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加诚家族几乎将全副身家都押在长江实业上。

  如果长实真的破产,他不仅会从香江十大富豪榜上彻底除名,半生积累的财富也将付诸东流!

  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不想再体验一次从零开始、白手起家的滋味了。

  那太苦,也太漫长,他已经没有年轻时那般充沛的精力与时间。

  而林浩然呢?

  虽然同样是香江十大富豪,却是高居榜首的首富,其财富规模是李加诚无法望其项背的。

  最重要的是,林浩然才不到三十岁!

  李加诚心里清楚,长实的股分对林浩然来说,不过是庞大资产中的一小部分。

  即便长实真的倒了,也根本动不了林浩然的根基。

  正因如此,他连“赌”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签”字,是屈辱,是无奈,却也是当下唯一的生路。

  李加诚叹了口气。

  只要长实能贷到二十亿现金,哪怕这场地产危机持续两三年,他都能够让长实坚持住。

  作为长江实业的创始人,香江地产大亨之一,李加诚有这个信心!

  “明智的选择。”林浩然点点头,倒也没有继续施加言语上的压力。

  他清楚,眼前的李加诚已经做出了最符合其自身利益的决定,过多的威压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不是明智,是没得选!”李加诚苦笑道。

  他又回忆起这一年多来的经历。

  如果不是因为与林浩然作对,或许他现在依然意气风发吧?

  以前的他,掌舵长实与和黄两大集团,即便香江地产危机真的爆发,他也能从容调集资金,甚至可以逆势扩张,低价吸纳优质资产,为下一轮腾飞积蓄力量。

  可现实没有如果。

  与林浩然那场惊心动魄的商战,不仅让他失去了和记黄埔这头现金奶牛,更严重消耗了长江实业自身的元气。

  为了保住长实控制权,他几乎质押、调动了所有能动的资金,导致如今现金流紧绷,在突如其来的风暴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一步错,步步错。

  当初如果对这个突然崛起的年轻人多几分重视,少几分轻视;

  如果能更早洞察到地产市场的过热风险;

  如果包裕刚劝他向林浩然低头的时候他答应了;

  如果后面他没有让和记黄埔挑起超市、港口等竞争;

  如果……

  可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

  如今,他坐在这里,签下这份丧权辱股、甚至可能赔上家族声誉的协议,不正是为当初的错误判断和意气之争,付出的惨痛代价吗?

  林浩然看着李加诚脸上变幻的神色,那苦笑中夹杂的悔恨与不甘,他洞若观火。

  但他没有点破,也没有安慰。

  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今日若是他林浩然落在下风,李加诚也未必会手下留情。

  “李生,”林浩然的声音将李加诚从回忆中拉回,“过往如何,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长实有了这二十亿,就有了喘息之机,有了重整旗鼓的可能,而你,依然是长实的掌舵人。

  正常来说,我持有的股份与你相差不大,我为何没有争夺长实的控股权呢?

  自然是我很看好李生你的经商才华与管理能力,相信你能带领长实走出困境,甚至更上一层楼。

  以李生在地产界的经验,只要能让长实度过难关,甚至在地产寒冬中觅得机遇,未来未必没有东山再起、让长江实业变得更加强大的可能。”

  这番话,半是现实,半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

  林浩然需要李加诚继续尽心尽力地管理长实,而不是一蹶不振。

  给予一丝渺茫的希望,有时候比纯粹的威压更能驱动人。

  李加诚眼神微微一动。

  是啊,只要长实还在,只要“长江”的牌子不倒,他就还有很大机会。

  二十亿,足够他运作很多事情了。

  地产危机是灾难,但也蕴含着机遇。

  那些实力不济的中小开发商,那些资金链断裂的炒家……

  他们手中或许就有被贱卖的优质资产。

  凭借他对香江地产的深刻理解和长实原有的团队、渠道,未必不能在这场危机中,为长实,也为他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挽回部分损失和尊严。

  反正,他也指望不上这辈子能够超越林浩然了。

  但当不了第一,还当不了第二吗?

  和林浩然彻底绑定在一块,再凭借自己的才能,他有信心让长实成为林氏商业帝国中,不可或缺、甚至举足轻重的一部分!

