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死了,死得毫无意义。

  即便王匡、邹靖等人对典韦的“暴行”怨愤不已,却也不得不承认,典韦事前确曾向袁绍发出过警告,却不料袁绍猛地拔剑相向。

  这番举止已然是作乱了!

  “尔等亦欲持械反抗否?”

  典韦凶戾的眸子扫向几人,显然他丝毫不介意再弄死几人为太子殿下出气。

  方才还满脸悲戚为袁绍哀悼的众人此刻哪还顾得上他,后至的车骑将军府长史王谦神色凝重,缓缓上前向典韦行了一礼,道:“在下车骑将军府长史王谦,请典中盾明察,我等并无大逆之意,车骑将军更无大逆之意,此袁本初一人之事,请典中盾勿要错杀无辜。”

  王谦微微摇头,暗自叹息,他也顾不上袁绍这个死人了,哪怕他是袁家的人。

  死袁绍难道还能和活众人相提并论吗?

  而且都什么时候了,人家是刚杀了几十人的暴徒,你还照着平日里的习惯妄图为自己博取名望,还差点连累大家伙!

  山阳王氏虽不及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那般显赫,却也是两世三公之家,他的祖父王龚在孝顺皇帝时期担任太尉。

  他的父亲王畅以执法严明著称,四迁尚书令,转拜司隶校尉,建宁元年(168年)被当今天子拜为司空。

  以王谦的眼力,自然瞧得出今日何进与袁绍之间的那些龃龉,当即从车骑将军府司马范曾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后,此刻也是对何进这匹夫怨愤不已。

  去岁他接受了何进的征辟,担任车骑将军府长史,屡次劝谏何进与太子修好,不要再孩视这样一位执掌了兵权和政权的太子殿下,可何进却因他的劝谏逐渐疏远他,就连边让的谏疏都未曾与他商议。

  我接受你的征辟还尽心竭力辅佐,那真是给足你脸面了,你却如此拿大家伙的前途和性命当儿戏!

  与王谦一同前来的东曹掾蒯越神色阴沉,心中的怨愤丝毫不亚于他。他早已预见何进的败亡结局,正打算明日向何进请命外任历练,却不想今日出了这么一遭事。

  许褚向前跨出一步,对王谦回了一礼,和声道:“王长史勿忧,今日我等只是奉命前来捉拿边让,令车骑将军府一应人等不许外出,此外并无其余事由。”

  许褚记得太子殿下曾说过,车骑将军府中亦有诸多才俊,跟着何进实在是埋没了。

  而他隐约记得,这位王长史也是太子口中的才俊之一,只要他们不反抗,也没有参与边让之事,许褚也无意难为他们,兴许过些时日他们就是太子府的同僚了呢?

  “多谢典中盾、许卫率。”

  王谦对此颇为感激,对比典韦、许褚对待袁绍时的态度,再看他们对自己的礼敬,王谦也顿时觉得典韦、许褚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毕竟他们也是奉命行事。

  而随着王谦这位长史的配合,车骑将军府中零星抵抗的府兵纷纷放下了兵器,只有少数南阳何氏的死忠负隅顽抗,最终被就地格杀。

  车骑将军府正堂中,朱苗身披一件朱红色的铁甲,头戴缨盔,就像是高傲的公鸡般耀武扬威地步入堂中,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静静地坐在主位上的何进。

  朱苗倒也不客气,一屁股直接坐在右侧下首的桌案旁,身子斜靠着玉凭几,毫无仪态地看向何进。

  但不知为何,先前对何进恨得咬牙切齿的他,此刻见何进落魄地坐在那里,神色憔悴,心中却生不出多少恨意,反而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旋即对着身后众人摆了摆手道:“儁乂、子善,伯益,汝等在门外候着吧,给我们兄弟俩留些说话的地方。”

  眼见众人迟疑,朱苗拍了拍自己胸前的铁甲,咧嘴笑道:“某虽不及他何遂高勇武,但甲胄在身,纵有他有歹意也不至于连呼救都做不到。”

  “况且……”朱苗神色复杂地看向何进,缓缓叹了口气,道,“他不会动手的。”

  张郃与颜良、文丑面面相觑,不解其意,毕竟此刻的朱苗与方才高呼着率领众人着攻入车骑将军府,甚至手刃五人的激昂姿态截然不同,但他们还是听命退了出去。

  正堂的大门随着“嘎吱”一声缓缓闭合,室内瞬间陷入了一片幽寂,朱苗起身点燃了正堂内的蜡烛,烛光摇曳,映照着他深邃的目光,他看向何进,缓缓道:“何遂高,何至于此?”

  何进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嘴角微微下撇,只当朱苗是在讥讽自己落难,全然不予理会,漠然地看着手中的竹简,那是边让呈交尚书台后传至太子手中的谏疏副本。

  “某的意思是,为何你要做到这个地步?”

