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公孙续上书洛阳朝廷。

  那份极力渲染新罗“悖逆”、为己开脱的奏章,如同在平静的洛阳朝堂投下了一块巨石。

  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

  未央宫内,刘禅手持奏疏,脸色阴沉。

  阶下文武百官,更是群情激愤。

  “陛下!新罗蕞尔小邦,竟敢袭击天兵。”

  “致使公孙将军损兵折将,此乃藐视天威,罪同谋逆!”

  “若不严惩,何以震慑四夷?”

  “天朝上国之尊严,岂容蛮夷践踏?”

  “臣请陛下发大兵,踏平新罗,擒其伪王。”

  “献俘阙下,以正视听!”

  “区区新罗,忘恩负义至此!”

  “若不加以膺惩,日后西域、南海诸藩,岂非皆可效仿?”

  “宗主体统,将荡然无存!”

  声讨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将殿顶掀翻。

  强烈的民族自尊与天朝优越感,在此刻化作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要求以血与火来洗刷这被视为奇耻大辱的失败。

  刘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怒意。

  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内阁首相诸葛亮:

  “丞相,群臣之意,皆主征伐。”

  “不知丞相……以为如何?”

  诸葛亮手持羽扇,眉宇间凝结着一丝化不开的忧虑。

  他出列躬身,声音沉稳却带着明显的审慎:

  “陛下,诸公之愤,臣能体会。”

  “然,征伐之事,关乎国运,不可不慎。”

  “新罗远在辽东之外,乃域外蛮荒之地。”

  “其民未化,其地贫瘠。”

  “若要跨海远征,其间耗费之钱粮,恐远超寻常。”

  他顿了顿,详细剖析道:

  “大军出动,需粮秣、军械、舟船、民夫。”

  “自中原转运至辽东,陆路迢迢,损耗已巨。”

  “再由辽东跨海至新罗,风波险恶,损耗更甚。”

  “计算下来,恐十石粮秣,运至军前,不足三四。”

  “此等消耗,于国于民,皆是沉重负担。”

  “且新罗地形复杂,气候苦寒,公孙续前番失利,已见一斑。”

  “臣非怯战,实乃虑及国力民力,恐得不偿失。”

  话音刚落,立刻有激进的官员出言反驳:

  “丞相此言差矣!天朝威严,重于泰山!”

  “岂能因耗费钱粮,便容忍藩属如此羞辱?”

  “若事事皆以钱粮计较,国威何在?颜面何存?”

  “莫非丞相之意,是要我天朝忍下这口恶气,任由新罗蛮夷嚣张不成?”

  众臣现在只想着泄愤。

  至于钱粮?

  反正也不用他们出,都是老百姓出。

  实在不行,多加点税,苦一苦人民也就是了。

  反正老百姓一听说国家打了胜仗,就会暂时忘记自己生活的苦难。

  诸葛亮摇头,耐心解释道:

  “……非是隐忍。”

  “然,目前所知种种,皆出自公孙续一面之辞。”

  “其奏章之中,于汉军在新罗之作为,语焉不详。”

  “于战事失利之缘由,亦多推诿。”

  “真相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臣意,当先遣得力干员,速往辽东。”

  “详查此事来龙去脉,核实情由,再行决断。”

  “若新罗果真无端挑衅,背信弃义,届时再兴问罪之师,亦不为迟。”

  “如此,方不失朝廷明察秋毫、不枉不纵之态。”

  此时,左相庞统迈步出列。

  他素以奇谋善断著称。

  此刻面色凝重,声音铿锵:

  “孔明之虑,虽合情理。”

  “然统以为,不可行也!”

  他面向刘禅及众臣,朗声道:

  “无论真相细节如何,新罗军队攻击我天朝官兵。”

  “致使我军伤亡惨重,狼狈撤回,此乃铁一般之事实,无可辩驳!”

  “仅此一条,便是十恶不赦之大罪!”

  “若对此等行径,朝廷仍要先调查,再议处,四夷藩邦将如何看待?”

  “彼等必以为天朝外强中干,可欺可侮!”

  “届时,边患频仍,永无宁日!”

  他目光转向诸葛亮,语气深沉:

  “孔明,更有一节,汝需慎思。”

  “如今我大汉一统,国势日隆。”

  “民心士气,皆以天朝上国自居,自信磅礴。”

  “若让天下百姓知晓,我王师在域外受此大辱。”

  “而朝廷竟迟迟不予雷霆反击,汹汹民意,将如何安抚?”

