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衣着上渗出。

  白轩不需要低头去看,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左腿已经折断,虽然外表看上去还很完整,但骨头已经碎掉了。

  超越极限的发力对自身的损害是必然结果,白轩方才的确是超频了,不仅仅是缩短了体感,也极大的透支了躯壳,打破了人体极限的限制器。

  打破限制器的设定,看过一拳超人的肯定明白,不过琦玉那种是极少数,大多人打破限制器的结果就是发挥超越极限的力量,从而损伤自己。

  白轩擦了擦嘴角,他的肺腑都在剧痛……哪怕第三抵天能够扭转破碎虚空的一击,也无法完全隔绝所有伤害……伤得不轻,好在收获也很大。

  这幅天位的躯壳已经彻底废掉,被白轩一剑腰斩。

  残破的大殿地面上,躺着一具破碎的躯壳,从伤口里并未流淌出鲜血,而是溢出了黑色的黑雾,漆黑的火焰试图重新支起这幅躯壳,但所有动作都是徒劳无功,只是进一步加快了躯壳的破碎和崩溃。

  六欲天魔已经感受不到力量了,天位的躯壳被破坏后,它内部留存的力量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流逝着,它此时别说捏碎空间,就连捏碎一块石头的气力也无。

  难以相信,在白梅派背后暗中操控了四百多年的幕后黑手,先后夺取了多个躯壳,引发了多次尸鬼灾难的六欲天魔,竟然会在它最得意的领域中输的如此惨烈。

  成王败寇的世界里。

  不论逼格有多高,不论旁人如何吹嘘,当他沦为失败者跌坐在地之时,一切光环都已然破碎,再如何恐怖的词汇也无法让人心生畏惧。

  不可怕,只显得可笑。

  六欲天魔驱使着残破的躯壳,重新站起,裂痕不断在躯壳中扩散掉落,不断的飘零为透明且熠熠生辉的强者碎片。

  它直视着白轩,眼神里有忌惮,也有惊惧,有闪躲,也有愤怒和阴狠。

  视线撞在了一块。

  白轩浑身散发的惊人杀意没有丝毫衰竭,反而愈演愈烈。

  天魔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轩淡淡道:“自然是杀你的人。”

  天魔佯装不在乎的嗤笑一声:“你伤的也不轻,非要拼到底,谁生谁死可还说不定。”

  白轩拖着断裂的腿往前走:“我是受了伤,但不妨碍我杀你。”

  “你我之间,并没有那么深刻的深仇大恨吧?”

  六欲天魔继续低沉着说:“我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脱离这里的机会,一个自由的机会,我本就无意与你为敌,非得走到不死不休的这一步?”

  “怎么?想和解?”

  白轩面无表情的看着它:“此时此刻才想起来和解,你莫不是在说笑?”

  “我要杀你,和其他无关,纯粹是看你不爽罢了。”

  剧烈的杀机锁定,六欲天魔立刻退缩,强行撑起的气势更加虚弱。

  “白月光,你已经大获全胜了,人你已经救下了,剑仙遗蜕也落入你手里了,你还想要如何!”

  “非得逼迫我跟你殊死一搏?”

  “这样一来,你也得不到什么好!”

  “不如索性从这里离开!”

  “我若是死了,整个秘境都会彻底崩塌,你可想过这份后果!”

  这些话在一名千年老登听来,只觉得吵闹和好笑。

  斩草除根的道理,是个人都懂。

  至于后果什么的,都不死不休了,谁管你那么多!

  六欲天魔意识到死期将至,或许是死到临头,终于迫使它放弃了多余的念头,展现出殊死一搏的勇气。

  “既然你一意孤行!”

  “那便玉石俱焚吧!”

  它高声尖叫,带动最后的力量膨胀其身躯,意欲自爆。

  白轩此时已经没保留太多的真气在体内了,他的肉体已经抵达极限,修为也损耗的差不多了,但精神力远没有消耗殆尽。

  举起手里的江城子,染着血色的白衣摇曳,将手中兵刃朝着正前方投出,并没有花费太大的气力,仿佛抛出的只是一个折迭的纸飞机。

  但就在它脱手而出时,纸飞机顷刻间化身为超音速战斗机,轰鸣声刺耳,且在出手不到三厘米,动能暴涨,速度已经突破十倍音障。

  因为实在速度太快,剑刃在切开空气时,后方的空气无法填补,朝着真空处汇聚而形成了坍塌的环形涡流,将周遭的一切都卷入其中,碎屑,石头,血液,布片,凝固的冰块,乃至于被撕裂的剑气本身。

  飞剑在前,白色旋涡在后,视觉效果上是极其夸张的拖尾。

  这一剑,在看似随手一抛中,融合了白轩当下能调动的全部技艺。

  百步飞剑,御剑术,第四乘风,霜天剑气,浩瀚的杀意,以及将种种全部融合在一起的浩瀚精神力。

  无名一剑,亦可斩仙诛魔!

