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但应该快了!”

  申时行与王锡爵听到此话,不由得兴奋起来,没想到还真有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策略。

  “子珩,细讲!细讲!”

  申时行两眼放光,沈念在献言献策上,还从未令人失望过。

  沈念缓了缓,道:“陛下与张阁老比任何人都清楚夺情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但陛下仍坚持夺情,张阁老选择以‘在官守制’响应夺情,吕阁老、马阁老与殷阁老皆同意夺情,其根本原因在于:他们认为,朝堂离不开张阁老!”

  “当下,赞同丁忧反对夺情者,呈递奏疏只言祖宗成宪、礼制孝道,完全无用,正确的方式是应拟定出一份令陛下与众阁老都满意的解局之策!”

  “我反对丁忧二十七个月,是因若这样做,必换首辅,首辅一换,新政必乱,极有可能引发党争,甚至北方边防也会出现危机!”

  “所以我便想着有没有一道良策,可避免这些危机。”

  “目前,我的想法是,为避免矛盾扩大,可先让张阁老丁忧返乡,然后最好能在明年年初陛下成婚前起复还朝,此外,还应找理由为张阁老保留首辅之位!”

  申时行与王锡爵认可地点了点头,沈念所言才是真正能解决问题的思路。

  当下反对夺情的官员。

  至少有一半都是打着孝道旗号,实则反对新政或反对张居正柄国的官员。

  他们看不到张居正的重要性。

  他们认为张居正丁忧、新首辅上台后,他们才有机会擢升,才能将张居正的诸多门生故旧与支持者拉下马来。

  在他们眼里,大明的家,谁当都行。

  可是他们全然没有为大明江山考虑,为大明百姓考虑。

  张居正卸任。

  吕调阳或马自强最有可能成为新首辅,其次是殷正茂、张四维或徐阶。

  但这几人。

  精力、才气、权威、魄力等皆不如张居正。

  即使他们能贯彻张居正的新政措施,最终的效果也将远逊于张居正。

  这还不是最令人担忧的。

  最令人担忧的两个隐患是:内廷与边政。

  一旦小万历与司礼监缺少张居正的制衡,司礼监之权会愈加庞大,日后朝堂这种廷杖官员之事可能会经常出现。

  廷杖。

  看似彰显了皇权的至高无上,其实很多时候都是无奈之举,只能促成君臣对立,使得矛盾愈加无法调和。

  至于边政。

  张雪颜、戚继光、李成梁等北境将帅都是张居正新政的有力支持者。

  一旦更换首辅。

  这些人为保张居正归来仍能担任首辅,定然不会配合新首辅,新首辅若刁难他们,必有意外发生。

  边政事多而杂。

  蒙古部落一旦趁机侵扰,战事一起,新政便只能搁浅。

  这两个隐患就能使得朝廷元气大伤,使得新政改革戛然而止,让大明走回头路。

  ……

  申时行与王锡爵见沈念突然停了话语,不由得面带疑惑地看向他。

  沈念无奈摊手。

  “至于如何使得陛下同意张阁老先丁忧后起复,如何使得朝廷能为其保留首辅之位,我……我还没有想好!”

  ”子珩,快想啊,此乃关键!”王锡爵焦急地说道。

  王锡爵下意识觉得完整之策唯有沈念能够想出来,故而如此催促。

  “莫给子珩太大压力,咱们一起想,一起想!”申时行说道。

  当即。

  三人分别坐在椅子上,都皱起眉头,认真思索起来。

  ……

  约半个时辰后,已到放衙时刻。

  王锡爵起身看向沈念。

  “子珩,我去吩咐下面的人准备晚餐,并泡上一壶浓茶,咱们三个今晚可能要熬大夜了!”