  “届时,民间物议沸腾,指责朝廷软弱,恐非你我所能压制!”

  “为大局计,为维系国人之信心与朝廷之威信。”

  “此战,不得不发!”

  “且需速发,以彰天讨!”

  庞统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诸葛亮心头。

  他深知庞统所言非虚。

  民族情绪如同一把双刃剑。

  可凝聚国力,亦可反噬自身。

  在如此高涨的“天朝”意识下,朝廷若表现出一丝“软弱”,必将承受巨大的内部压力。

  诸葛亮沉吟良久,殿内寂静无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

  远征的巨大消耗与未知风险,维护国威、安抚民意的迫切需求。

  最终,

  他暗叹一声,知道在当前的舆论环境下,已无更优选择。

  他抬起头,目光恢复坚定,向刘禅躬身道:

  “陛下,庞士元所言,老成谋国,深谙时势。”

  “臣……附议。”

  “当发兵征讨新罗,问其袭击天兵、藐视朝廷之罪!”

  “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需即刻着手,周密筹备。”

  “以期明年开春,水陆并进,一举克定!”

  刘禅见诸葛亮也同意用兵,顿时精神一振,拍案道:

  “好!便依二相之意!”

  “着内阁即日拟定方略,统筹全国粮秣军械,调集精锐。”

  “臣,诸葛亮,领旨谢恩!”

  诸葛亮肃然接旨。

  朝议散去,征伐的机器开始隆隆启动。

  诏令飞传各州郡,催促粮草集结。

  兵员调动,舟船建造。

  然而,回到丞相府的诸葛亮,心中却并无多少胜券在握的喜悦。

  反而被一层深重的忧虑所笼罩。

  他独坐书房,对着巨大的疆域图。

  目光在新罗与洛阳之间漫长的补给线上徘徊,越看越是心惊。

  那种劳师远征、国力透支的隐忧,始终挥之不去。

  “或许……我该再去请教相爷。”

  诸葛亮思忖着,起身便往已致仕的李翊府邸而去。

  相府内,温暖如春。

  李翊正围坐在一个造型奇特的铜制“鸳鸯锅”前。

  锅内红白汤底翻滚,香气四溢。

  他见诸葛亮来访,毫不意外,笑着招手:

  “孔明来了?来得正好,尝尝这新弄的‘古董羹’,驱驱寒气。”

  诸葛亮无心饮食,但见李翊兴致颇高,只得依言坐下。

  他将朝中决议以及自己内心的忧虑,向李翊和盘托出。

  李翊听完,并未立即评论。

  而是夹起一片薄肉,在翻滚的汤中涮了涮。

  蘸了酱料,缓缓送入口中。

  细细品味后,方放下筷子,轻叹一声:

  “此事,亦在老夫预料之中。”

  “国人自信膨胀,视四方如无物。”

  “热衷于开疆拓土,彰显武功。”

  “然,却鲜有人深思,打下来之后,如何治理?”

  “以目前之行政效率,莫说新罗。”

  “便是对辽东、乐浪,亦多是羁縻而已。”

  “中枢政令,几难直达。”

  “若再拿下新罗,万里之遥,鞭长莫及。”

  “朝廷如何实行有效管辖?”

  “徒耗国力,得一虚名。”

  “甚至可能遗患后世,此非智者所为也。”

  诸葛亮深以为然,叹道:

  “相爷所言,正是亮所忧者。”

  “然则,如今势成骑虎,不得不发矣。”

  一旁侍奉的李翊爱女李仪,聪慧过人,闻言忍不住插话道:

  “父亲,诸葛叔父,既然朝廷难以直接管辖。”

  “何不效仿上古周室,行分封之制?”

  “将新罗之地,分封于某位皇子或宗室,使其为屏藩,镇守东疆。”

  “如此,岂非两全?”

  李翊闻言,不由莞尔,看向女儿:

  “仪儿此想,倒也有趣。”

  “然,汝可知。”

  “那新罗乃蛮荒苦寒之地,将其分封于皇子,与贬谪何异?”

  “皇子心中,岂无怨望?”

  “此其一也。”

  他语气转为深沉,“其二,即便皇子甘愿就封,效仿周室……”

  “然,周室分封之诸侯,初时固然拱卫王室。”

  “然数代之后,诸侯势大,视周室为何物?”

