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老夫是奸臣?”

  袁隗眉头瞬间拧紧,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怒容。

  他当真是很愤怒,多少年都没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了!

  他袁家三世三公之时,跋扈如梁冀也得对他们袁家恭恭敬敬,当年他大兄袁成在世之时,京中权贵豪门皆对其言听计从,士人皆言“事不谐,问文开”。

  如今袁家四世三公,这郭图竟敢指责他的奸臣?

  我袁隗虽然挥毫富侈过度,又大肆提拔门生故吏,还构陷前线征战的重臣,但我还是大汉忠臣!

  袁隗目光扫过自己这群作壁上观的政治盟友,眉头越皱越紧。虽不解这其中缘由,却也敏锐地觉察到了自己的处境极为不妙。

  反驳太子的意见,这没什么,后汉士人公然抱团和天子打擂台的例子多了去了,即便被治罪也会传为美谈,为他们传播清名。

  但前提是抱团!

  抱团反对,那叫民心所向!

  一人反对,那叫不知死活!

  因此,袁隗急着想要立即从与郭图的辩论中抽身而出。

  “老夫乃是当朝司徒,受天子、百官以及天下士人百姓认可,岂容你肆意污蔑诽谤!汝莫非不惧有司追究汝诬上之罪?”

  说着,袁隗踱步缓缓行至郭图面前,双目微眯,眼神中带着几分警告之意。

  诬上罪可不仅仅包括污蔑君王,也包括污蔑上官。

  而郭图若是被坐实“污蔑三公为奸臣”的罪行,以诬上罪论处,最轻的判罚也是流放交州,若是按照常规流程惩处则是弃市,从严处置则可族诛!

  “图精研《小杜律》,颍川郭氏向来也以刚正不折腰传世,故大汉历代先君多拔颍川郭氏为廷尉,如何不知‘诬上’当处何罪?”

  然而郭图听闻袁隗之言,先是脸色一沉,紧接着怒目圆睁,丝毫未被袁隗的警告震慑,反而觉得袁隗这是在讥讽他不懂律法,一怒之下猛地将手中的竹木板笏狠狠摔在地上,“啪”的一声在朝堂上格外响亮。

  “某未诬告,自不惧死,袁次阳,汝敢令绣衣使者清查乎?”郭图撸起袖子直指袁隗怒道:“若汝有罪,汝当弃市,若某有罪,某自族诛!”

  郭图的意思很明显,老子敢跟你一换一,你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袁隗看着郭图这般癫狂的模样,也不由大惊失色。

  太子究竟是从哪里寻来的疯狗,竟如此无礼,如此不顾体面。

  这年头世家豪门哪家屁股干净,总归有违法或是田宅墓的逾制之处,还真不敢让绣衣使者清查。

  眼见郭图一副打算拼个鱼死网破、将他拉下马的架势,袁隗心中也有些发怵,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小半步,眼神中也闪过一抹慌乱。

  他也怕不要命的狂徒啊!

  他贵为三公,如何能与这样一个疯子同归于尽?

  想到此处,袁隗陡然转过身,余光扫向司隶校尉郭鸿,微微撇目朝他使了个眼色,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与求助。

  你侄子疯了拿你们颍川郭氏全族性命作赌,你不管?

  却见郭鸿咬着牙,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额角青筋暴起,怒目瞪向郭图,左手攥着袖角,右手紧握象牙板笏的手指都捏得泛白了。

  袁隗毫不怀疑,若不是郭鸿身为司隶校尉,因律法约束还留存着几分理智,否则恐怕早就冲上去,用板笏狠狠拍在郭图脸上,让他明白明白什么是来自叔父的关爱。

  不过郭图的言语与郭鸿的表现倒也令袁隗脑中灵光乍现,蓦然指向郭图,故作不屑道:“郭公则,汝一介法家士人出身,不通五经之辈,凭什么在老夫的面前耀武扬威?”

  “司徒公言之有理,汝等祸国殃民、暴虐天下的法家士人,子夏氏之贱儒,有何面目在此造次!”

  虽不知为何杨赐和刘陶都未站出来,但御史中丞韩馥作为袁隗的门生自然要站出来帮帮场子。

  更何况喷的对象还是法家这群贱儒!

  然而袁隗却是勃然色变,面露异色看向韩馥,他一巴掌扇死这头蠢猪的心都有了。

  袁隗喷法家,是希望将矛头指向郭图的法家士人身份。

  对,尽管杜延年背叛了法家全方面倒向了儒家,并且在儒家打倒法家的斗争中作出了极大贡献,但谁让杜延年以前是法家士人呢!

  一天是法家士人,你这辈子都是法家士人!

