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马昭迪终于略微明白路易斯为什么会走向那样的极端,超人的死令人难过,但超人死后的世界才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看到路易斯去了堪萨斯州的肯特农场,去见了玛莎,去见了躺在病床上陷入昏迷的乔纳森,他们为克拉克的死而伤心欲绝,乔纳森一病不起,似乎很难再醒过来。

  她们相顾无言,只是默默哭泣。

  马昭迪看向一边的克拉克,此时此刻,拥有钢铁之躯的他已经泪流满面,即使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他那个宇宙的父亲和母亲,也不是他的女友,但依旧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

  对于克拉克而言,眼前的场景已经足够悲伤了,但对马昭迪而言,这个宇宙之内发生的事情让他想到了更多东西——比如宇宙之外的事情。

  “超人之死啊”

  他依稀还记得,这是在上世纪,大约一九九二年发生的事情了,当时超人的漫画销量疲软,大家已经看腻了英雄打坏蛋的传统故事,想追求些别的东西——黑暗,深沉,残忍之类的东西看上去更贴近现实,而不像是云端之上的空中楼阁。

  于是超人死了。

  漫画编辑部大手一挥,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超级怪物,叫毁灭日,和英雄超人同归于尽,而这招也确实奏效了——漫画里,超人的墓碑和雕像竖立在大都会广场;漫画外,《超人之死》的漫画被抢购一空。

  在超人死去的那一天,超人的漫画被卖出了三百多万册,就和此时大都会里那些卖得火热的超人制服周边一样,就和一时风头无两的“明日基金”一样。

  英雄的死亡,成为了一笔绝佳的生意。

  dc办公室的电话二十四小时有人轰炸,买漫画的读者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报纸,广播上都是超人死亡的噩耗.人们以为他是真的死了,直到超人从生命矩阵中复活。

  就这个角度来说,超人确实可以称作当时最伟大的英雄,能够让人们为一个漫画中的角色悲痛到这种地步,说明他在读者的心中已经有了某些象征意义。

  很难说创作者对于自己笔下的人物到底有没有感情,但就马昭迪看来,在发现超级英雄的死亡能引起关注之后,dc之后的漫画里就出现越来越多的英雄死亡与复活,也许对他们而言,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利润大过一切,这是商业公司的本质。

  “我们会救下这个乔纳森的,克拉克。”

  马昭迪拍了拍克拉克的肩膀。

  而时间不会停下等任何人,它终于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那是超人和毁灭日大战的时候。

  轰!

  咚!

  轰鸣的巨响与恐怖的气浪横扫着整座大都会,有人也许会误以为这是九霄之上的雷声,但实际上,这是超人和毁灭日在肉搏。

  氪星之子,对阵氪星怪物,他们势均力敌,无人能够插手双方的战斗,仅仅只是拳脚交击的余波,也能将任何靠近的普通人震碎。

  只是此时此刻,克拉克已经没有任何想要再看下去的想法了。

  对他来说,战死的命运此时反倒是最不重要的事情,他从来不介意为了这个世界而死,只是觉得自己该死得更有意义些。

  “我真的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了吗?”他在心里忍不住这么想着:“我的战斗真的有意义吗?”

  “你觉得没有吗?”

  听到马昭迪的反问,克拉克惊讶地看向他。

  “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马昭迪补充道:“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你怎么认为?”

  “我的看法?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大都会的吗?”

  “emm大概快要三年了吧。”

  “是一九三八年。”

  “什么?我不——”

  “当时的大都会,或者说,当时的美国不太景气,是不是?犯罪率居高不下,经济危机的事情还没缓过来,战火的威胁已经肉眼可见。”

  听到马昭迪的话,克拉克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晃了神。

  他总觉得马昭迪说的话很奇怪,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老故事。

  但为何又那么熟悉,好像自己确实亲眼见过这样的世界,好像自己确实有过这样的一段岁月。

  他明明清楚地记得,自己只在大都会待了三年罢了,可某个瞬间,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陪许多人度过了很长很长的时光。

  而马昭迪的语气里,也好像和自己认识了不止一个下午。

  “人们需要希望,需要心灵的慰藉,人们当时需要一个英雄,克拉克,所以你出现了,超人出现了。”

  “你披着斗篷,穿着蓝灰色的紧身衣,胸前有一个大大的S,有人说你是只鸟,有人把你认成飞机,但最后,大家都知道你叫超人。”

  “大家都知道你能举起一辆汽车,知道你能飞上天空,知道你只需要脱掉外套,就能变成无所不能的英雄。”

  “然后啊四十多年就过去了。”

  “你有了自己的道德原则,有了自己的能力原理,有了自己的人类身份,有了人味——直到今天,你依然是个好人,依然保护市民,依然象征真理,正义和勇气。哦,当然,还象征美国——但我觉得,这三种品质不代表某个具体的国家,这是一种狭隘的理解。”

  随着马昭迪的一句句话,克拉克下意识回想起自己初到大都会的时候,他说的没错,自己刚到大都会的时候,大家似乎过得都不太开心,脸上的笑容不多,空气中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而他在这里慢慢有了自己的生活,认识了路易斯,入职了星球日报,慢慢给自己的生活涂上了色彩。

  原来,我已经陪着大都会已经走过这么长一段路了吗?

  “你看,克拉克。”马昭迪说:“英雄不是凭空出现的,是人们需要一个英雄,然后他们选择了你,从这一点上,你跟我们那边的一只猴子很像。”

  “你的品质本来就是英雄该有的品质,然后,你也真的像个英雄一样激励了他们,你让他们慢慢学会了当个好人,你解决了外星人,解决了疯狂科学家,解决了各种各样的坏蛋和危机。”

  “你陪着很多人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间,人们现在过得很好了,所以他们才开始觉得你有点老套,想要点更真实的东西。”

  “但实际上,在陷入危机和黑暗的时候,人们永远会喊出那个名字,会期待英雄的回应。”

  “他们会大喊:‘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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