  “春秋争霸,战国兼并,天子形同虚设。”

  “乃至有楚庄王问鼎之轻重!”

  “分封之制,实乃双刃之剑。”

  “非但不能永保太平,反而可能孕育割据之祸根!”

  李仪聪颖,一点即透,恍然道:

  “父亲是担忧,若将新罗分封出去,短期内或可安宁。”

  “然时日一久,其地必成独立之国。”

  “更甚者,若其国力强盛。”

  “未必不会西向而望,反成中原之心腹大患?”

  “然也!”

  李翊赞许地点头,“如今国家体制,尚不具备完全掌控万里疆域之能力。”

  “强行吞并,或假手分封,皆非善策。”

  “权力之稳固,并非仅靠一纸诏书或血脉联系便可高枕无忧。”

  他似是被勾起了谈兴,目光变得深邃,对诸葛亮道:

  “孔明,今日老夫便再多言几句。”

  “权力,从某种意义而言,其继承的并非实物。”

  “而是一种‘关系’。”

  “譬如君臣、上下、主从、乃至盟友之关系。”

  “关系,是需要人与制度去不断经营、维护的。”

  “若继任者能力不济,或制度崩坏。”

  “则前人缔结之关系网络,便如沙上筑塔,顷刻可倾。”

  “故而,权力之传承,绝非稳固,甚至可谓脆弱。”

  “认为打下疆土,担心无法直接统治,便可简单地分封出去。”

  “以为从此便是王室固有领土,子孙永享……”

  “此念,实是过于天真了。”

  诸葛亮听得心神震动,只觉李翊这番关于权力本质的论述,前所未闻。

  却又直指核心。

  他起身,郑重一揖:

  “相爷洞悉世情,目光如炬,亮……受教了!”

  “每每与相爷交谈,皆感自身见识之浅薄。”

  李翊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转而问道:

  “罢了,此事既已决断,便尽力为之。”

  “对了,刘琰一案,后续处置可曾妥当?”

  诸葛亮收敛心神,答道:

  “回相爷,经廷尉审理,其家产已尽数抄没,眷属除胡氏外业全部流放。”

  “一应手续,皆已办妥。”

  “嗯。”

  李翊颔首,“老夫已向陛下请旨,将刘琰之名,自凌烟阁功臣谱中移除。”

  诸葛亮闻言,面露迟疑:

  “相爷,此举……是否再斟酌?”

  “刘琰毕竟是先帝宠臣,当年亦是先帝力保,方得跻身凌烟阁二十八臣之列。”

  “骤然移除,恐惹物议,亦恐有伤先帝颜面……”

  李翊神色淡然,语气却不容置疑:

  “凌烟阁,乃旌表功勋、垂范后世之所,非凭恩宠可居。”

  “刘琰德不配位,才不称职。”

  “晚年更行止狂悖,自取其祸。”

  “留其名于其上,非但不能增辉,反污阁中清誉。”

  “此事,吾意已决。”

  诸葛亮见李翊态度坚决,知不可强劝,只得应下:

  “既如此,亮遵命便是。”

  他又想起一事,“然,刘琰既去,凌烟阁便空出一位。”

  “相爷以为,当以何人补之?”

  侍立一旁的李仪心中暗动。

  她深知,当年评选凌烟阁功臣时。

  诸葛亮因卷入一场政治风波,虽功绩卓著,却遗憾未能入选。

  如今父亲执意移除刘琰,空出此位。

  莫非是特意为诸葛叔父所留?

  以诸葛叔父如今之地位、功勋,补入凌烟阁,实至名归。

  然而,李翊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李翊沉吟片刻,缓缓道:

  “此位……暂且空置吧。”

  “空置?”

  诸葛亮微感讶异。

  “不错。”

  李翊目光扫过诸葛亮,又似望向虚空。

  “凌烟阁之位,非是寻常官职,不可轻授。”

  “留此一席,悬而未决。”

  “正可激励后来者奋发向上,以不朽功业相期许。”

  “待他日,真有功盖当时、德孚众望者,再行补入。”

  “如此,方显此位之尊荣。”

  诸葛亮闻言,顿时明白了李翊的深意。

  这空悬的一位,并非为某个人预留。

  而是作为一个象征,一个目标,激励天下臣工为国效力,争立殊勋。

  他心中对李翊的远见与公心,更是佩服不已,躬身道:

  “相爷深意,亮明白了。”

  “如此安排,甚善。”

  李仪在一旁,也暗自点头,佩服父亲思虑之周详。

  正当此时,忽闻府外侍从高声禀报:

  “启禀相爷,大将军关羽,在府外求见!”