  沈念无奈,点了点头。

  熬大夜,乃是一名京朝官的基本功。

  若今晚想不出,他们大概率就要熬到明天清晨。

  在沈念三人准备通宵达旦之时。

  赵士皋、张位、于慎行、王家屏、沈一贯等一众翰林官也未曾离开,全都忙着撰写奏疏为吴中行四人求情。

  此次,这四人若被往死里揍一顿,他们日后被廷杖的概率将会增大许多。

  故而,上奏求情,是救别人,也是救自己。

  饭毕。

  沈念三人一边思索,一边讨论起来。

  近子时。

  申时行一脸焦躁地来回踱步。

  王锡爵将一个笔筒内的十余根毛笔拽得只剩下笔杆。

  沈念更是用凉水洗了二十多次脸。

  然而,三人依旧未曾想出解决之法。

  无论是先丁忧后起复,还是为张居正保留首辅之位,都很难找到谁都无法拒绝的理由。

  不多时。

  三人终于都熬不住,陆续趴在书桌上睡了过去。

  ……

  翌日,即十月初七,五更天。

  天微微亮。

  翰林院,沈念的公房内。

  申时行、王锡爵、沈念三人都趴在桌子上睡觉。

  唰!

  就在这时,沈念突然坐起身来,道:“有了!有了!有了!”

  沈念的声调甚高。

  一下子就令申时行与王锡爵清醒过来。

  二人看沈念兴奋的神色以及铺纸的动作,便猜出沈念想出了对策。

  “子珩,我为你磨墨!”申时行说道。

  “子珩,我为你沏茶!”王锡爵说道。

  ……

  就在沈念奋笔直书,撰写解局之策的时候。

  赵士皋、张位、于慎行、王家屏、沈一贯等一众翰林官联名为吴中行四人求情的奏疏,送到了通政使司。

  然而。

  通政使司在冯保的示意下,根本不向文华殿呈递此奏疏。

  直接无理由扣押,锁在了木箱之中。

  与此同时。

  一群厂卫在禁中与各个衙门巡视。

  但凡发现有手拿浆糊之类工具的官员,直接没收工具;但凡发现内阁衙门前、六科廊前转悠的官员,一律驱赶。

  此外。

  若有官员在金水河河畔转悠,冯保也会立即命人驱赶,以防有官员跳河死谏。

  小万历如此指示,也是无奈之举。

  他本意是杀鸡儆猴,但当下想要做“鸡”的官员太多。

  若不使用一些非常规的办法拦截,那被廷杖的官员可能轻松破百。

  如今,他看不到官员们的反对奏疏,就不用批阅,更不用惩罚。

  ……

  不多时,太阳缓缓升起。

  翰林院编修吴中行、翰林院检讨赵用贤、刑部员外郎艾穆、刑部主事沈思孝四人被锦衣卫带到午门前。

  四人皆被扒去官袍、官帽,身穿素色单衣,双手被麻绳捆绑,嘴巴也被塞得死死的,跪在地上。

  此刻距离午时还早。

  将他们提前押到这里,是为了令百官畏惧,促成夺情成功。

  ……

  就在这时,文华殿之内。

  小万历翻阅奏疏之时,还是看到一道反对张居正夺情的奏疏。

  此奏疏来自当下正在刑部学政的新科进士邹元标。

  邹元标为了将奏疏送到小万历面前,将其奏疏伪装成了告假本,然后在去内阁言事之时,偷偷将奏疏放到了内阁已票拟过的奏疏中。

  小万历看到后,气得差点儿没有将桌子掀翻。

  邹元标的措辞比吴中行四人还要毒辣。

  “皇上之留居正,岂以其有利社稷耶?不知居正之在位也,才虽可为,学术则偏;志虽欲为,自用太甚。”

  邹元标是一名反新政者。

  他列举了张居正的一系列问题,比如:进贤未广、决囚太滥、言路未通、民隐未周等,将新政说得一无是处,将张居正骂得一无是处。

  “廷杖八十,发配极边充军!”小万历攥着拳头,咆哮着说道。

  片刻后。

  邹元标便与吴中行四人一同跪在午门前,等待廷杖。

  这五人都将胸膛挺得高高的,一脸不服气。

  约一刻钟后。

  小万历命冯保来到午门前,传递了一句让无数官员都为之胆寒的话语。

  “群奸小人,藐朕冲年,忌惮元辅忠正,不便己私,借纲常之说,肆挤排之计,再有党奸怀邪,欺君无上,必罪不宥!”