  闻言,何进握着竹简的手指微微颤动,但目光仍死死地盯着谏疏,依旧低着头,淡然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这种庸人怎能明白我的想法?”

  “是,我的确是庸人,我只想当个富家翁,一觉睡到下午醒,山珍海味任我用,再环拥娇妻美妾听歌赏曲,对我来说这便是绝妙的人生了。”朱苗摇首轻笑着,目光中略带着几分同情地看向何进。

  他也明白,自己这般想法只是因为早年被何进欺凌太甚,如此富家翁的生活便是他昔日梦中所憧憬的日子。

  但自幼读书习武的何进不同,他的目光始终在官场仕途上,况且正值壮年,自然不会满足于此。

  “只是,即便你不愿像我这般当个富家翁,可太子殿下亦非无情之人,你若尽心效力,他自会予你应有的回报。”

  朱苗叹了口气,神色中满是感慨,觉得这世道实在奇妙。

  何进费尽心思却求而不得,他斗鸡走马却是不求而得,朱苗复叹气,道,“殿下已许诺我,此番泰山郡平叛顺利,便予列侯之位,还问我是否愿意外任兖州刺史。”

  “呵,需要某为卫将军上表恭贺否?”何进将手中的竹简放在桌案上,终于将目光落在了朱苗身上,目光颇为复杂。

  有一丝嫉妒,亦有一丝不甘。

  其实何进也知道何苗是对的,他的这位好外甥不是他能拿捏的,但他不甘心。

  太子得以从宫外道观回宫,是他牺牲了许多政治利益的妥协,否则何来宫变立太子,又何来如今太子的权势?

  所以他觉得自己对太子有厚恩,况且两汉这么多国舅都能身居高位执掌大权,为何他却不行?

  因此,见到边让那封胆大包天的谏疏后,他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准备赌一把!

  赌赢了,这个小崽子迫于压力不得不给他权势,赌输了,大不了就当个富家翁。

  难道这个小崽子还能杀了他不成?

  呵,若是这个小崽子杀了他也不错,到时候史书上还能多添一笔太子弑杀舅父的“丰功伟绩”。

  只是,想到这里,何进神色一黯,心中多少觉得有些对不起儿子了。

  “若是太子要杀我,咸儿便托付给你吧。”何进叹了口气,声音略显无力,肩膀也微微下垂。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朱苗的面前示弱。

  朱苗却是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何进的正妻在生下何咸后便撒手人寰,此后何进为了保证何咸嫡长子的位置,即便有士族希望与他联姻,他却也并未接受,对外表明自己深爱亡妻不愿续弦,只是只纳了几名美妾。

  也恰巧,他的儿子只有何咸一个,因此何咸也是自幼备受宠爱。

  念及此处,朱苗却是不由似笑非笑道:“他可是你的命根子,也不怕我和我儿把当年你施加在我身上的欺凌,全部都施加在他的身上?”

  何进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不屑,嘴角微微上扬,道:“你不会的。”

  “旁人也许会,但你这种人不会,受过苦的你不会坐视阿咸也受同样的苦。”

  朱苗心中涌出一阵恼怒,拳头紧握,指尖也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手臂青筋暴起,重重一拳打在何进的面庞上。

  何进突遭拳击,毫无防备,竟然被朱苗一拳打翻在地,脸上也明显红肿了起来,但他却并未反击,只是神色平静,泰然坐了回去。

  朱苗瞅着何进这副泰然自若的神情,愈发恼怒,胸膛止不住地起伏,揉了揉拳头怒吼道:“你这个匹夫,既然早知恶果,为何要和太子殿下对着干!”

  其实当年他刚入何府时,何进对他确实亲如兄弟,也多般维护照顾他。

  只是随着何进身边的玩伴越来越多,何进也被身边的其他玩伴撺掇着疏远他、欺凌他,就像如今诸多士人与车骑将军府中奸佞撺掇着他去与太子殿下争权一般。

  正堂大门忽地被人打开,张郃等人听见堂中动静手持兵刃而入,却见脸上红肿的何进与安然无恙的朱苗。

  朱苗神色恢复平静,淡然道:“儁乂来的正好,回府吧。”

  “唯!”

  朱苗深吸一口气,缓缓向着堂外走去,但在即将离开正堂的刹那间,他虽未曾回身,却还是丢下了一句。

  “汝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

  正堂大门重新关闭,静谧的正堂内,何进缓缓放下手中竹简,却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声在堂内回荡,但笑着笑着,眼中却是一片湿润,一滴泪水缓缓滑落。

  “谢了,苗弟。”

  (3175字)

  ——

  PS:更新晚了,今天扫墓去了,好像说今年清明是什么月的清明,不宜在清明扫墓,所以提前一周去,事前我也不知道。

  晚点发第二更。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圣墟小说网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三国:我不是刘辩,三国:我不是刘辩最新章节,三国:我不是刘辩 圣墟小说网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