头饮尽杯中酒,哂笑道:

  “妇人何必过问军务?大事自有邓士载决断。”

  李氏正色道:

  “……将军此言差矣。”

  “您既为江油守将,守土有责。”

  “妾身近日在城中走动,见民生凋敝,军心涣散,实在忧心忡忡。”

  “你懂什么!”

  马邈猛地掷杯于地,“朝中黄皓专权,克扣军饷。”

  “城中壮丁十不存一,老弱妇孺啼饥号寒。”

  “这样的朝廷,值得效死么?”

  李氏站起身,纤指直指丈夫面门:

  “将军受国厚禄,当以死报之。”

  “岂可未战先言降?此诚枉为大丈夫。”

  马邈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妻子:

  “你终日深居宅院,可知城外已是饿殍遍野?”

  “可知守军三月未发饷银?可知”

  他忽然哽咽,“可知我大魏气数将尽?”

  “啪”的一声脆响,李氏竟抬手给了丈夫一记耳光:

  “马氏祖宗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她泪水涟涟,“妾身虽为女流,也知忠义二字。”

  “若将军执意降敌,妾唯有一死明志!”

  正当夫妻争执时,城外突然火光冲天,战鼓如雷。

  “报——汉!齐军已到城下!”

  马邈脸色煞白,踉跄退后两步。

  李氏却镇定自若,整了整衣冠:

  “将军若还念及夫妻之情,就请赐妾身一柄长剑。”

  “妾宁可战死,绝不苟活!”

  此刻的江油城外,姜维正在观察城防。

  但见城墙多处破损,守军稀疏,不禁叹道:

  “若在往日,此城非十万精兵不能下。”

  “如今观之,二千疲卒足矣。”

  廖化低声道:

  “……将军不可轻敌。”

  “马邈虽庸,毕竟据城而守。”

  “不然。”

  姜维目光如炬,“你可见城头旌旗不整?守军步履蹒跚?”

  “此城人心已散,取之易如反掌。”

  果然,

  不过半个时辰,城门突然洞开。

  几个老者颤巍巍走出,跪地请降:

  “将军明鉴,马邈已自缚于府中。

  “城中军民不愿再战,恳请将军怜惜百姓!”

  姜维催马入城,但见街道萧条,百姓面有菜色。

  来到府衙时,见马邈自缚跪地,其妻李氏则持剑立于阶前。

  “夫人这是何意?”

  姜维下马问道。

  李氏昂首答曰:

  “妾虽女流,亦知忠义。”

  “今既不能劝夫死节,唯求将军赐死!”

  姜维肃然起敬,深施一礼:

  “夫人忠义,天地可鉴。”

  “然今天下纷争,百姓困苦。”

  “维此番东来,非为屠戮,实欲解民倒悬。”

  他转身对马邈道:

  “马将军若肯助我安抚百姓,可保全家性命。”

  马邈连连叩首:

  “罪将愿降!愿降!”

  是夜,江油城头变换旌旗。

  姜维坐在府衙中,听着各营禀报缴获粮草数目,眉头却越皱越紧。

  “将军,城中存粮仅够我军十日之用。”

  廖化忧心忡忡。

  刘永更是满脸忧愁:

  “更棘手的是,城中老弱逾万,皆面有饥色。”

  “若开仓赈济,我军粮草不继。”

  “若见死不救,恐失民心。”

  “万一他们造反,恐怕尚未打进成都,先被城中百姓给拖住脚步了。”

  姜维踱至窗前,望着城中点点灯火。

  忽然转身说道:

  “即刻开仓放粮!另传我将令,明日召集城中青壮。”

  “重修城防,按工给粮。”

  众将愕然。

  廖化急道:

  “将军三思!我军粮草本就不足”

  “岂不闻得民心者得天下?”

  姜维打断道,“当年李相爷征辽东时,也曾粮草受困。”

  “但依然坚持以工代赈,如今辽东依然是我北疆屏翼,此非相爷之功乎?”