  此话直白来讲:谁若再敢诋毁张居正,反对夺情,一律廷杖八十,发配极边充军。

  小万历显然已被逼得急了。

  ……

  这时。

  沈念终于写完了结局之策,待王锡爵与申时行看完之后,沈念还向他们迅速解释了一番。

  二人都面带惊喜。

  此策,沈念写了两份。

  一份呈递给小万历,一份呈递给张居正,计策内容大体一致,但侧重点各有不同。

  此策到底能不能行。

  关键还要看小万历与张居正能不能同意执行。

  与此同时。

  三人也知晓了邹元标口出狂言,被惩廷杖八十,发配极边充军的事情。

  沈念站起身。

  “申学士、王祭酒,接下来恐怕我们要兵分三路了!”

  “申学士,麻烦您手拿此策向陛下汇禀并为吴中行等五人求情!”

  “我前往首辅府,向张阁老汇禀,并让他向陛下呈递奏疏!”

  “王祭酒,你立即前往庶常馆与国子监,令他们暂时不可上奏言说此事,他们上奏,除了激化矛盾,一点作用都没有,还易被人利用!”

  “好!”申时行与王锡爵皆认真地点了点头。

  随即。

  三人便都朝着翰林院外奔去。

  如果有其它官员胥吏在此处,一定会惊诧于沈念竟敢向两名官职远高于他的官员发号施令。

  但此刻的申时行、王锡爵、沈念三人根本不在乎这些俗礼。

  在他们三人眼里:真正做事的人,谁说得对,便听谁的。

  ……

  王锡爵率先奔向庶常馆,可惜为时已晚。

  已有两名庶吉士将奏疏通过点心盒夹带,送到了禁中御案前。

  这两人。

  一个是二甲第一名的汤显祖,一个是二甲第三名的冯梦祯。

  二人能如此顺利。

  显然是禁中有人暗中帮忙,希望他们反对夺情。

  此外,还有国子监的五名监生另辟蹊径,拿着反对夺情的奏疏,站在太庙前,高声朗诵他们的奏疏,向上天与太祖朱元璋汇禀当下朝堂之乱。

  小万历非常恼怒。

  他已经尽可能地堵塞官员们呈递奏疏的渠道,以防牵连太大,但总有人想要作死。

  小万历这个年龄,正是血气方刚、气血上头的时候。

  根本不可能妥协。

  很快。

  午门前。

  将被“廷杖八十,发配极边充军”的官员监生增加到了十二人。

  ……

  近巳时。

  张居正的宅邸中。

  张居正披麻戴孝,跪在前厅搭建的灵堂前。

  此刻的他,心情非常复杂。

  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反对之声。

  自担任首辅以来,他听到过各种各样反对、辱骂的声音。

  他皆不惧。

  因为他能以权压之,因为小万历无条件相信他,因为他所做之事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大明的黎民百姓。

  但是这一次,一个“孝”字,使得他名声大臭。

  此刻,张居正显然不想丁忧返乡。

  因为他不愿新政改革毁于一旦,因为他知晓待从这个位置掉下去二十七个月后,可能很难再回到这个位置。

  他虽在家中。

  但已知午门外等待被廷杖的官员监生已增加到十二人。

  若小万历与他仍坚持夺情,人数必然越来越多。

  廷杖八十,足以将这些人全部杖毙。

  张居正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僵。

  当下的他与小万历都是骑虎难下,他已倾向于妥协,但心中又全是不甘。

  就在这时,有家仆来报,沈念称有急事求见。

  “请入书房!”张居正说道。

  这一刻。

  张居正突然长呼一口气,心中喃喃道:若子珩也是劝我丁忧,我……我便返乡吧!

  ……

  稍顷。

  沈念出现在张居正的书房中。

  “学生沈念参见老师,老师请节哀!”沈念朝着张居正重重拱手。

  他注意到,不过数日,张居正的两鬓处便增加了许多白发,神色甚是萎靡。

  张居正知晓沈念的来意,当即便率先开口道:“子珩,你是准备劝老夫丁忧还是夺情?”

