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堂,天井。

  戴岳就静静坐在太师椅上,嘴里嚼着茶叶。

  他很喜欢这个地方。

  挑高的房梁足足有三层小楼那么高,在外面就能远远看到屋脊。硕大的朱红柱子不知是什么木材,但必然是十几根百年的老树制成,气派非常。

  每一个柱子下,都摆放着一种不同朝代的甲胄,以及十八般兵器。

  天井的阳光洒落,穿堂风肆意而来。

  这是他在乡下,想过了无数次的场景。

  哒哒哒!

  在这个大院外,一阵脚步声缓缓传来。不紧不慢,不疾不徐。

  一名武师引着路,带着三人来到了天井。

  一名少年人,面容俊朗,脸颊下生着三块豌豆大小的黄色斑点。一身黄马褂穿在他的身上,显出一股雍容的贵气。

  在他身后,一名穿着暗红色袍子的老者,和一名穿着白色甲胄,身材极其魁梧的壮汉侍立。

  少年缓缓走向了厅堂,踩入了厅堂的门槛,好奇的四下打量了一翻。

  “你,就是津门武行的大杆子?”

  少年人轻笑着,道:“我就是秦鹿。”

  “你之前信上说,不愿意让人围观,我答应你了。”

  “但是今天……”

  秦鹿一抬手,身后的老者那好似永远弯着的腰轻轻一动,从宽大的暗红袍子里,取出了一个摄像机和支架。

  “我是一定要拍下来的。”

  旁边老人走到了厅堂的中央,一脚踹翻了端放的甲胄和兵器。摆放好了摄影机。

  同时,老者对着摄影机,抖了抖一张白色的宣纸。戴岳能够看到,那宣纸是一张生死状。

  签名的地方没有真名,只有一个津门大杆子的留笔。

  待到那老人走了回去,秦鹿只是点了点下巴。

  “来吧。”

  砰!

  那站在他身后的壮汉,缓缓一步踏出,高大的身躯带着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南鳞,只是我们八旗萨满武士中普通的一个。”

  “我尊重你们津门的规矩,现在,他已经打了七家武馆。五死两残。”

  少年人的脸上笑意盈盈,声音轻快,道:“南鳞很喜欢你们汉人的功夫,学了一手太极拳,洪拳也会一些。”

  “如果你连他都无法击败。大杆子的位置,就要交给他来坐。”

  “如果你赢了,我会引你见一个贵人。”

  戴岳缓缓起身,他的身材已经算是魁梧,但面前的这个八旗萨满,还要比他高出了一头。

  他已经明白,那老头面临的事情了。

  踢馆。

  而且是毫无规矩,直接踢整个津门武行的馆。打到这里,老人已经明白,自己绝对不是这个萨满武士的对手。

  所以今天,应该是他的死期。

  武行大杆子的身份决定了,他只能赢,或死。

  事实上,正常踢馆不可能让你这样一路杀过来,是有规矩来约束的。但很可惜,这一次踢馆的人,是朝廷的皇亲国戚。

  看三个人趾高气昂样子,想必在他们看来,能够尊重武行打八家武馆,而不是直接派兵,就已经给面子了。

  “呸!”

  戴岳吐出嘴里的茶叶,站了起来。

  不远处,那南鳞狞笑,在他看来,自己吞了五头猛虎的肉身,在原本就已经顶尖的基础上,多出了五虎之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自己多出来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猛虎之力!而是修成真灵的凶虎!

  嘭!

  南鳞身上白色的甲胄猛地一抖,瞬间纵跃而来!

  呵?

  有甲打无甲?

  戴岳脸上表情丝毫没有变化,淡漠平静。

  但是他身上的气势,却翻江倒海一般凶悍内敛!他教出了拳,也算是完成了师傅的遗愿。

  再无枷锁。

  轰!

  砰砰砰砰!

  戴岳迎着来人,直接一套日字冲拳!

  南鳞立刻手掌翻扣,想借着太极粘手拆招!但是在他触碰到戴岳的瞬间,脸色就猛地一变!

  那狂猛的力量就如铁石一般刚硬!

  粘不住!

  砰砰——

  他硬吃了戴岳的几拳,顺势倒退!

  绸甲将拳头的力道化解了大半,让他并未受到什么伤。

  此刻!

  嘭!

  他右脚后蹬,猛地冲出身子,右手轰出直奔戴岳的太阳穴!