  “今魏失民心,我齐汉正当取之。”

  “若视百姓如草芥,与魏贼何异?”

  翌日清晨,粥棚前排起长龙。

  当饥民领到热粥时,无不涕泪交零。

  更有老者跪地高呼:

  “姜将军真仁义之师也!”

  江油城头,汉旗飘扬。

  虽已克城,姜维却无半点喜色。

  他独立城楼,望着城中袅袅炊烟,眉间深锁如陇西迭嶂。

  “将军,粮官来报,城中存粮仅余三千斛。”

  参军李丰的声音带着颤抖,“若按今日放粮之数,已不过七日之需了。”

  姜维沉默不语,手指轻抚斑驳的城墙。

  “继续开仓放粮。”

  姜维的话,掷地有声。

  “将军三思啊!”

  廖化急步上前,“我军涉险而来,将士们……”

  “正是将士们抛颅洒血,才更该明白为何而战!”

  姜维转身,目光如电,“若视百姓如草芥,与魏贼何异?”

  粮仓开启那日,满城悲声。

  白发老妪捧着热粥,跪地泣曰:

  “老身三个儿子皆战死汉中,今得将军此粥,死而无憾矣!”

  人群中,一个身影悄然走近。

  “伯约……”

  刘永压低声音,“你将粮食尽散百姓,可曾想过,这两千疲惫之师,如何打进成都?”

  姜维扶起老妪,为她拂去衣上尘灰,方答:

  “臣在下一局赌局。”

  “赌什么?”

  “赌丞相的经济战已功成,赌魏人尽失蜀地民心,赌涪城守将见我军至,不战而降。”

  刘永怔住,良久方叹:

  “但愿你的推测是对的,佑你此赌能够功成。”

  是夜,军营飘起久违的肉香。

  姜维将最后储备尽数取出,大犒三军。

  火头军抬出蒸羊,搬来酒坛。

  一个年轻士兵盯着手中肉块,突然嚎啕大哭:

  “阿母……阿母临终前,就想尝口肉味……”

  满营寂然,唯闻啜泣之声。

  姜维举碗起身,声震四野:

  “诸君!今日之肉,是告慰亡魂之肉!”

  “明日之战,关乎能否一统两川!饮胜!”

  “饮胜!”

  两千人的怒吼,惊起寒鸦无数。

  酒宴方酣,姜维突然掷碗于地,厉声道:

  “传令!三更造饭,四更出发,兵发涪城!”

  众将愕然。

  李丰踉跄出列:

  “将军!我军涉险而来,人困马乏。”

  “纵要进兵,也当休整数日……”

  “放肆!”

  姜维勃然变色,“兵贵神速,汝敢乱我军心?”

  “末将不敢!只是……”

  “左右何在?”

  姜维喝令,“将李丰推出斩首!”

  帐中顿时大乱。

  廖化、田须等纷纷跪地:

  “将军!李丰虽言不当,实出忠心啊!”

  刘永也劝道:

  “伯约,临阵斩将,恐寒将士之心。”

  姜维目光扫过众将,见李丰面色惨白,终是长叹:

  “罢!记下此过,戴罪立功。”

  又正色道,“诸君当知,丞相大军如今就在剑阁与魏师主力相持。”

  “若待魏军包抄过来,则我军危矣!”

  次日清晨,姜维召见马邈。

  “马将军,”

  姜维温言道,“涪城守将李途,与你同窗之谊。”

  “若你能劝其来降,此战头功非你莫属。”

  马邈神色变幻,忽地咬牙:

  “某既已归汉,愿效死力!”

  “某愿亲率本部三千人马,为前部先锋!”

  消息传出,刘永急入姜维大帐:

  “伯约!马邈新降,其心难测。”

  “他部众三千,比我军还多,万一临阵倒戈……”

  姜维正在擦拭佩剑,闻言轻笑:

  “殿下可知魏律如何处置叛将?”

