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夜晚降临了。

  在距离巴格尼亚军营的西南方向,大概七八公里,也可能是更远的地方,在一片小树林内,狂砍一条街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岔开双腿,让裙甲落在裤裆前,勉强隔开了冰冷的金属与血肉模糊的创口。

  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牵扯着大腿内侧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都会让大腿的肌肉一阵抽搐。

  即便狂砍一条街已经把痛觉调到最低了,这样的伤口还是让他倍感不适。

  一把横刀放在他腿上,刀身沾满了暗红色的血痂和草屑,原本的寒光早已被污浊掩盖,刀柄被他无力的手松松地握着,指尖因为失血和脱力而微微颤抖。

  在狂砍一条街的对面,四五米外,那里有一个雷泰利亚的骑士。

  骑士的境况,绝不比狂砍一条街好上半分。

  他没有坐在石头上,而是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背靠着一棵被拦腰撞断的小树树干上,勉强支撑着身体不至于倒下。

  他那身华丽的板甲,此刻成了囚笼和负担,胸甲中央被某种利器劈开了一道狰狞的裂缝,边缘翻卷,露出里面被染红的锁子甲和内衬。

  骑士的左臂的臂甲扭曲变形,无力地垂着,护手上的指关节处沾满了泥土和暗红的血迹。

  最糟糕的是他的头部,那顶装饰着家族纹章的头盔歪斜地扣在头上,面罩的观察缝劈砍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正从面罩的缝隙里不断渗出,沿着银亮的甲面蜿蜒流下,在胸前染开一大片污渍。

  他的呼吸声透过变形面罩的缝隙传来,如同破风箱般急促而嘶哑,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痛苦的闷哼。

  他的一只手还紧紧握着长剑的剑柄,但那把剑却深深地劈进了他依靠的树干里,几乎没入一半剑身。

  骑士显然尝试过拔出来,但手臂的剧痛和体力的枯竭让他最终放弃,只能徒劳地握着剑柄,把它当作一个支撑点。

  两人之间,隔着不到十步的距离。这片小小的林间空地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水的酸馊味和金属摩擦后的铁腥气。

  月光艰难地穿过稀疏的枝叶,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将他们染血的残甲和痛苦扭曲的面容映照得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

  狂砍一条街想动,想扑过去,但他稍微一动,大腿的伤口就传来向他抗议

  对面的骑士,他也想动,想拔出那把卡在树里的剑,或者干脆扑过去用拳头砸碎敌人的喉咙,可胸口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尝试深呼吸都如同酷刑。

  为什么两人会在这里?

  狂砍一条街也想知道,他就记得自己原本在战场上抓捕俘虏的,然后看到一个高价值的目标……就是面前这个家伙。

  然后,他就步行冲过去,将骑在马上的他打了下来,接着自己追,后者逃,一追一逃的,就追到了天黑。

  “嘿,喂……对,我在叫你。”

  狂砍一条街冷不丁的向对面的骑士搭话,像个小流氓一样。

  “你跑到这里来,不回自己的军营,是有人接应你吗?”

  骑士不回答。

  即便提问者是敌人,埃德蒙也有些不好意思告诉对方,自己其实有点路痴,以至于在混乱的战场上边打边跑的时候,反而一头扎进了这片该死的、仿佛永远走不出去的小树林。

  更让他羞愤的是,在那场决定性的、从马上摔下来的缠斗中,他的方向感彻底被疼痛和眩晕搅成了一锅粥,只记得要拖着这个如跗骨之蛆般的敌人远离战场中心,结果……

  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两个伤痕累累的蠢货,在这片鬼地方像被遗弃的破铜烂铁一样耗着,连军营的影子都看不见。

  “投降吧。”

  狂砍一条街那带着戏谑和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像砂纸摩擦着埃德蒙紧绷的神经。

  “我会优待俘虏的,克里斯说了,你能换战马……所以,你死不了。”

  “为什么你不投降?我也优待俘虏……”

  埃德蒙忍不住反驳,然后狂砍一条街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打不过我。”

  埃德蒙不想说话了。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当初埃德蒙来到这片树林时,并非是孤身一人,还有一队骑士侍从、弓弩辅兵跟着他,而对面的敌人就一个人追上来。

  结果现在就剩下他自己一个人还活着,其他人都死了。

  所以,埃德蒙现在能做的事情,就通过头盔那道被劈开的缝隙狠狠瞪视对方,传达自己的愤怒和蔑视。

  但是等了一会后,埃德蒙就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了,胸口的伤势一直在用疼痛提醒他,再等下去,自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

  “不如我们和平离开,我不会对你出手。”

  埃德蒙试着和对手谈判。

  “想得美。”

  狂砍一条街想也不想的否定了埃德蒙的提议。

  “我给你东西,好东西。”

  埃德蒙继续努力,他还很年轻,还有大好的前途,不想死在这里。

  他费力伸手腰间摸索了一会,从腰后的腰包内掏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装着半瓶泛着微弱金光的稠粘液体,即便是相隔四五米的距离,也引起了狂砍一条街的注意力。

  看到对手看过来,埃德蒙介绍道。

  “这是太阳神的圣水,只要你放过我,我就把它给你?”