  李翊与诸葛亮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讶异。

  关羽此时来访,所为何事?

  侍从禀报声刚落,李翊与诸葛亮对视一眼。

  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讶异与了然。

  关羽此时来访,目的不言而喻。

  “快请云长进来。”

  李翊放下筷子,整理了一下衣袍。

  片刻,关羽龙行虎步而入。

  他虽年过半百,鬓角已染霜华。

  然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面如重枣。

  丹凤眼开阖之间,不怒自威。

  他先向李翊郑重行礼:

  “玉公。”

  又对诸葛亮拱手:

  “孔明先生。”

  李翊含笑示意:

  “云长不必多礼,来得正好。”

  “坐下尝尝这古董羹,驱驱春寒。”

  关羽却摇了摇头,神色肃然,毫无寒暄之意:

  “多谢玉公美意,然关某心有所念,食不甘味。”

  他目光炯炯,直视李翊与诸葛亮,开门见山道:

  “关某此来,只为一事。”

  “朝廷决议征伐新罗,关某不才,愿请为大军主将。”

  “提一旅之师,东平蛮夷,扬我汉室天威!”

  此言虽在预料之中,然听关羽亲口说出,李翊与诸葛亮心中仍是微微一沉。

  关羽性如烈火,刚而自矜。

  且年事已高,更兼其身份特殊,实非远征新罗的绝佳人选。

  李翊尚未开口,诸葛亮已率先劝道:

  “云长兄忠勇之心,天地可鉴。”

  “然,征伐新罗,路途遥远。”

  “环境险恶,非比中原战事。”

  “兄年事已高,宜在朝中坐镇,颐养天年。”

  “何必亲冒矢石,受那风霜之苦?”

  “况且,”他语气转为深沉,“兄乃国之柱石,大将军之位尊崇无比。”

  “万一远征有所闪失,于国于军,皆是不可承受之损失。”

  “还请云长兄三思。”

  李翊亦缓缓点头,接口道:

  “……孔明所言,亦是老夫之忧。”

  “云长之功勋,已彪炳史册,位极人臣。”

  “封公拜将,荣宠已极。”

  “此番征新罗,纵然大胜,于兄之爵禄名位,亦无太多增益。”

  “然,沙场之事,瞬息万变。”

  “若有差池,则半世英名,恐有损折。”

  “此得失之间,还望云长细加权衡。”

  侍立一旁的李仪也轻声劝道:

  “关二叔,诸葛叔父与父亲所言在理。”

  “新罗乃苦寒蛮荒之地,瘴疠横行。”

  “侄女听闻,公孙续将军前次失利,亦与气候不适有关。”

  “您年事已高,身子骨要紧,实在不宜亲赴险地。”

  关羽听罢众人劝阻,抚髯大笑,声震屋瓦:

  “哈哈哈!二位先生,贤侄女。”

  “尔等所虑,皆是从利害得失计较。”

  “然关某乃一介武夫,心思纯粹。”

  “只知为国效命,为君分忧!”

  “功名利禄,于关某而言,不过浮云耳!”

  “但求驰骋沙场,马革裹尸,方不负男儿平生之志!”

  他笑声渐歇,丹凤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决绝,语气变得沉凝:

  “如今,大哥……先帝已然仙去。”

  “汉室江山,托付于陛下与诸公。”

  “关某每每思及当年桃园结义,与大哥、三弟共誓匡扶汉室之情景。”

  “常感岁月蹉跎,功业未竟。”

  “此身既属国家,自当竭尽全力。”

  “为大哥所遗之江山社稷,再尽绵薄之力!”

  “若能以这垂老之躯,最后再为大汉开疆拓土,震慑不臣。”

  “则关某纵死沙场,亦觉幸甚,快哉!”

  “何虑年迈,何惧险远?”