  不待回答,他续道:

  “叛将诛三族,部曲尽坑之。”

  “马邈既降,已无退路。”

  “其部下若不尽心,纵回魏国,也是死路一条。”

  他收剑入鞘,目光深邃:

  “用降将如驭烈马,既要用其勇,也要防其蹶。”

  “我已有安排,望殿下勿忧。”

  是夜,姜维密召廖化。

  “你领五百精锐,多带旌旗鼓角,伏于涪城东南密林。”

  姜维指点地图,“待见城中火起,便擂鼓呐喊,虚张声势。”

  又唤李丰:

  “你率二百死士,扮作商队混入城中。”

  “听闻涪城粮价已涨至斗米千钱,这些银钱,你拿去购粮散贫。”

  李丰愕然:

  “此举岂非资敌?”

  姜维微笑:

  “正要让李途知道,我军未至,民心已变。”

  最后召来马邈,解下腰间玉佩:

  “见此玉,如见我面。”

  “告诉李途,降汉后,涪城仍由他镇守。”

  马邈惊疑不定:

  “这……”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姜维摆手,“去吧。”

  涪城守将李途,这些日子寝食难安。

  先是糖霜断绝,贵族怨声载道。

  再是粮价飞涨,百姓围堵府衙。

  这日正在烦恼,忽报马邈求见。

  “贤弟何来?”

  李途强作镇定。

  马邈取出玉佩,直言来意:

  “姜将军兵不血刃取下江油,今率精兵三万来此。”

  “特令某来,赠君一场富贵。”

  李途勃然拍案:

  “汝降齐贼,还敢来此惑乱军心?”

  忽闻城外杀声震天,亲兵仓皇来报:

  “将军!东南出现汉……齐军主力,旌旗蔽日!”

  同时,

  城中多处火起,饥民聚集府前高呼:

  “我们要见姜将军!”

  李途面如死灰,踉跄坐倒。

  忽见老母在侍婢搀扶下走出,颤声道:

  “我儿,还记得你父亲怎么死的吗?”

  李途浑身剧震——

  其父当年便是因随司马懿北伐失利被贬,郁郁而终。

  “我家祖上也食汉禄……”

  老母垂泪,“今若降汉,乃认祖归宗之举,我儿不可一误再误。”

  此时,马邈轻声道:

  “姜将军让我传话:只要老友可投降汉军,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

  李途长叹一声,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

  “传令!开城迎降!”

  姜维智取涪城后,在城楼遥望西南。

  暮色中他轻抚女墙斑驳的砖石,廖化捧着粮册疾步而来,声音带着久违的振奋:

  “城内积粟足支半年,武库箭矢五万,更得降卒四千余!”

  涪城由于是重要的险关,所以里面的存粮积蓄远胜过他城。

  但现在已经被汉军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

  这时城下忽然传来骚动,原是附近梓潼县丞带着户籍图册跪伏请降……

  晨曦初露,涪城官仓前挤满了领粮的百姓。

  几个老者捧着新粟老泪纵横,对着汉旗连连叩首。

  姜维巡视至此时,正见主簿捧着竹简颤声禀报:

  “按将军令,开仓三日已发放千斛,然……”

  他偷眼看了看姜维神色。

  “若照此速度,再多的存粮也撑不了多久”

  “不必忧心。”

  姜维抓起把金灿灿的粟米任其从指缝流泻。

  “你看这些粮食,在魏人仓中腐朽,在百姓碗中重生。”

  忽见一骑绝尘而来,马上骑士滚鞍下跪:

  “报!梓潼县丞王勖携全县户籍求见!”

  众人皆惊。

  只见城门处走来个青袍文士,双手高举户籍册,身后跟着十余名耆老。

  那文士跪地高呼:

  “天兵既至,梓潼三万百姓愿奉粟十万石,壮丁五千人!”

