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孚正一路游山玩水往回走呢,结果感觉到了衣袖里那《千里烟云画》上一阵灵力的异动。

  他意外地将之拿出来,就看到上面已经有人写了三个字:有人乎?

  赵以孚顺手答了一个字:有。

  那边好像没想到他会回答,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回应。

  他也就暂时没有多想,只是手撑着翠绿竹杖沿着山中水脉慢慢行走。

  这倒真不是在游山玩水了,而是在探查这处山中水脉状况。

  峰林县南部绝大部分的灌溉用水都来自这囚室山,故而这里的水出了问题自然峰林县南部的土地也会受到影响。

  先前他就看过,这水中瘴毒浓郁并且多污浊,他想要在出山之前找到源头并且解决。

  而就在此时,他又感到衣袖里面的画轴有灵力变化。

  他干脆在河滩上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对吴忠道:“吴叔,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了。”

  吴忠爽朗地笑了一声道:“好嘞,我来搭营地。”

  话音落下,他就一个手刀劈倒了一棵大树……

  吴忠等于是得到了赵以孚和无眉和尚的部分修为,而且是赵以孚的修为帮助他将无眉的修为消化成自己的,等于躺着都能涨实力。

  赵以孚盘膝坐下,将画卷摊开,就见上面又出现了三个字:【你是谁?】

  他想也没想地就回了:【你又是谁?】

  对面大概没想过他会有这种‘毫无礼貌’的回应,又愣住了。

  赵以孚则是失笑之下耐心等着,他知道对方一定会率先忍不住的。

  果然,一会儿之后那边就又有回应:【我是京城一富商,该你了。】

  赵以孚想也没想地就答道:【我是山野一小道。】

  对面回应:【我不信。】

  赵以孚笑了,随后挥手捏碎了一块墨,而后泼墨成画,在那《千里烟云画》上直接泼墨成画。

  他将自己面前看到的景色都画了上去。

  远处是烟雨朦胧的远山,被层层密林遮罩,而近处则是溪流婉转,又有好几只猫猫‘出镜’在那河滩上捕鱼玩耍。

  这是极有趣味的一幅图。

  这图直接落在了画轴上,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同步过去?

  ……

  赢琮头皮发麻差点把画卷给丢了。

  原本他只是批改奏折的时候偶然想到了这事准备试试,权且一乐。

  结果没想到对面给他开了个大。

  瞬间生成一幅画卷,这是他从未想过的能力。

  他忽然想起了先前在资料中看到过的一些关于那位北徐末代宰相靳洄的事迹……似乎也有模糊文字说他能够挥毫作画,一瞬画成?

  他想到了什么,激动起来问:【阁下与靳洄是什么关系?】

  那边很快回应:【靳洄是谁?】

  【但有点耳熟……】

  赢琮见状也没多想,立刻挥毫写道:【靳洄字远岫,大徐南渡之前的最后一任宰相,被世人称为奸相。】

  那边立刻回应道:【哦,原来是远岫师叔祖啊,那我是知道的,但没见过,毕竟我就是个才入门没多久的小道士。】

  【那还真是巧了,没想到我这画中就将这位师叔祖给画了进去,你一定是看出来了才这么问的吧。】

  赢琮原本还有别的话想问,但此时被一种文艺的感觉转移了注意力,他问:【哦?为何这么说?】

  【有钱人你看,我这师叔祖名‘洄’,乃是曲折小河的意思,而字‘远岫’便是远方山峦的意思,这合起来不就是我的这幅画中背景吗?】

  赢琮这才恍然,原来那位北徐末代宰相的名字合起来就是一幅山水画卷啊。

  如此有诗意的名字,真不像是外界传言中的那等奸人……

  他问:【你是如何看待这位奸相……抱歉,贵师叔祖的?】

  那边依然没有任何迟疑地回了一句:【那是个轻易插足自己不擅长领域的笨蛋。】

  赢琮惊讶地说:【你竟然对先贤不敬?】

  那边反问:【我们不是在说个奸相吗?】

  赢琮忽然觉得好有道理,竟然无言以对。

  他还是决定转换话题道:【那么你呢,换做是你在贵师叔祖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换做是我么,调配点媚药给那皇帝弟子,早点多生几个皇子,然后好好培养皇子再早点让那没什么当皇帝天赋的倒霉徒弟脱离苦海。】