  一番话语,慷慨激昂,充满了武人的纯粹与对故主、对国家的赤胆忠心。

  李翊、诸葛亮、李仪闻言,无不为之动容。

  李仪更是眼圈微红,暗叹关将军真忠义之士也。

  然而,诸葛亮虽心有所感,却仍保持着理智。

  他深知此战关系重大,不容有失,再次劝道:

  “云长兄豪情壮志,亮深感敬佩。”

  “然,正因为兄之声威关乎国体,更需谨慎。”

  “新罗之战,胜,乃理所应当,于兄声名增益有限。”

  “若有不顺,乃至受挫。”

  “则四十余年纵横天下之声价,恐遭损折。”

  “此非仅为兄个人计,实为国家声望计也!望兄明察!”

  诸葛亮坚持认为,以关羽的身份地位,实在不应去冒这个风险。

  赢了性价比不高,输了则损失巨大。

  就在诸葛亮以为李翊会支持自己,一同劝阻时。

  李翊却忽然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罢了。”

  诸葛亮诧异地看向李翊,眼中满是不解。

  在他印象中,李翊向来是极度理性的政治家和战略家。

  权衡利弊,冷静近乎冷酷。

  为何此次,竟会同意关羽这看似“感情用事”的请求?

  莫非真如人所言,晚年李翊,心肠渐软。

  亦如先帝刘备般,更重情义了?

  李翊迎上诸葛亮疑惑的目光,并未解释,只是对关羽缓缓道:

  “云长既有此报国之志,马革裹尸之愿。”

  “老夫若再阻拦,反倒显得不近人情,凉了将士之心。”

  “既然你意已决,那便……准你所请。”

  关羽闻言,身躯微震,那双丹凤眼中竟瞬间泛起一丝水光。

  他猛地抱拳,向李翊深深一揖,声音竟有些哽咽:

  “玉公……知我!”

  “关某……谢过!”

  诸葛亮见李翊已然同意,关羽又如此坚决。

  心知再劝无益,只得暗叹一声,对关羽道:

  “既然云长兄与相爷皆已决意,亮亦不再多言。”

  “兄既为主将,朝中诸将。”

  “除必要留守者外,尽可随你点选。”

  关羽直起身,眼中已恢复锐利,略一沉吟,便道:

  “如此,关某便不客气了。”

  “吾儿关平,自然随行。”

  “另,需王平将军率无当飞军为先锋,张翼将军领本部兵马策应。”

  关羽点了一帮陆将。

  诸葛亮却补充说:

  “新罗远在塞外,应当水路并进。”

  “水军方面……”

  他顿了顿,想到一人,“可命朱桓统率。”

  朱桓不仅仅是吴国降将。

  朱氏可是江南四大姓之一。

  为了巩固朝廷对江南的统治,诸葛亮是希望扶持朱氏,帮他压住其他不安分的世家的。

  关羽闻言,虽有些不情愿,但念在是诸葛亮保举。

  到底还是同意了。

  接着,李翊又举荐了一些年轻人。

  这些年轻人一部分是今年科举中第的青年才俊,一部分是京城权贵的子弟。

  李翊本意是不太想打这场仗的。

  但念及国内的压力,还是默许了。

  既然打了,那就干脆再提拔些年轻新贵上来。

  既给军队换换血,也给朝廷现有政治格局换换血。

  各方筹备紧锣密鼓。

  至次年开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征东大军誓师出征。

  刘禅亲率文武百官,于洛阳城外十里长亭相送。

  旌旗招展,甲胄鲜明。

  关羽顶盔贯甲,外罩绿袍。

  胯下赤兔马,手持青龙刀。

  虽须发已白,然威风凛凛,不减当年。

  他正欲下令开拔,忽闻后方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伴随着一声如同雷霆般的大吼:

  “二哥!等等俺!”

  众人回头,

  只见大司马张飞,骑着乌骓马,风驰电掣般赶来。

  至近前,张飞滚鞍下马,几步冲到关羽面前。

  一把抓住关羽的手臂,虎目之中竟已蕴满泪水。

  “二哥……此去辽东,山高路远,蛮荒之地。”

  “你……你可千万要保重啊!”

  张飞声音粗豪,此刻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与担忧。

  关羽看着这位自少年时便一同出生入死的结义兄弟,心中亦是一暖。

  拍了拍张飞的手背,语气沉稳:

  “三弟放心,关某征战数十载,心中自有分寸。”

  “你且在洛阳安心,待为兄凯旋,再与你痛饮!”

