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皇宫深处。

  玉芙宫与兰芷宫仅一墙之隔,此刻却同时被一种紧张而期盼的气氛笼罩。

  宫人们屏息凝神,脚步匆匆却井然有序,热水、白布、参汤…各种物资源源不断送入宫内。

  产婆低沉稳重的安抚声,夹杂着女子压抑的痛呼,隐隐传出。

  苏渊没有在御书房,也没有在任何一个产房外等候。

  他独自一人,站在两宫之间的小花园最高处的“听雨轩”内。

  这里可以同时望见两宫的动静。倭寇之事刚派出兵力前往,前方还没传来消息,可他的两位妻子,几乎同时要生产了。

  他负手而立,玄色常服下的身躯挺拔如松,面色沉静,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目光时而望向玉芙宫紧闭的殿门,时而掠过兰芷宫摇曳的灯火。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淌。夕阳的余晖彻底隐没,宫灯次第亮起,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昼。

  突然——

  玉芙宫内,一声格外清晰、带着解脱与无比疲惫的痛呼之后,紧接着,是一声响亮而有力的婴儿啼哭!那哭声如同破晓的号角,瞬间划破了夜的沉寂!

  “生了!皇后娘娘生了!”

  “是位小皇子!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宫内瞬间爆发出欣喜的低呼,产婆激动的声音隔着殿门传来。

  苏渊紧绷的下颌线条微微一松,眼中瞬间涌上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如释重负。

  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目光紧紧锁住玉芙宫的殿门。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

  隔壁的兰芷宫内,顾倾城那中气十足、却因剧痛而显得有些变调的嘶喊陡然拔高:“苏渊!你个混蛋!疼死老娘了——!啊——!”

  这声呼喊,没有丝毫皇贵妃的矜持,只有属于顾倾城式的、淋漓尽致的痛楚与依赖!

  紧接着,又是一声稍显细弱、却同样充满生命力的婴儿啼哭响起!

  “生了!皇贵妃娘娘也生了!”

  “是位小公主!恭喜陛下!龙凤呈祥!天佑华朝!”

  兰芷宫内的欢呼声也瞬间响起!

  听雨轩上的苏渊,身形猛地定住!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激动如同暖流,瞬间冲遍他的四肢百骸!

  儿子!女儿!几乎同时降临!前世,他连妻子都没有,更不要说儿女双全,没想到,这世竟然有了儿女双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翻腾的情绪,再也按捺不住,大步流星地朝着玉芙宫走去——按照礼制,他需先探望皇后。

  ---

  玉芙宫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和暖融融的草药香。

  沈幼娘虚弱地靠在锦缎软枕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发被汗水浸透,黏在脸颊,却掩不住眉眼间那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与疲惫。

  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用明黄色襁褓包裹着的小小婴孩。

  那孩子哭声洪亮,小脸皱巴巴的,却透着一股勃勃生机。

  殿门被轻轻推开,苏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前,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沈幼娘苍白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与关切:“幼娘,辛苦了。”

  沈幼娘闻声抬起头,看到苏渊,眼中瞬间蒙上一层水雾,那水雾后却闪烁着星辰般明亮的光彩。

  她微微摇头,声音虚弱却充满了无尽的满足与幸福:“不辛苦…夫君,你看…我们的孩子…”

  她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襁褓微微托起。

  身旁,沈小小,沈小草正陪在这,苏大丫和苏二丫则陪在顾倾城那边。

  两个丫头正一脸惊喜的看着襁褓中的小家伙,眼中有羡慕,也有喜悦,她们的眼中有泪光。

  姐姐经历艰辛,终于……有了自己完整的家。她们为姐姐祝福。

  苏渊俯下身,极其轻柔地伸出手指,碰了碰儿子嫩嫩的小脸蛋。

  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冷硬的心瞬间融化。他看着沈幼娘那双盛满了温柔与爱意的眼眸,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山洞里,那个脸上带着胎记、却将唯一一张饼塞给他、自己饿得啃雪吃树叶的瘦弱少女…

  小河村头,被父兄殴打、瑟瑟发抖、却眼神倔强的三姐妹,他偷偷塞过去的三张粗糙的饼…

  豆腐坊里,她小心翼翼学着点卤,额头沁出细汗,眼神却越来越亮…

  临渊城初建时,她磨破手掌,搬石垒砖,眼神却无比坚定…

  无数个深夜,她在油灯下核对账目,管理内务,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从一个自卑的、被遗弃的“扫把星”,一步步成长为母仪天下、为他撑起半边天的皇后!

  所有的艰辛,所有的付出,所有的深情,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最圆满的归宿。

  “幼娘…”苏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握住她微凉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

  “谢谢你。谢谢你当初在山洞里没有放弃我,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还有…我们的孩子。”

  沈幼娘的泪水终于滑落,却是喜悦的泪水。

  她反手紧紧回握住苏渊的手,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交握的掌心之中。

  无需再多言语,过往所有的苦难与甜蜜,都已沉淀为此刻相视一笑的默契与深情。

  “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夫君。”沈幼娘柔声道。

  苏渊凝视着儿子那稚嫩却已有几分英气的小脸,沉吟片刻,道:“他是我们的长子,亦是华朝的希望。便叫‘苏承稷’吧。承江山之重,继社稷之业。”

  “承稷…苏承稷…”沈幼娘低声重复着,眼中满是慈爱和骄傲,“好名字。”

  苏渊又温言安抚了沈幼娘几句,嘱咐宫人好生照料。

  他知道,另一边,还有一个刚为他诞下女儿、性情截然不同的女人在等着他。

  ---

  兰芷宫的气氛与玉芙宫的温馨宁静截然不同。

  虽然同样弥漫着产后的气息,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顾倾城方才那石破天惊的呼喊带来的灼热感。

  顾倾城半倚在床头,比起沈幼娘的虚弱,她显得精神许多,只是脸色同样苍白,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是如释重负的爽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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