  赢琮想了想,忽然觉得从后人的眼光来看这么做未尝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与其把国家给折腾散了,不如好好培养下一代呢……

  就是同样身为皇帝,他听到对面这‘小道士’这么说就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他决定不谈这些事情了,问:【小道士,你这是画的哪里?】

  小道士:【大徐西南的囚室山。】

  赢琮赞道:【倒是一处风光明秀的好去处。】

  小道士:【一点都不好,到处都是瘴气,水里都不干净,害的外面峰林县灌溉的水源都出了问题。】

  赢琮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心怀慈悲的。】

  小道士:【那可不,毕竟这关乎我两年多以后的吏治考评啊,要是粮食产量低了岂不是要升官无望了?】

  ???

  赢琮的脑门上猛然冒出一排问号。

  他觉得非常意外,原本是想要和这小道士聊一聊方外风俗的,结果冷不丁怎么又回到了官场话题?

  他问:【你还当官?】

  小道士:【不能当官吗?我可是儒道双修的。】

  赢琮有些恍惚。

  ‘儒道双修’这个词他听过不少,因为朝中不少大臣就都是这么自称的。

  但他还是第一次对‘儒道双修’有了个这么具现化的认知。

  这么聊着,他发现自己对于对面的那个小道士心中就生出了亲切的感觉。

  因为那小道士很诚恳,无论他问什么都给了很真诚的答案。

  他忍不住对左右道:“给我拿地图来!”

  伺候他的太监有些懵,因为什么时候皇帝会在他们面前自称‘我’了?

  赢琮也意识到问题所在,立刻改口道:“还要朕再说一遍吗?”

  太监连忙点头哈腰地吩咐去了。

  片刻之后地图被拿来了,这位徐皇便将地图摊开细细寻找了起来。

  囚室山不难找,毕竟赵以孚已经说了方位,并且其已经算是大徐西南边陲的大山了。

  “是这,竟然是峰林县!”

  “等等,之前好像是有个恩科举人被派往峰林县来着……”

  旁边伺候的老太监立刻提醒道:“官家,那人名叫赵以孚字君信,老奴记得是墨州恩科举人。他初时被任为县丞,数月前已经将鱼鳞黄册都递送到了户部,官家因此还将之破格提拔成了峰林县令。”

  赢琮一拍脑袋道:“对,是有这件事。”

  “忠奴,还是你记性好。”

  这太监就是常年伺候赢琮左右的大太监洪忠奴……怎么说呢,能够在皇帝身边伺候并且恩宠不衰的人,果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赢琮说:“对了,那赵君信送来的鱼鳞黄册呢?我放在哪里了?”

  洪太监道:“官家,那时户部侍郎卢湛提了这事,但因为鱼鳞图册内容太多,故而只拿了黄册呈上。”

  “官家看过黄册之后就龙颜大悦,将黄册还给卢侍郎让他户部入档了。”

  赢琮道:“立刻让卢湛去把赵县令做的鱼鳞黄册都搬来,朕这一次要好好看看。”

  原来先前他只是匆匆过目了黄册,毕竟是皇帝来着,日理万机哪有功夫仔细看这枯燥玩意儿?

  赵以孚是第一个把工作做得这么好的,他只是因此而高兴。

  洪太监立刻领命去了。

  而赢琮则是忍不住又给赵以孚发去消息:【方才翻了一下邸报公文,你叫赵以孚?】

  赵以孚答:【是啊,所以你是皇帝?】

  赢琮:……

  他着实有些绷不住了,都没太在意赵以孚的不敬,反而问:【你怎么发现我是大徐皇帝的?】

  赵以孚:【因为这《千里烟云子母画》一共就两卷,我这卷是刚灭了个邪魔搜刮到的,而另一幅画要么战乱遗失在了北方,要么依然在大徐宫廷中收藏着。】

  【你能一下查到我的俗家姓名,那么自然是大徐宮中人了。】

  【是吧,有钱人?】

  赢琮见状反而觉得很新奇,他问:【既然你知道我是皇帝了,就不怕吗?竟然还称呼我为‘有钱人’。】

  赵以孚:【是嘛,我以为这是你给自己取的笔名……若是不喜欢,我也叫你一声陛下好了。】

  赢琮在赵以孚的回应中真是看不到一丁点的敬畏之心,他忍不住问:【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吗?】