  张飞嘴唇翕动,似有千言万语。

  却堵在喉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他猛地一跺脚,转身似要离去。

  可刚走出两步,却又猛地折返回来,再次紧紧握住关羽的手。

  连连摇晃,声音愈发沙哑:

  “二哥!保重!一定保重啊!”

  泪水终是忍不住,从这位莽撞人眼中滑落。

  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阴云般笼罩,仿佛此番别离,便是永诀。

  关羽见三弟如此情状,饶是他心坚如铁,此刻也不禁动容。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反握住张飞的手,沉声道:

  “三弟,你……也要善自保重。”

  张飞闻言,心中激荡难平。

  忽然松开手,后退一步,对着关羽,郑重其事地欠身一拜!

  这一拜,

  包含了太多未尽之言,太多兄弟情义,太多对未知命运的忧虑。

  关羽见状,急忙翻身下马,上前双手将张飞扶起。

  四目相对,往昔桃园结义、纵横天下的峥嵘岁月,仿佛尽在这一望之中。

  相顾无言,唯有春风拂过旌旗的猎猎之声。

  良久,张飞猛地一扭身,不再回头。

  大步走向自己的乌骓马,翻身上鞍,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

  绝尘而去,始终未曾回首。

  关羽望着三弟远去的背影,伫立良久,方才默默转身上马。

  他勒紧缰绳,赤兔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关羽将手中青龙刀向前一挥,声如洪钟:

  “出发!”

  大军开拔,一路向北。

  虽已是春暖花开时节,然越往北行,寒意愈重。

  及至进入辽东地界,更是朔风凛冽,草木尚未完全复苏。

  乐浪太守张虎与败退回来的公孙续,早已率军在边境迎候。

  见到关羽大军旗号,二人急忙上前见礼。

  公孙续更是以子侄礼拜见:

  “小侄公孙续,拜见世叔!”

  “劳世叔远来,小侄惶恐!”

  关羽对公孙瓒素有旧谊,见其子如此恭敬,语气也缓和许多:

  “……贤侄不必多礼。”

  “前番战事,辛苦你了。”

  众人接入营中,设宴接风。

  席间,关羽问起前次与新罗交战细节。

  公孙续心中忐忑,自是极力掩饰己过。

  将战败之责尽数推给新罗人的“狡诈无礼”与天气的“骤变无常”,言辞间颇多渲染新罗如何傲慢,昔于老如何挑衅。

  关羽听罢,丹凤眼微眯。

  寒光闪烁,手中酒盏重重一顿:

  “哼!区区蛮夷,安敢如此!”

  “贤侄放心,此次关某亲至,定当踏平新罗。”

  “擒那助贲、昔于老,为汝及阵亡将士,讨还公道!”

  公孙续闻言,心中稍安,连忙拜谢:

  “多谢世叔!”

  宴罢,关羽召集众将议事。

  他环视帐下诸将,沉声道:

  “兵贵神速,岂容延误?”

  “我军既已抵达,当趁新罗不备。”

  “即刻开进其境,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王平出列,谨慎谏言:

  “大将军,我军虽至。”

  “然朱桓将军所部水军,尚未抵达。”

  “原定方略,乃水陆并进,夹击新罗。”

  “是否……稍待数日。”

  “待水军汇合,再行进军?”

  关羽眉头一皱:

  “朱桓水军为何迟滞?莫非其有意怠慢军令?”

  他本就对东吴降将出身的朱桓心存芥蒂,此刻听闻其未按时抵达,心中更是不悦。

  王平忙解释道:

  “大将军息怒。”

  “朱将军遣使来报,言海上风向不利,需待季风转向。”

  “方能扬帆疾进,绝非有意拖延。”

  关羽冷哼一声:

  “哼!季风?但愿其所言属实!”

  “若因其延误,致使军情有变,关某定按军法严惩不贷!”

  他略一沉吟,决然道:

  “然,陆军既已齐备,岂能空等?”

  “战机稍纵即逝!传令下去。”

  “明日拂晓,大军开拔,先行进入乐浪郡,威逼新罗边境!”

  “不必等那朱桓了!”

  “诺!”

  众将齐声应命。

  次日,朝阳初升,寒风中夹杂着辽东特有的凛冽。

  关羽大军拔营而起,如同一股铁流,向着新罗方向,滚滚而去。

  赤兔马上,关羽目光坚定,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仿佛预示着这场跨越山海、承载着老将最后壮志的征途。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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