  当头炮!

  砰!

  戴岳伸手一架!那南鳞却是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

  那被架住的手改砸为抓!

  然后左手猛地从戴岳腋下穿过,立刻形成支点!

  太极!

  野马分鬃!

  “喝哈!”

  南鳞仿佛看到了胜利,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残忍,肩膀和大臂的肌肉骤然绷紧!就要将戴岳提起暴击横摔!

  “唔?!”

  只是,南鳞的猛然发力,却没有撼动戴岳分毫!

  只见他腰肢微弯,步踏如弓!整个人竟瞬间形成了支点,利用上身和手臂的力量,抵住了南鳞的冲势!

  “未曾学艺先学礼,未曾习武先习德。”

  戴岳的声音,居高临下的传来。

  “你德行不够,做不得杆子。”

  砰!

  戴岳的手,好似鹰隼抓住猎物一般,狠狠扣在了南鳞的手腕!然后左手绷直,朝着他关节的反方向狠狠一折!

  咔嚓!

  那手腕瞬间断裂!骨茬直接从手腕处透了出来!

  “啊!”

  “死!!”

  南鳞剧痛之下,双眼充血!

  “吼!!!”

  瞬间!

  五头血淋淋的猛虎虚影,从他的身后扑杀而来!

  轰!

  此刻,戴岳身后一道威严法相同时浮现!

  那法相老僧模样,衣袍如云,面色慈悲!

  护法神·武祖僧稠!

  嘭!!

  那僧稠虚影手中拳锋如雷霆爆裂,只砸得那畜生灵体崩裂!

  同时,戴岳已经朝着南鳞杀来!

  “你!”

  五个灵体几乎没有对戴岳产生任何阻隔,甚至眼看着就要被那僧稠虚影全部格杀!

  南鳞眼神猛地一冷,突然掀开摆子,从自己的后背……抽出了一把短刀!

  噌!

  戴岳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刀,一个后仰躲开,却并不拔刀。

  这八旗萨满浑身绸甲看着轻便,却韧性防御十足。动刀子,占尽便宜。

  还不如拳打!

  砰!

  锋利的短刀就在自己眼前半寸划过!

  戴岳抵挡的手突然招式一变,从挡变成了推!

  太极推手!

  南鳞不察,对于戴岳的印象是之前的刚猛劲力,所以招式劈砍也不留手,此刻被推手一带,直接一个踉跄朝后去了两步!

  “来。”

  “让你见识一下。”

  身形还没止住的南鳞只觉得头皮一麻,不等站稳,便朝着身后猛然挥刀!

  噌!

  此刻,天井的阳光已经斜入了厅堂,刀光潋滟着金芒飞略!

  砰!

  只是下一刻,南鳞的眼睛猛然瞪大!

  怎么可能!!!

  戴岳右手弹出,在电光火石之间,捏住了刀背!

  南陵死死咬牙,手臂劲力爆发!却纹丝不动!

  戴岳三指捏着刀背,刀身不断的颤动,却始终挣脱不得!

  是武祖僧稠的虚影正笼在他身上!好似重迭,虚影巨大的手掌伸出剑指,捏住了短刀!

  嘭!

  下一刻,戴岳猛地欺身而上!沿着短刀,手腕滑到了他另一只好手上。

  南鳞大骇,他明白了!

  太极!

  他要让自己,见识一下他的太极!!

  戴岳猛地将南鳞手臂抬高,继而左手抬起,拳锋朝肩!小臂绷肘好似一面断头台!

  太极!

  周仓扛刀!

  他握住手腕的右手猛地下落!将南鳞的肘部关节,反砸在了自己绷紧的小臂之上!

  咔嚓!!

  “啊啊啊!!”

  南鳞的另一只手,此刻也彻底弯折!

  这是戴岳的战斗智慧!

  披甲后,自己若是和他对拳吃招,吃亏的是自己。尤其是这个对手除了招式差点火候,力道并不输自己。

  无论是对拳还是刀战,自己都吃亏。

  只有断骨折肢,才不会被软甲削弱!

  “野马分鬃!”

  惨叫声里,戴岳的声音平静,真的如同教学。

  他右手穿插,手臂横砸胸腹!

  嘭!

  这一刻,他的手臂从柔转刚,瞬间击打在南鳞的胸下,让他整个人几乎双脚离地!

  但是他的左手还抓着对方的肩膀,此刻再次拉回!