  到时候,即便屈居人下,他李加诚和长江实业,依然是香江商界谁也无法忽视的力量!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迅速蔓延、升腾,瞬间驱散了方才的屈辱与颓唐。

  他仿佛又找到了新的奋斗目标和生存意义,不是对抗,而是融入,并在融入的过程中,最大限度地展现自己的价值,攫取属于自己的位置和利益!

  依附强者,本就是商业世界的常态之一。

  以前是他自己做强者,让别人依附。

  如今形势比人强,调转过来,也未必就是绝路!

  关键在于,如何在这新的关系里,争取到最有利的位置,掌握尽可能多的主动权!

  他看向林浩然的目光,再次发生了变化。

  少了几分不甘与怨恨,多了几分审慎的权衡与刻意的恭敬。

  “林生一番话,如醍醐灌顶。”李加诚的声音变得平稳有力起来,“过往沉溺于旧日荣光与一时得失,确是李某狭隘了。

  商场变幻,潮起潮落,能审时度势、借力而行,方为长久之道。

  林生雄才大略,目光深远,能得林生看重与合作,是长实之幸,亦是李某之幸。

  林生说得对,往事已矣,来者可追,这笔资金,李某必会善用,不负林生雪中送炭之情。”

  这番表态,与之前被迫屈服的姿态截然不同,带上了主动靠拢、寻求“合作共赢”的意味。

  林浩然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欣赏。

  李加诚不愧是枭雄人物,调整心态、重新定位的速度快得惊人。

  能从极度挫败中迅速找到新的心理支点和行动策略,这份韧性和现实感,确实非比寻常。

  这样的人,用好了,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刀。

  “李生能如此想,再好不过。”林浩然顺势接话,语气也更加和煦,“我始终认为,真正的强大,不在于独占,而在于整合与引领。

  长实有底蕴,李生有能力,恒声有资金和平台,双方精诚合作,优势互补,不仅能共度时艰,更能在未来的香江乃至更广阔的市场,开创一番新的事业。”

  他微微一笑,知道目的已经达到。

  “我相信李生的能力,具体合作细节,何老那边我一会便会给他打电话,李生,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明早直接带律师过去恒声集团总部即可,我会与何老说清楚的!

  时候不早,李生早些回去准备吧。”

  李加诚不再多言,将那份带有“耻辱性”的文件仔细收好,放入随身的公文包中。

  他再次向林浩然微微欠身,这一次,姿态更低,却也更显决绝,既然已别无选择,那便只能向前。

  “告辞,林生。”

  “慢走,李生。”

  管家早已候在门外,无声地引着李加诚下楼。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渐渐远去。

  直到汽车引擎声彻底消失在夜幕中,林浩然才收回望向门口的目光。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何善恒的移动电话号码:“何老,是我,李加诚刚走,协议签了,条款没有变动。”

  电话那头,出现了短暂的、近乎凝滞的沉默。

  即使隔着听筒,林浩然也能想象出何善恒脸上此刻必定布满惊愕,甚至可能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浩然,你是说李加诚他,他同意了?所有条款?包括个人无限担保,和‘长江’品牌质押?”何善恒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颤音。

  他处理过无数复杂的商业谈判和融资协议,深知那些条款对于李加诚这样白手起家、视声誉为生命的传统华商意味着什么。

  那不仅仅是商业风险,更是对其毕生奋斗成果和精神象征的彻底剥夺与践踏。

  在他原本的预估中,李加诚即便走投无路,也至少会拼死反抗,尤其是品牌质押和公开致谢这两条,大概率会成为谈判的拉锯点。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几套稍作让步的备选方案。

  却没想到……

  “一字未改。”林浩然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他签了。”

  何善恒再次沉默了,这次是消化这惊人的事实。书房里只能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

  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浩然,这李加诚他竟然能忍下这份屈辱?这,这可真是……”

  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是“能屈能伸”?

  还是“彻底认栽”?

  抑或是“被逼到了绝境,连最后一丝骄傲都放弃了”?