  沈念说道:“先丁忧,后夺情。”

  张居正微微摇头。

  “当下,朝堂官员们都骂我是未曾丁忧一日,何谈夺情起复!陛下之所以不愿丁忧一日,乃是心中明白,只要我丁忧,日后再想夺情,令我提前回朝,难度就大了!”

  丁忧就意味着辞去首辅之位,然后立即就会有官员补上首辅之位。

  “如果阁老丁忧后,朝廷的首辅之位一直为您留着呢?”沈念反问道。

  “留着?不可能!丁忧意味着去职,而内阁首辅不可或缺,即使令吕阁老担任,也不会空缺!老夫担心的是,依照吕阁老的精力,恐怕最多干半个月,身体就吃不消了!”

  “马阁老也是如此,而殷阁老脾气暴躁,又刚被惩罚,若补上的是徐公或张四维,恐怕……恐怕老夫丁忧归来,一切都全变了!”

  沈念不再卖关子。

  当即将他撰写的解局之策呈递到张居正面前。

  张居正拿起文书,认真看了起来。

  他看完后,面带惊讶,喃喃道:“新设票拟司?真的可行?”

  “只要陛下与您同意,便可施行!”沈念一脸笃定地说道。

  沈念这道解局之策,其实并不复杂。

  当下反对声过大。

  沈念建议张居正先回家丁忧,安葬父亲,而朝廷为了新政稳固,为了表达对张居正这些年来的贡献,决定保留其首辅之职,等他归来就任。

  如此,此事的问题就变成了:朝堂不可一日无首辅。

  然后沈念便出了一条计策:新设一个由皇帝直管,名为“票拟司”的临时衙门。

  此衙门设多名临时差遣。

  其名为:票拟检详官(检详,查考之意,亦是掌朝廷机要文字的官职)。

  票拟检详官的人选由内阁推荐,小万历遴选,在六部与多个重要衙门中挑选,人数控制在十余人。

  票拟检详官,皆拥有票拟之权,与内阁票拟平行操作。

  即每日的奏疏,誊录相同的两份,一份交由内阁票拟,一份交由票拟检详官票拟。

  之后,统一由小万历进行抉择批红,待张居正归来之日,便将此临时衙门废弃。

  往昔,小万历修改票拟被视作对阁臣的不满。

  但当下小万历修改驳斥票拟,将被视作正常操作,因为小万历就是票拟司最大的票拟官。

  简单来讲——

  就是令票拟司代替内阁首辅的一部分事务,为内阁减负的同时,也是为小万历亲政提前做准备。

  另外。

  也让一部分经常攻击内阁阁臣的官员知晓票拟的难度有多大。

  这就相当于小万历暂时失去了张居正这位统筹所有事务的“秘书长”,但却拥有了一群“秘书侍从官”。

  如此。

  不但解决了张居正丁忧返乡朝政将乱的隐患,也使得保留张居正首辅之位有了充实的理由,即新政改革,不可动摇。

  有些隐藏之意,沈念没有写,但张居正心里清楚。

  此策看似要等张居正二十七个月,实则票拟司这个草台班子,根本不可能替代张居正的作用。

  票拟,那是通过阅览无数奏疏,通过对大明各种事务的统筹了解后,才拥有的能力。

  当下让沈念入内阁票拟,沈念都觉得力不从心,更别提其他人。

  故而,沈念觉得,待到年初,便可寻理由使得张居正夺情回朝。

  到那时,百官都能看出张居正的重要性,并且小万历的底气也能更硬一些,反观官员们反对的理由则会弱一些。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解释。