  赵以孚答:【不怕。】

  赢琮:【……】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真就碰到了个不怕的。

  其实别说赵以孚是修行之人了,在大徐朝就算是个读书人,在有了功名进入士大夫阶层之后,也可以说不鸟就不鸟皇帝。

  因为这大徐朝就是这个皇族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制度,‘刑不上士大夫’也是真的。

  随后赵以孚解释道:【毕竟我的主职还是修行,在朝当官也只是为了红尘历练罢了。你最多将我流放……】

  【我正好可以深入不毛说不定还能发现天材地宝。】

  【若你让我去职还乡,那正好回山修行长随恩师左右。】

  【若你囚我于牢狱……嗯,我就跑。】

  最后那个‘我就跑’不知为何一下子把赢琮给逗笑了。

  “哈哈哈……”

  他一个人乐了起来。

  这让旁边的洪太监感到茫然,但是他又不敢凑过去看看这官家究竟在做什么。

  赢琮难得开怀,随后道:【那我让你统御驻守边疆上阵杀敌呢?】

  赵以孚:……

  好家伙,怎么可以这样?!

  他很认真地回应:【虽然在下也学过一些兵书,但于军略一道着实不算精通,只怕真是如此会害得我大徐军人枉死沙场。】

  “这小子倒是有自知之明。”

  赢琮却觉得来劲了,他偏偏就是要在这个问题上刁难一下这个居然敢不给他面子的混小子……这感觉,就好像是抠抠键政上瘾的熊孩子一样。

  他说:【若是我执意如此呢?】

  赵以孚人都麻了,他上辈子的确遇到过那种‘如果我是皇帝,我就要你怎样怎样’的脑瘫网友,可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遇到了这么个当皇帝的‘网友’,这就很淦了。

  他顿了好一会儿,顺了顺气,才无奈答道:【那我只能先封闭城关,然后苦研兵书学习行军布阵。】

  赢琮追问:【然后呢?】

  赵以孚:【然后就看我学习的成果了,总之先确保城关不失吧。】

  赢琮见了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心想这赵以孚修道学儒而且还第一个响应了他的精神重绘了治下鱼鳞黄册,自己这么刁难人好像不太好吧?

  他说:【放心吧,方才只是笑言,我可不会真把你安排到边关去。】

  谁知他是这么想,赵以孚却不这么认为了。

  赵以孚道:【不,如果边关真的危急,还是请让我去吧。】

  赢琮:“这是为何?”

  赵以孚:【被你提醒了,除了我周师以外,你让别人去边关驻防我都不太放心。】

  【毕竟大徐也是我的家园,若是家园有难我也无心修道。】

  【你选我去,至少我助你城关不失。】

  赢琮愣住了,因为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赵以孚话语中的意思,品味出了一种愿意‘为国献身’的意味来。

  这么一想,他才是真的感动了。

  【好好好,你能有此心就好。】

  赵以孚:【对了,你是皇帝,你不用批奏折的吗?】

  赢琮:【在批。】

  赵以孚:【那就认真点,我这也要开始工作了。】

  赢琮:……

  他又无语了,自从当上皇帝之后还没人这么催他批奏折的。

  他有些赌气,然后决定不理那货了。

  可是……

  刚刚接触‘聊天工具’的人是有瘾的,尤其还是个‘能够发送高清大图的网友’。

  结果赢琮才批阅了两本奏折呢,就开始魂不守舍了起来。

  他几次拿起那《千里烟云图》又都放下,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和网友聊天’。

  就在这般拉扯之下,洪忠奴在旁边轻声道:“官家,卢侍郎已经带着东西等在外面了。”

  赢琮闻言一下惊醒,然后随手丢下手里的奏折道:“宣!”