  林浩然能理解何善恒的震惊。

  何善恒是老派银行家出身,讲究体面、规矩和一定程度的“绅士风度”,即使商业斗争,也往往留有余地。

  像这样近乎“赶尽杀绝”、“诛心夺志”的条款,确实超出了他平常的处事框架。

  “何叔叔,这不是忍不忍的问题,是生与死的选择。

  当一个人,一个家族,毕生的心血和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悬于一线,而唯一的救命稻草又攥在别人手里,且这根稻草还明确告诉你‘不按我的方式来,你就死’的时候,所谓的尊严、骄傲、品牌等等,都变得虚幻了。

  活下去,保住最根本的东西,才是唯一真实的诉求。

  李加诚是枭雄,枭雄最懂得权衡利弊,也最懂得在什么时候该放下身段。”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我给了他最大的希望,继续掌管长实、甚至可能在地产寒冬中有所作为的希望。

  尽管这希望带着枷锁,但总比彻底的绝望要好,他抓住了这根带刺的稻草,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别无选择。”

  何善恒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乎终于平复了心绪。

  “浩然,你目光如炬,对人心的把握,我是真的叹服了。”他的语气充满了感慨,“只是如此一来,李加诚心中恐怕已埋下极深的怨怼与不甘。

  我们后续的监管和合作,恐怕要格外小心。”

  “这正是我要提醒你的,协议签了,枷锁套上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

  李加诚此刻的顺从,或许有几分真心想借力求生,但更多的是一种审时度势的暂时蛰伏。

  一旦让他缓过气来,或者觉得有了机会,难保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所以,我们的监管必须落到实处,钉死每一个环节。

  首批资金拨付后,要立刻跟进,确保流向透明,项目可控,他提出的任何收购或合作意向,评估必须加倍严格,条件必须按最有利于我们的来谈。”

  “嗯,我明白了,此事我会把握好的!”何善恒回答道。

  “何叔叔,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林浩然笑道。

  “好,你也早些休息。”何善恒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干练,但那份震撼后的余波,依旧在语调里留下了些许痕迹。

  挂断电话,书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落地钟的指针,正悄然滑向晚上十点。

  林浩然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扇窗户。

  微凉的夜风带着维港特有的咸湿气息涌入,吹散了书房内浓郁的茶香味,也让他的头脑更加清明。

  远处,中环、九龙半岛的摩天楼群依旧有点点灯光未熄,如同蛰伏巨兽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这座城市的命运转折。

  他知道,今夜无眠的,绝不止他一人。

  李加诚此刻在做什么?

  是独自在书房里对着那份协议发呆,悔恨交织?

  还是已经强打起精神,开始筹划如何利用那二十亿,如何在夹缝中为长实、也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与转机?

  渣打的新任大班、总督府里的那位即将卸任的总督、还有其他地产巨头,他们是否已经收到了风声?

  又会作何反应?

  是嗤笑李加诚的“屈膝”,还是惊惧于他林浩然如此狠辣果决的手段?

  这一切,都将在明天的太阳升起后,逐渐显露端倪。

  林浩然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

  这种一切尽在掌控,却又充满未知变数的感觉,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兴奋与挑战。

  这时候,郭晓涵穿着睡衣走了进来。

  李加诚在的时候,她并没有出来,而是留在了卧室里看书。

  “还在忙?”郭晓涵走到林浩然身后,将一件薄外套轻轻披在他肩上。

  她留意到他只穿着衬衫站在窗边,夜风已带着冷意。

  “没事了,解决了!”林浩然回过头来,握了握她的双手,笑道。

  “李先生是过来谈合作的?”郭晓涵好奇地问道。

  “嗯,差不多吧,确实是谈合作,很晚了,咱们去休息吧,你明天要去香山一趟吧?”林浩然反问道。

  “嗯,香山那边一个村子在10月份的时候受台风的影响,吹垮了大半个村庄的房屋,上个月我代表浩然慈善基金会去了一趟,承诺给这些穷苦村民们捐赠房屋,月尾的时候已经开始动工了,明天准备再过去考察一下。”郭晓涵乖巧地说道。

  林浩然闻言,眼中流露出赞许与温情。

  郭晓涵成为他的未婚妻之后,并未安心只做豪门阔太,而是积极投身慈善,利用自身影响力回馈社会,尤其是关注底层民生。

  这既是她善良本性的体现,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他、为整个林氏家族积累了宝贵的社会声誉与民间根基。

  在香江这个即将迎来剧变的敏感时刻,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善举,其价值有时甚至超过一笔精明的商业投资。

  “辛苦了,那边条件艰苦,多带几个人,注意安全。”林浩然轻轻揽住她的肩,语气里带着关切,“需要基金会增加预算或者协调当地关系,随时跟我说。”

  “放心吧,基金会团队很专业,当地政府也很配合。”郭晓涵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丈夫难得的温存时刻,“倒是你,香江地产突然遭遇这种大变,真的没事吗?