  张居正知晓沈念的这番布局,完全是为了让自己尽早归来。

  这一刻。

  向来坚强的张居正,眼眶泛红,逐渐湿润。

  此时。

  正是他最难受、最脆弱的时候,他需要关怀,但无数人却都在朝他捅刀子。

  唯有沈念,给他送来了温暖,让所有人都有台阶可下。

  “有此策,吾心安,吾愿意丁忧返乡!”张居正说道。

  随后。

  沈念为张居正磨墨,后者开始撰写丁忧请辞奏疏,并恳请小万历轻惩跪在午门前的官员们。

  这一刻,文华殿内。

  小万历也看罢了沈念撰写的解局之策,申时行根据沈念的意思偏向“利于陛下亲政”方向解释。

  小万历听后,甚是高兴。

  待设立票拟司后,看似是票拟检详官分了内阁之权,其实是小万历分了内阁之权。

  且因有诸多票拟检详官的存在,他不会太过劳累。

  在他眼里,沈念此策的高明之处就在于票拟检详官的设置。

  若没有此官职差遣,让小万历亲自批阅奏疏,行使内阁首辅之责,他累死也干不完。

  如此一来。

  待明年年初,他便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再次夺情起复,使得张居正归来。

  到那时。

  反对夺情的官员们已知张居正的价值,在朝廷需要他的情况下,谁再阻拦,那就是找死。

  小万历就在准备应下的时候,扭脸看了一眼冯保。

  冯保立即会意,朝着小万历点了点头。

  他非常乐意看到内阁之权被削弱。

  他也希望将首辅之位一直留给张居正。

  因为一旦更换首辅,内廷有可能大变,而他的位置也极有可能不牢固。

  这一刻,骑虎难下的小万历不由得长呼一口气。

  他也不想当暴君,无奈这些官员逼得太狠了!

  片刻后。

  吕调阳、马自强、殷正茂三大阁臣全被召入文华殿。

  小万历总要问一问这三人的想法。

  三人看过此解局之策后,纷纷表示赞同,设立票拟司,便没有人能挤进内阁了。

  他们只需求稳,等待张居正归来即可。

  半个时辰后。

  距离午时已不足两刻钟。

  小万历收到了张居正恳请丁忧返乡并为午门外官员求情的奏疏。

  小万历看罢后,让众人都看了一遍。

  申时行看完后,立即站出来说道:“陛下,此难已解,臣恳请轻惩午门外待廷杖的十二人,他们或许是被人利用,但对朝廷实乃一片公心啊!”

  “臣附议!”

  “臣附议!”

  ……

  吕调阳、马自强等人皆出列拱手。

  小万历想了想,道:“因元辅求情,朕可不将他们发配极边充军,可保留官职,但廷杖不能免,不然日后,他们还有无数乱七八糟的招式针对朕,统统杖责四十吧!”

  “轻一些!”小万历扭脸看向冯保。

  吕调阳等人听到“轻一些”后,不由得长呼一口气,有着三个字在,这十二人便性命无忧。

  ……

  此刻,距离午时已不足一刻钟。

  午门前,拥挤着甚多围观者。

  吴中行等十二名官员跪在地上,一个个脊梁挺得笔直,一个个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他们已经做好了被杖毙的心理准备。

  就在这时。

  一名小宦官快步走了过来。

  “传陛下口谕,元辅心善,再次呈递丁忧返乡奏疏,且不忘为尔等求情,充军之刑可免,一人杖责四十!”

  这一刻,吴中行等人都有些懵。

  吴中行与一旁的赵用贤看向彼此,眼神似乎在说:是不是我们赢了?张阁老要返乡丁忧了?

  旋即。

  这十二人都笃定:是皇帝妥协了,是张居正妥协了!

  顿时,十二人再次将腰板挺得直直的,并直视四周的围观者。

  这一刻,他们皆感觉自己是大明的英雄,力挽狂澜,解决了一件名垂青史的大事件。

  就在这时。

  锦衣卫们将他们挨个推倒,准备行刑。

  就在吴中行等人还挺着脑袋,展现自己无畏一切的英雄气概时,裤子突然被扒掉,露出了白花花的屁股。

  这一刻,十二人挺着的脑袋不约而同,全都埋在地上。

  扒掉裤子比廷杖更让他们觉得丢人。

  人群中,一些围观的官员甚是兴奋,他们还不知“新设票拟司”之策的存在。

  他们以为,旧首辅倒台,新首辅当立,无论是谁任此职,都不可能如张居正那般严苛。

  接下来,他们的春天就要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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