  而之所以袁隗将矛头直指郭图的法家士人身份,也是由于两汉儒家与法家势同水火的关系。

  尽管儒家在孝武皇帝之后全面压制了法家,并且成功以春秋决狱替代了律法,将所有刑罚案件的最终解释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但汉律从未被取消,甚至在一次次修订中被不断完善。

  也正因如此,纵然法家式微,半死不活地以儒生身份依附于儒家,但儒家与法家的关系依旧十分微妙。

  如今的儒家还不是后世的那些腐儒,儒家之中的进步儒者也同样对引经决狱之事颇有微词,如马融、郑玄等人,他们不仅为《大杜律》和《小杜律》作章句解释,甚至主动提出应该将如今日益成熟完备的律法体系重新搬上舞台。

  这就令儒家与法家的关系变得更为微妙,古文学派尚且有一众进步儒者思想开明,尽管内部对于法家的态度也并非一致,却终归受到了两代古文学派领袖马融和郑玄的影响,总体较为开明,毫不介意付出一部分代价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打击今文学派。

  只要你干今文学派,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然而今文学派对于律法断狱取代引经决狱这件事,却是几乎全体持反对态度,甚至对古文学派多加鄙薄。

  你们了不起,你们清高!

  反正你们古文学派的《左氏春秋》本来就没有参与引经决狱的资格,可我们今文学派有啊!

  而袁隗的想法也是如此,你们不帮我,行!

  我汝南袁氏世传《孟氏易》,纵容法家又不损害我的利益,可你们呢?

  难道你们能容许法家那帮臭要饭的在你们的地盘上争权夺利?

  袁隗虽然一时大意,但终归是在庙堂上纵横多年的政客,如果事情能够按照他的计划进展下去,那郭图说不得真要因为这法家士人的身份而吃亏。

  可千算万算,没想到韩馥狗嘴里竟突然蹦出一句“子夏氏之贱儒”。

  这句话是出自《非十二子》中“正其衣冠,齐其颜色,嗛然而终日不言,是子夏氏之贱儒也”,是辱骂子夏氏一脉的儒生整天穿得人模狗样一副高冷死装样。

  韩馥以此句辱骂郭图,是因为子夏虽是“孔门十哲”与“孔门七十二贤”之一,但却在法家具备着几乎如同开山鼻祖一般的地位。

  子夏建立的西河学派教出了包括道家、墨家、法家等无数儒家叛徒在内的著名士人,其中以子夏弟子曾申的弟子李悝、吴起为最。

  李悝、吴起作为子夏的再传弟子,前者是法家真正的创始人,后者则是兼修法学与兵学,二人都曾以变法著称。

  而还有一个叫公孙鞅的,也是通过研习李悝的《法经》,这才踏上了法家的道路。

  如此一看,似乎子夏当真应该被骂一句贱儒,但子夏还有两位亲传弟子却是将他在儒家的地位稳固住了。

  一个叫公羊高,一个叫毂梁赤。

  没错,就是最开始将《公羊春秋》与《穀梁春秋》以口口相传的形式传给子孙后代的公羊学派和穀梁学派创始人。

  同时,子夏曾对《周易》进行注解,结合他与孔子的观点编写了《易传》这本解读《周易》的名作,也为《京氏易》、《孟氏易》、《梁丘氏易》、《施氏易》等易学著作提供了基本的诞生环境,并整理六经,六经之传承多受子夏一脉影响。

  而无论是《公羊春秋》与《穀梁春秋》,还是《京氏易》、《孟氏易》、《梁丘氏易》、《施氏易》,都是今文经。

  嗯,也就是说韩馥这一句“子夏氏之贱儒”,直接就将大半个今文学派都骂进去了。

  但还不单单如此,子夏曾作《诗大序》,四传而至毛苌,为《毛诗》一派的鼻祖。

  而子夏的弟子曾申受《毛诗》于子夏,受《左氏春秋》于左丘明,子夏一脉又继承了《左氏春秋》的传承。

  这一句“子夏氏之贱儒”又将大半个古文学派也骂了进去,若要深究,从学于卢植的太子都在韩馥的攻击范围内。

  上一个敢如此辱骂在儒家之中几乎最具备影响力的子夏氏一脉的儒者,姓荀名况,他将儒家诸贤全骂了个遍,凭借自己在儒家的地位方才安然无恙。

  可你韩馥凭什么?

  凭你脑袋长得像个夜壶似的?

  (3143字)

  ——

  PS:抱歉,昨天应酬客户喝大了。

  嗯……主要是客户是小鬼子,四女两男,几个领导肠胃不好肝也不大好喝不动,小鬼子调侃我们中国人酒桌文化那么浓郁,怎么却这么不能喝。

  我们几个领导助理寻思着,今晚不把你们这群狗日的喝进医院都算我们大国风范了,于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清酒、黄酒、红酒挨着喝,最后反正我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也算是变相的抗日和爱国了吧。

  但上午还是睡睡醒醒的,顶着困意先把之前准备拿来加更的存稿润色一下先发出来了。

  另外这几天我尽量努力加更多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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