  南鳞被骤然的打击得有些懵。

  但是戴岳却丝毫没有停顿。

  他突然握住他已经烂泥一般的右手,因为紧张的缘故,那手指还死死握着短刀。

  此刻,戴岳左膝高抬,垫起了他持刀的右手!

  同时!

  左臂直接扣压在了南鳞的背上!

  单膝顶!

  “不!!!”

  南鳞面色骇然惊恐,脸色苍白!布满血色的眼珠几乎就要爆出眼眶!!

  他看到了!

  看到了自己的手,正在握着钢刀,对着自己的面门而来!!

  但是已经折断的手臂麻木,没有知觉,松不开刀子!

  “停!!!”

  秦鹿的声音也在此刻传来!

  但!

  噗呲——

  锋利的短刀从南鳞的后脑勺透出。

  血水顺着刀尖滑落,在阳光下尤为的清洌。

  砰!

  戴岳放下提膝的左腿,南鳞呈现出一个跪倒的姿态,扑在了地上。

  “混账!”

  “狗东西!我让你住手了!”

  秦鹿暴跳如雷,眼神冰冷。

  但是下一刻,他却突然一愣,脸色一白!

  “你……你想干什么!!”

  戴岳此刻,竟然抽出了八斩刀,朝着自己而来!

  “停下!”

  后方摆弄摄像机的老奴一声尖啸,戴岳却只是一顿,手中八斩刀骤然甩飞出去!

  “呔!”

  那老奴一声低吼!

  一只漆黑的乌鸦在他身后展开了翅膀!

  嗖!

  一根漆黑的羽箭飚射,直接击落了八斩刀!

  当啷!

  随着刀锋落下,那老奴身后乌鸦,炸开了密密麻麻的数百羽箭,对准了戴岳!

  每一根羽毛,都有着3级的力道。

  同时,这只乌鸦身上,不仅仅是灵体强横,还浮动着一股浓烈的龙虎气!

  这乌鸦目光灿金,头生犄角,好似沾了几分龙气。

  “现在,跪下,给主子爷认个错。”

  见到摄住了这武夫,那老奴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淡。

  就好像那跪在地上死去的人无足轻重。

  只是死了一条狗罢了。

  戴岳看着两人,明白他们是想要换一条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拳锋上的血迹,心头却浮现出了一股莫名的感觉。

  就如自己那老徒弟说:我的骨头被愤怒焚烧了一辈子。

  自己,何尝不是?

  只是自己的恨,在师傅遗愿未消之前,一直被自己捆着。

  沉默不言,救人杀生都偷偷摸摸。

  那不是自己。

  戴岳感觉到自己咏春的拳势愈发丰厚,狂桀。

  自己,现在了无牵挂。

  而咏春,本就是以“仇”字为诀!

  出招要以对方为仇人,招式要心狠手辣!

  自己之前不愿以武犯禁,遵纪守法以图能在秩序下,开馆教拳,所以他的拳头太怂了,少了一股气。

  刚刚毙杀八旗萨满,才终于触碰到了一丝久违的自己。

  此刻,在那恐怖灵体的威慑下,在那轻蔑的呼喝下,戴岳找到了。

  那是一口……恶气!血气!

  轰!

  白色的西装瞬间被咆哮的肌肉撕碎!

  他身上白色的衬衫和马甲被壮硕的肌肉全部撑起!整个人好似脱缰的野马一般,撞向了那老奴!

  “找死的玩意儿!”

  那老奴冷笑一声,身后鸦灵的羽翼旋转,化为了一道黑色的箭羽,朝着戴岳飚射!

  嘭嘭嘭!!!

  疯狂激射的羽翼抵得上飚射的子弹!

  将地面炸开了一片坑洼,扫向了戴岳!

  从南到北。

  一路上,不管面对谁都平静无波,看起来闷葫芦一般的戴岳,此刻露出了一抹狰狞,咆哮出了第一个不再平静,饱含了情绪的字来!!

  “死!!!”

  轰!

  武祖僧稠的虚影愈发凝视,那老僧的眼神也化为了金刚怒目!

  密密麻麻的羽箭射入了僧稠的虚影,那老奴眼神瞪大,只看到那僧稠虚影开始布满裂痕!

  直到最后的羽箭全部倾泄!

  密密麻麻的羽箭贯穿了僧稠虚影的全部,彻底将那护法神崩坏!巨大的护法神躯上,每一寸肌肤都升腾着颗粒状的金雾。

  哗啦!