  姜维急步上前扶起,却见那县丞泪流满面:

  “去岁魏室强征蜀锦,县中女子昼夜织造,累盲者三十余人……”

  “今见汉旗,如见甘霖!”

  原来,随着汉朝对蜀地的经济封锁加剧。

  蜀地百姓的生活质量日渐下降,不止百姓,许多高官都已经撑不下去了。

  听闻有一支汉军神兵天降,周围附近许多县城的官员都主动过来投靠。

  时至今日,姜维方知。

  何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姜维自己也承认,他偷渡成功,靠的是勇气、智慧、魄力,以及自己的领导力。

  但偷渡成功之后,能顺利取下江油、涪城这两座重要的蜀魏关隘。

  那完全就是老天在眷顾他姜维了。

  此时的曹魏已十分腐朽,已经成为事实的事情不容假设。

  证据就是江油、涪城被汉军兵不血刃得到。

  如此一来,形势对曹魏而言便急转直下了。

  涪城的失陷,使这座城成为了姜维的补给基地。

  姜维部队从死地中恢复。

  进可取成都,退可夹剑门。

  可以说涪城的占领,已经宣告了姜维的战略已经实现了一半。

  姜维能兵不血刃的占领涪城,不可否认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但是他的主观作用才是决定性因素,那就是“奇”。

  可以想象,马邈一直听说北线汉军大兵南下。

  汉中失守,邓艾在沓中战败,退守剑阁。

  曹魏已经到了危亡时刻。此

  时任何蜀魏的地方官都知道,此时的魏室政府已经相当腐败。

  曹叡并非不想解决魏室的腐败问题。

  可先辈们留下的历史遗留问题,实在是太严重了。

  本身曹操就得国不正,又是通过和蜀地豪族妥协,才换来的统治权。

  而曹丕与司马懿主政的蜀锦、糖坊虽然一度为魏国带来了海量财富。

  但却是虚假的繁荣。

  现在曹叡一朝,不得不为父辈们所犯的错误而买单。

  更要命的是,随着司马懿与邓艾的频繁北伐。

  导致魏国大量人才战死、流失。

  曹叡纵是想要改变格局,也实在没有一个好帮手。

  干脆,他自己也开始摆烂,听天由命了。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层统治者尚且如此,那么可以想象,蜀地的地方官员心中是何等的惴惴不安。

  尤其此时,汉军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么马邈肯定得慌神。

  也许他是在慌乱中不明不白的投降了姜维的“先登”。

  也许他压根认为曹魏就要亡了,干脆明哲保身。

  又或者他在慌乱中觉得是汉军早就打败了剑阁的主力,直接攻到了涪城,所以只有投降。

  但不管哪一种,“奇”字才是轻松取胜的根本原因。

  正如李相爷时常说的那句话: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魏国在此根本就没有多少人马。

  但魏国暂时还没有灭亡。

  它还有成都全师在,完全可以一战。

  但是姜维也明白,自己是没有退路的。

  他必须勇往直前。

  此后数日,捷报如雪片般飞来:

  “报——五城关守将开关献降!”

  “报——德阳豪族捐粮万石!”

  “报——洛县义民擒魏官来献!”

  而姜维的汉军部队,也从原来的两千疲敝之师,渐渐壮大成为了万人之师。

  秋阳初升时,万人阵列肃立如林。

  姜维闻言纵身跃上战马,万人阵列霎时肃静。

  但见他剑锋北指,声震九霄:

  “传令——兵发成都!”

  秋风卷起青龙氅,猎猎如展翼的玄鸟。

  不知谁先唱起了《大风歌》,渐渐万人应和,声浪惊飞满山雀鸟: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在震天歌声中,姜维勒马回望逶迤如龙的行军队列。

  他对身旁的刘永轻声道:

  “殿下现在可明白了?我们得的不是万军,是四百年炎汉正气。”

  “要赴的不是战场,是李相爷与陛下当年未竟的《隆中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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