  这下就很精神。

  卢湛有些疑惑地走了进来,他完全不知道这皇帝怎么忽然就找他要赵以孚的‘功课’了。

  但是没办法,皇帝有命,他只能拿了过来。

  原先他只拿了黄册而藏下了鱼鳞图册其实是有自己小心思的,毕竟那鱼鳞图册有些精致得过分,要是被皇帝看到了,要求天下官员都这么操作怎么办?

  现在没办法了藏了,皇帝已经指明要鱼鳞图册,他也只能拿过来。

  “卢爱卿,你说赵君信这人如何?”

  赢琮一边翻看一边询问。

  卢湛则是惊讶极了,他没想到这皇帝竟然直接过问赵以孚?

  他想了一下,随后道:“臣不知其人,但从其行事来看当是个献媚之人。”

  他决定给自家师侄上点眼药,大不了师侄被流放的时候他去送点好东西嘛!

  卢湛很是‘豁达’地想道。

  “砰!”

  忽然赢琮猛然一拍龙案。

  卢湛很是平静地撇撇嘴,然后演出一副诚惶诚恐状道:“陛下这是为何?”

  赢琮则是颇为兴奋地说:“好,好啊,本以为他的黄册就做得够好了,没想到鱼鳞图册竟然可以做到如此精致!”

  卢湛心中翻了个白眼,连忙说:“这便是此人的险恶用心,他如此作态实有邀宠之嫌,若是累得别人也……”

  赢琮摆摆手说:“你说的我明白,终究赵君信是不一样的。”

  卢湛还有千言万语要说,结果愣是被憋了回去一句都说不出了。

  不是,这皇帝什么时候接触那个卷王师侄的?

  还有这暧昧的言辞,感觉好像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卢湛还在细细琢磨,结果赢琮已经挥手赶人了:“行了,东西就放在这里吧,朕要好好地研究一下……”

  “这鱼鳞图册画得好啊,简直将整个峰林县给描绘得清清楚楚,仿佛朕的子民就在眼前。”

  “可惜也只有峰林县一地……”

  卢湛听了头皮发麻,他还指望自己能够快点转正成为户部尚书呢,这时候就这么退下去了在皇帝心里岂不是落了个嫉贤妒能的糟糕印象?

  他咬咬牙只能自爆道:“陛下,其实臣也明白这么做的好处,只是贸然全盘改制劳民伤财恐怕会有祸事,故而已经安排先挑几个地方进行试点。”

  “只是事情未成担心有差错才没有告知陛下,只等事成之后再向陛下报喜的。”

  赢琮听了惊讶抬头,这点他还是挺有兴趣的。

  说:“很好,朕拭目以待。”

  卢湛这才纳闷地告辞。

  他离开时心里那个叫做难受啊,总觉得要是让那卷王师侄入朝了,说不定要被流放千里的就是他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他曾经在皇帝面前背刺过赵以孚……

  虽然说是同门,但朝堂之上互相背刺都很正常,反正这种又‘捅’不死人的,就当出去游历一番嘛。

  他是不知道,他还在琢磨着怎么能够瞒过去的时候,赢琮已经忍不住拿出了《千里烟云画》写上了一句:【小道士,我刚看了你的鱼鳞黄册,真是太精妙了。】

  【不过你知道我那户部侍郎说你是什么吗?】

  【说你是个献媚邀宠之人……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

  ……

  “咔嚓~”

  赵以孚捏碎了地上一块鹅卵石,甚至将之揉搓成了渣。

  吴忠懵懂地问:“少爷,难道这块石头是什么邪恶的石头精?”

  刚接触修行世界的吴忠现在看什么都像是成精的。

  赵以孚勉强露出笑容道:“没有的事情,我只是觉得这块石头圆得有些讨厌而已。”

  人心险恶啊!

  他算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了,就那货居然还是他的长辈?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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