  漫天黑羽与金色晶沙升腾的光影,倒映在天井朗朗日光之中!

  一只大手却穿透了护法神,扣在了那老奴身上!

  他那健硕的身影插着几十根羽剑,五指却深陷在了那老奴的面门之上!!

  “呜呜呜!!”

  武祖僧稠正在消散的手掌,缓缓和戴岳的重迭。

  在那老奴惊骇绝望的目光中,缓缓抓握而下!

  噗呲!

  漫天金雾血红,那老奴的脑袋整个爆掉,晃晃悠悠,摔在了他踹翻的甲胄之上。

  戴岳转身,看向了秦鹿。

  后者此刻脸色煞白,道:“停手!”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你绝对想象不到我到底是谁!”

  “你知不知道,我要带你去找的贵人是——”

  噗呲!!

  另一柄八斩刀,笔直的甩出!

  瞬间贯穿了秦鹿的脑门!!

  “咦?”

  这一下,反倒是戴岳愣了愣。

  没灵体护身?

  不对!

  看着那秦鹿脑门上顶着刀子就要跑!戴岳反应了过来!!

  这家伙!不是人!

  是灵!

  是一个厚重到了几乎实体的灵!!

  砰!

  戴岳猛地窜出,几步便在天井按住了他的脑袋!

  “你!”

  嘭!

  一拳!

  秦鹿当即矮了三分!

  “你敢!!”

  砰!

  又一拳!

  秦鹿又矮了三分!

  “别!”

  嘭!

  嘭嘭!

  ……

  作为土生土长的习武拳师,炼灵修行之人,自然是明白各种对付灵体的办法。

  戴岳不消片刻,便将秦鹿给砸成了一个“鹿饼”,然后卷了卷,塞进了兜里。

  灵体拥有无限的延展性,尤其是独立出来的灵,妙用更多。

  吱嘎——

  戴岳此刻看了一眼血淋淋的厅堂,走了出去。

  那领路的武师正站在门口,正是之前被戴岳秒杀的四人之一。

  此刻,那武师显然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猛地抱拳,道:“师祖!”

  戴岳挑了挑眉,那老家伙,把他拜自己为师的事,也说了?

  “去,砍了厅堂里那两人的头颅,装进盒子。”

  “今天白天,去给各家武馆看。”

  那武师一愣,道:“说什么?”

  “就说,朝廷派来的狗,我宰了。”

  “今晚,所有武行还剩下的人里,话事的全部过来。商议如何起事,响应大沽口的太岁爷。”

  戴岳想到季然,那家伙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身上的恶气,比自己重多了。

  想着那天巷子里的血腥,想到报纸上的文字,戴岳明白,那位太岁爷的杀性,重得吓人。

  他一定会杀,不论对手是谁。

  “那……如果有人不来呢?”

  武师吞了吞口水,这种事直接说,不怕有告密的吗?要知道,意志最坚定的那群武行高手,都已经入京了。

  “告诉他们。”

  “谁不来,我就当他叛了武行。”

  “今夜,灭他满门。”

  武师狠狠打了一个寒颤,突然有些觉得不认识这位爷了。

  明明之前,交手说话,还是温文尔雅,平静淡然。

  怎么转瞬间作过一场,杀性恶气如此之重了?

  但是想到自家师傅的交代,这武师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进了院子,准备斩首传讯。

  ……

  一夜风起,湿气雾重。

  津门喧嚣的风里暗流涌动,大沽口的黎明,也滚荡着波澜重重!

  吱嘎——

  季然踱步而出,在昏沉靛青色的黎明里,走出了院子。

  身后,祝余、秦璞紧随而出。

  雾色里,影影绰绰站着不少人影。当季然走过,一个又一个人,静静跟到了他的身后。

  黑色的人影好似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鱼群。

  当季然走到路口时,看到了一名熟悉的人影。

  杨开疆。

  “谢图南找过我。”

  “我想了一夜,觉得……你是对的。”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雾色中轻轻落地。

  季然只是点了点头,便朝着海神庙而去。

  杨开疆走到了他的身后。

  在他身后的院子里,近百号人,涌入了季然身后的队伍。

  人群静默,拨开雾气的昏沉。就如黑色的狂流,已经掀起了无声巨浪。

  有些路,道阻且长,但永远人影幢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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