  这一剑是不折不扣的杀戮之剑。

  不以其他为目的,纯粹以毁灭目标而存在的剑,因此破坏力无人能及。

  白轩并不喜欢杀戮剑道,因为它的局限性太大,而且危害性也很大。

  但有时候,恶人还需恶人治。

  仿佛超音速飞机疾驰而过,那股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后,一切都万籁俱寂。

  整个大殿都被一剑贯穿,被阻挡在眼前的一切,不论是天魔还是建筑物,都统统被摧毁。

  六欲天魔来不及抵挡和反抗,只是望着那抹不断逼近的寒光,内心发出一声不甘的叹息声,继而被湮灭为虚无。

  祂的野心,过往,期许,心愿,未来……全部都在这一刻被碾碎为尘土,一切的一切都迎来了结束。

  ……

  秘境广场。

  繁青霜以一敌二。

  朱雀剑和徐听风,两人被她压制住了,可谓是叫苦不迭。

  被繁青霜追着一路猛砍。

  虽然没有太重的伤亡,但这么长时间下来,徐听风和朱雀剑也并不好受,并且不知道是不是伤了自尊心的缘故,侵蚀程度也有所加深。

  就在朱雀剑艰难抵御侵蚀之时,忽然全身一阵轻松,之前始终不听使唤的手脚回归了大脑的指挥下,直接给了他自己一拳头。

  朱雀剑不怒反喜:“太好了,他成功啦,我们有救了!”

  徐听风也终于在被完全控制前夺回了身体控制权,感受着身上褪去的漆黑斑纹,卷起袖子,从伤口中流淌出漆黑油脂般的侵蚀之物。

  “白月光居然真的解决了幕后黑手。”徐听风说了一句:“他怎么做到的?”

  还没说完就听到了一剑劈下来,差点劈到他的裆部。

  “还打?”徐听风冷汗直流。

  朱雀剑一脚将徐听风踹开,借力后跳。

  同时地面崩裂出一道缺口,整个遗迹摇摇欲坠。

  ……

  白轩站在崩塌的宫殿群内,身形微微趔趄了一下。

  刚刚这一剑,他毫无保留。

  因此……

  至少一时半刻之内,已是动弹不得。

  轰隆隆——!

  在天魔死去后,整个秘境开始剧烈的震动。

  看来六欲天魔并未说谎,祂自己是整个秘境的支柱,相当于人柱力。

  秘境不能没有六欲天魔,就像房子不能没有承重墙。

  白轩是动不了了,也懒得动弹手指。

  根据他的经验,空间一旦开始崩塌,并不会湮灭其内部的一切,而是会产生乱流,就像是海底的遗迹崩塌后,空气会从遗迹内涌出,形成混乱的海流。

  空间乱流比海流暗礁还要危险的多,而且因为无法确定落点会在哪里。

  白轩想起了之前得到的忠告,倦知还提醒过他。

  ——六欲天魔的消亡不过是一个开始,之后发生的一切可能才是真正的考验,所以,留点心。

  “这话说了跟没说有啥区别。”

  白轩吐槽了一句。

  他也是懒得动弹了。

  宁可坐在原地恢复一下体力,也不想继续走动。

  爱崩就崩吧,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仰起头,望着反射的光线。

  白轩心想还真是经历了许多事。

  自从进入秘境后,事情就是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

  好在……不算白来一趟。

  该做的事都做完,该拿到的东西也拿到了,该死之人也已经杀死。

  还有意外之喜,见到了两位故人。

  他的心情就像是加班了很久终于搞定了项目所需的社畜,只想着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让心灵空虚一会儿。

  等离开秘境后,他肯定是要回到现代休息个几天时间,首要的事就是回家里给浴缸里放满水,然后在里面泡上四十分钟的澡,让全部疲惫在温水中蒸发。

  毕竟留在这里的时间的确是有些长了。

  从琅琊到白梅派,都没个合适的时间回现代。

  胡思乱想中,空间乱流加剧了晃动,整个遗迹怦然破碎,无数碎片朝着上空出现的旋涡状空洞中涌去。

  嗒嗒嗒——!

  他在崩塌的宫殿群内听到了脚步声。

  迟缓的侧过头看去。

  远处,繁青霜怀中抱着江城子朝着一步步奔近。焦急的神态,急促的步伐。

  在日益崩塌的宫殿内,这里的空间已经破碎成了不规则的碎片,而她的动作太匆忙,太着急,直线的冲过来,衣服被空间裂口割破,发绳也被斩断,青丝在脑后飘荡,衣兜里的油纸包被划破,掉落出了几个水果干。

  她已经无暇去顾及那些,只竭力的伸出手,想要够到他的身边。

  只差一点点,她的手指就能碰到他。

  但……

  空间的乱流呼啸而过,将两人自其中切开,她的指甲被斩出月牙状的残缺。

  仅剩的一点点距离,却成了无法被跨越的鸿沟。

  触不可及。

  白轩刚刚想说什么,感到一丝温热落在面颊上。

  繁青霜跪坐在破碎的空间中,几滴清泪自眼眶中滑落。

  泪水竟是能穿过空间的乱流,落在他的身边。

  “别哭。”

  白轩轻声说:“保管好我的剑,等我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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