  “这玩意有什么用?”

  “啊,你不知道?”

  埃德蒙愣一下,然后他介绍说道。

  “喝下太阳圣水后进行身体锻炼,可以在短时间内增加身体的力量和耐力,并且马喝了也有用,是骑士的圣物,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啊。”

  还有这事情?

  这圣水岂不是一般奇幻游戏中的力量药剂!?

  狂砍一条街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但是你拿这个和我说也没有用啊,我抓住你了,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好吧,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你不知道太阳圣水了……

  在雷泰利亚国内,小孩都知道,圣水是太阳神给予信徒的恩赐,只有真心实意的赠予才能保持它的效果,而偷窃、抢夺,还有欺骗,都会让它失去作用。”

  埃德蒙将手中的小瓶子举高一些,让对手看清楚瓶子中的光辉。

  “一旦你抢夺我手中的圣水,水中的太阳光辉就会流逝,圣水就会变成普通的水。”

  “真的?”

  狂砍一条街有些半信半疑,不过他看了一会埃德蒙后,就信了后者的话,因为这事情回头他找个雷泰利亚战俘一问,就能问出来了。

  其次,狂砍一条街也不在乎埃德蒙手里的东西,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雷泰利亚骑士打不过他,这就说明对面骑士手里的好东西其实并没有多好。

  “算了,我也不在乎。”

  狂砍一条街那条没有受伤的大腿发力,使得他站了起来。

  “束手就擒吧……”

  ……

  打赢了今天的这一仗,克里斯现在是彻底的轻松下来了,虽然己方损失也不小,但是对比收获,这些伤亡完全是值得的。

  打完这一仗,克里斯基本上确定了自己的收获是稳了,不管米尼西亚人有什么想法,雷泰利亚人明天会不会离开,塔维茨基行省都确定是巴格尼亚王国的。

  因为,在今天晚上,雷泰利亚就派来了使者团队。

  夜色如墨,只有稀疏的星光和远处巴格尼亚军营星星点点的篝火勉强照亮前路。

  雷泰利亚使者……卡萨尼勋爵,一位以沉稳著称的老派贵族,此刻却紧抿着嘴唇,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家族徽章戒指。

  去出使巴格尼亚的军营,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但是卡萨尼别无选择,除了领主的要求之外,更因为他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没有回来的儿子或许只是被俘虏了,而并非是战死在战场上。

  车窗外,一片死寂的黑暗,但空气中那股混合着焦糊味、血腥味和硝烟味的独特气息,却越来越浓烈地钻入车厢。

  使者车队正在经过今天下午那场血腥战斗的南线遗址。

  车轮碾过松软的土地,偶尔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是压到了某些无法辨认的、被泥土半掩的物体。

  卡萨尼勋爵强忍着不适,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

  夜空的月光吝啬地洒下,勾勒出战场凄凉的轮廓,破碎的盾牌、折断的长矛、散落的箭矢如同被遗弃的枯骨,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更多是深色的、不规则的斑块,浸透了土地,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他甚至瞥见一匹倒毙的战马,肚腹被撕开,里面的器官全部流淌出来,在洁白的月光下泛着紫黑色的轮廓。

  这里几乎没有完整的尸体,无论是雷泰利亚的,还是巴格尼亚的,只有战争巨兽咀嚼后吐出的残渣。

  卡萨尼勋爵胃里一阵翻涌,迅速放下了帘子,脸色在昏暗的车厢内更加苍白,这场惨败的规模,远比他接到的紧急战报描述得更为触目惊心。

  在恶心之余,卡萨尼勋爵也在恐惧……他害怕在这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车队终于驶近了巴格尼亚军营的哨卡。

  出乎卡萨尼勋爵意料的是,营地的守卫并非如他想象中那样混乱或松懈,哨兵穿着统一的墨绿色军装,在篝火的映照下,身影挺拔如松。

  他们手中的武器让卡萨尼勋爵瞳孔微微一缩,不是常见的火绳枪或长矛,而是结构更复杂、枪管更修长的燧发枪,枪口在火光下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更让他心惊的是,即使是在夜晚,这些士兵胸前的精钢胸甲也反射着篝火的微光,打磨得相当光亮,护住了要害。他们脚上穿着厚实的、款式统一的皮靴,腰间挂着制式的水壶和弹药包。