  我看你眉头一直没松开。”

  “自然是没事,有事也是好事!”林浩然哈哈笑道。

  郭晓涵见状,便放心下来。

  转眼间,时间过去一晚上。

  一大早,郭晓涵便离开了施勋道别墅,前往中环码头,乘坐那艘水翼船前往香山。

  有这艘水翼船,来往粤省各地,确实轻松很多。

  而林浩然则是吃完早餐,便去了康乐大厦。

  今天,已经是12月30号了。

  也就是说,再过一天,便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公历新年即将到来。

  但香江的商界,显然没有多少心思去迎接新年。

  空气中弥漫的,是比维港冬日海雾更加浓重的不安与躁动。

  福布斯的这个报道,确实牛逼。

  凭他们一己之力,便将香江地产搅得天翻地覆,甚至撬动了整个香江的经济神经。

  不亏是世界级财经杂志。

  只是,他们自以为能用这招让林浩然的资产严重缩水,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不仅仅没能让林浩然伤半根毫毛,甚至算得上是给林浩然带来了帮助。

  林浩然站在康乐大厦顶层的落地窗前,嘴角噙着一丝冷峭的笑意。

  福布斯以为自己是在狙击他这个“华资新贵”,以报复他抢先发布“富豪榜”这个仇。

  却不知他们点燃的这场大火,烧掉的只会是那些本就根基不稳、盲目扩张的对手。

  而他这座早已用现金和理性铸就的堡垒,不仅毫发无伤,反而能从容地从废墟中捡起最值钱的“战利品”。

  李加诚的长实,不过是第一个被这场大火逼到墙角、不得不向他“投降”的重量级猎物。

  而更多的猎物,正在恐慌中迷失方向,露出致命的破绽。

  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刚刚送来的机密文件。

  这是银河证券和置地集团联合提交的“第一阶段潜在收购目标综合评估报告”。

  上面罗列了12家大中小型地产公司,每一家都拥有位置极佳的土地储备或核心地段物业,比如中环、湾仔、尖沙咀等。

  但此刻,这些都因为高负债和现金流断裂而摇摇欲坠。

  报告后面附有详细的估值分析、债务结构、以及建议未来的“极限收购价”。

  那些价格,低得令人咋舌,几乎只有泡沫顶峰时期的百分之四五十,甚至更低。

  当然了,收购并不是指收购这些公司,而是收购这些公司拥有的核心地段物业、地皮等!

  毕竟,如果收购公司了,他们可是要间接承担这些公司的债务。

  置地集团可没打算当这种冤大头。

  不过,现在的香江地产危机,还没真正达到大爆发,最多只能算是初期。

  所以,距离置地集团、万青集团等林浩然旗下企业收割香江地产的时机,还需要耐心等待,让恐慌的情绪再发酵一段时间,让那些高杠杆的投机者彻底耗尽最后一丝侥幸和资金。

  现在,只是布局和试探的阶段。

  林浩然放下报告,目光深沉。

  他当然知道,福布斯这篇报道只是一个引信,真正的地产危机远未到达顶点。

  按照他的记忆和历史轨迹,香江地产的全面暴跌和深度调整,将会在未来一两年内持续展开,跌幅可能远超现在所有人的想象。

  特别是明年9月份,那位英国夫人在京城因会谈后精神恍惚,下台阶时脚下踩空,单膝和双手触地。

  消息传到香江的时候,那才是香江地产信心彻底崩塌、价格坠入无底深渊的时刻。

  那一幕,将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将是他林浩然开始全面、大规模“收割”的最佳时机。

  但现在,是1981年12月30日。

  距离那个关键节点,还有九个多月。

  现在跳进去,虽然能捡到便宜货,但远不是最便宜的时候。

  他要做的,是像最老练的猎人一样,布好陷阱,备足弹药,静静等待猎物在绝望中自己走到陷阱的最深处,再给予致命一击。

  同时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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