  这些巴格尼亚士兵的军容之整齐,装备之精良,远超雷泰利亚普通的常备军,甚至比得上王室最精锐的卫队。

  “巴格尼亚……什么时候……”

  卡萨尼勋爵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原以为对手不过是依靠雇佣兵和运气取胜的暴发户,但眼前这支军队展现出的高度标准化和纪律性,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这背后代表的后勤、财力和组织能力,让他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因为提前派遣信使通过信,所以,卡萨尼勋爵的车队并没有被哨兵刻意为难,在通过严格的盘查,车队二十余人被允许进入敌人的南边军营内部。

  进去后,卡萨尼勋爵掀开窗帘更加仔细地观察敌人的细节。

  营地的规划井然有序,帐篷排列成整齐的行列,道路清晰。

  士兵们或在篝火旁安静地用餐,或擦拭保养着手中的燧发枪和刺刀,或站岗巡逻。

  疲惫是显而易见的,许多人身上缠着渗血的绷带,但整体气氛却透着一股胜利后的沉稳,而非劫后余生的混乱。

  随处可见的绿色军装、闪亮的胸甲、整齐的装备,构成了一幅极具压迫感的画面。

  卡萨尼勋爵甚至注意到一些士兵正在清理缴获的雷泰利亚武器,堆放在一旁,这无声地宣告着下午那场战斗的结果和他们的骄傲。

  最终,马车停在了一顶比其他帐篷更大、戒备也更为森严的主帅营帐前。

  卡萨尼勋爵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努力维持着贵族应有的体面,在卫兵冷峻目光的注视下,昂首走了进去。

  帐篷内灯火通明,将中央桌案后那个年轻的身影照得格外清晰。

  卡萨尼勋爵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中难以抑制地闪过一丝震惊。

  这就是克里斯?

  巴格尼亚王国名义上的王子,实际上的掌控者?

  太年轻了!

  克里斯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脸庞甚至带着些许未完全褪去的少年气。

  在卡萨尼勋爵眼中,克里斯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便服,没有过多华丽的装饰,只有肩章和胸前一枚简洁的徽章表明身份,此时的他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烛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听到脚步声,克里斯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卡萨尼勋爵。

  那是一双深邃、锐利,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眼睛。

  里面没有年轻人常见的浮躁或得意,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沉静,仿佛能穿透人心。

  卡萨尼勋爵瞬间收起了最后一丝因对方年轻而产生的轻视。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无形的、掌控全局的威压,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比他见过的许多老谋深算的政客更加令人心悸。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卡萨尼勋爵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声音刻意保持着沉稳和一丝倨傲。

  “向您致意,克里斯阁下,我,卡萨尼.霍亨索伦,奉雷泰利亚王子之命,特来与您交涉。”

  克里斯没有起身,只是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卡萨尼勋爵,深夜到访,辛苦了。”

  卡萨尼勋爵挺直腰背,直视着克里斯那双令人不安的眼睛,语气开始带上一种刻意的强硬,试图在气势上找回主动权。

  “辛苦不敢当,克里斯阁下,我来此,是代表雷泰利亚帝国,就今日战场上不幸被贵方俘虏的、包括埃卡尔.施瓦茨伯格伯爵在内的一批我国尊贵骑士与士兵的命运,向您提出严正交涉!”

  他刻意加重了“不幸被俘”和“尊贵骑士”的发音,并停顿了一下,观察克里斯的反应。

  然而对方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确实是无关紧要,克里斯不在乎俘虏的名义,能换战马理所当然是好事,换不了也没大碍,给玩家的奖励可以换一批,然后今天晚上立刻发起夜袭。

  今天玩家并没有打尽兴,有不少战团长都向克里斯发来夜袭请求,打算今天晚上继续干活。

  只不过克里斯觉得夜袭有可能会误伤已经是己方财产的马儿,所以,他暂时拦下了这些申请……只是暂时的,要是使者不满足自己的要求,那克里斯就让玩家去拿自己的东西。

  然后,顺便杀点雷泰利亚人。

  克里斯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卡萨尼勋爵心中微沉……难道被俘虏的贵族太少,亦或者是太多了!?

  太少了,敌人觉得赎金要不了多少,所以,不会在乎……反过来,战俘太多了,对方也会满不在乎,这么多的人质在手,他会觉得雷泰利亚没得选。

  “殿下,我能否可知道,我方有多少人被俘虏?”

  “你可以去看看,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去看一下人,回来后,我们再谈下一步的事情。”

  卡萨尼对这个条件很满意,他急迫的希望可以得到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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