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落日猩红,在涌动的铅云后,镀上灿烈的金边。小雨时停时下,潮湿着暮色昏沉。

  罗荣光此刻大脑宕机。

  他的衣衫残破,左肩带着伤势,血水还在渗出。在他身后,一头血色的凶狮若隐若现,舔舐着伤口。

  周围紧跟着的他的兵丁,是他这一次过来带着的亲兵,每一个都穿着整齐的新军装束,背着德式步枪,挎着弹匣。此刻,每一个人也都是一身血气。

  他愣愣的看着那悬浮在半空中的人头,想要问的千言万语,都在此刻卡在了喉咙里!

  这颗人头,他认识!

  奥雄帝国总指挥!科维多!

  他的人头,怎么在这里!?

  罗荣光缓缓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血水微热,是新砍下来的。

  哗啦啦!

  此刻,不远处的巷子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祝余顶着一身血水冲出巷子!

  他的身后,大批义和会的人,包括了那青龙坛与玄武坛的人,都随之而出!

  宋怜身上附着一层几乎实质的白色盔甲,手中握着一柄纯粹由灵凝结而成的长戈!

  候野身后笼着硕大的壮汉虚影,手中蛇矛流淌着血水不落,凝聚在矛头之上!

  在战斗的过程中,开始时,几乎所有拳民都在乱战!碰到那些小股结阵的倭寇,几乎是一边倒的被屠杀!

  甚至是拥有护法神的师兄,在莽撞下都有被倭寇击毙的人在!

  热武器的威力,可以在密集打击中,击碎护法神!

  直到祝余出现!

  他就像是一个天生的战略家,指挥家!他能够用最简单易懂的指令,来规划和命令一个大字不识的拳民。

  加上季然对剩余高等武士的斩首,才让战争的天平倾斜。

  此刻。

  铅云之下,血色的残阳泼洒在所有人的脸上。

  废墟后的街巷,涌现出了稀稀疏疏的人潮。

  季然站起身子。

  噗通!

  那奥国统帅的脑袋,滚落在了地上,和那一地尸体混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同。

  所有拳民,尤其是拥有护法神的拳民,站在这里只觉得心神震颤!

  不仅仅是视野里的!

  目光之下,那残阳冷雨,伏尸遍地!密密麻麻的尸体平铺了一地!那些倭寇,就好似一瞬间被人杀死,队形都没有散开。

  那壬子坛的太岁爷,就这般站在了其中!浑身镀上了一层残阳的血红。

  更让拳民骇然的,是那从护法神中传来的恐惧感!这片战场,涌动着无数灵体溃散的哀嚎!

  想到之前看见的异像,所有拳民都明白,刚刚是太岁爷在这里,解决了所有的村外倭寇!

  其中,还有一名强大到产生异像的鬼人!

  昏沉光色下。

  季然目光扫过,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几乎个个沐血!巷道间,越来越多的拳民挤来。

  所有人,看向季然的眼神带着敬畏、激动、血勇。

  战火烧过,才分鸿鹄燕雀。

  季然明白,站在面前的这批拳民,才算是真正的义军!他们,无论强弱,至少有亮剑的勇气!

  此刻,有人已经站不稳当,倚靠在了墙上,瘫坐在了地上。

  喧哗声,随着放松渐渐涌现。

  “我们赢了吗?”

  此刻,季然的声音传来,瞬间让所有声音一窒!

  罗荣光眼神一颤。

  威信,已经如此了吗!?

  对于季然,罗荣光之前都没怎么听说过,那廊山的事,他还没有听闻。

  对于义和会,他只知道刘鹤钦与颜柯。没想到这冒出来的年轻人,竟然会有如此威望!

  季然静静看着所有人。

  廊山血战、大闹渤海、公审拳民、力摧倭贼!

  就在今日,有几个人没看到太岁爷横行巷道,救人杀倭?

  威望与声势,是一点点杀出来的,做出来的。

  季然看着寂静的人群,道:“敌人的铁甲舰,正在海面上,朝着我们,朝着大沽口驶来!”

  嗡!

  瞬间!

  整个废墟之上,人声鼎沸!

  罗荣光更是双目圆瞪,不可置信!

  “你确定?!”

  他立刻上前两步,道:“这群倭寇白日才来进犯!他们怎么可能晚上就到了?!”

  嘭!

  季然只是轻轻踹了一脚地上的人头,道:“刚砍的。”

  罗荣光脸色一白,呼吸粗重了起来,道:“那么说……倭寇来的时候,他们的舰队,也已经准备了!是从渤海……前后脚出发的!”

  罗荣光作为总兵,又是靖朝少有的百战将军,他这半辈子官场,几乎都是从战争里摸爬滚打!

  一瞬间,他就明白了!

  今日,如果不是义和会神勇,这位太岁爷强横!那倭寇十有八九,能把这里的人,全部压到大沽口炮台的方向!

  到时候,舰队炮轰,陆军围剿,整个大沽口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季然没有再去看他,而是走向了人群。

  哒哒哒!

  他走向那义和拳民的方向,祝余立刻跟在了他的身后。

  紧接着,谢图南、秦璞、李燕、田横等人,都目光坚定且敬服的看着季然背影。

  祝余的眼中神色甚至带着一抹狂热!

  太岁爷这一路所展现出的霸道,是对于当初河畔庙宇中,承诺的贯彻!

  “太岁爷。”

  旁边,有人开口,道:“那舰队,来了多少?得多少人?”

  季然侧头,看到是一名老人。

  这老人绑着头巾,身上有护法神的气息。他干瘦的手掌中,紧紧握着一根红色的头巾。

  “二三十艘铁甲舰。”

  季然淡然开口:“会强过白天的倭寇,数倍。”

  滴答!

  雨水再次落下,淅淅沥沥。

  “那么说,还得死人?”

  “是。”

  老人手臂微微哆嗦,道:“我家娃死了。出来时,他孩子还没生,就想着……讨个公道,讨个公道啊!怎么就……死不停了呢?”

  周围的拳民,露出了凄惨,惊恐的神情。

  “你们——”

  祝余走出人群,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季然伸手,挡了回去。他静静看向四周。

  这些拳民,是真汉子。但是他们终究是普通人,里面,有多少人在几个月前,都还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一场战斗就脱胎换骨,是不可能的。

  “我们……我们没有舰船……得怎么打?”

  季然看着人群说话的年轻拳民,只是平静道:“压上去打。”

  “可是他们用开花弹!我们……我们护法神都没有!”

  “就算是有护法神,也挡不住几十艘铁甲舰的炮弹啊!”

  “那不是死定了?!”

  ……

  人群中,刚刚鏖战一天的拳民在冷雨中牙关打颤。

  经历了真正的血火,才能明白残酷。

  “是的。”

  “死定了。”

  季然突然开口,周围所有人一窒,旋即脸色惨白。

  身后,罗荣光脸色一惊!

  敌寇当前!

  怎么能这样说?!

  “都是要死,那我们又是为了什么?”

  人群中,持着红缨枪的陈更,脸色枯槁。

  他的脸颊有一道新鲜的刀疤,腰腹粗糙的缠着绷带,还在朝外渗血。

  旁边,那之前被季然救下的独臂拳民王琦拉了拉自家坛主的衣袖。从王廖被太岁爷斩首,自家坛主就浑浑噩噩。

  不然,凭他的本事,不至于在战斗中,被几个普通的倭贼给射中!

  陈更死死盯着季然,惨然道:“如果都要死。”

  “那现在死,和那日死在你的公审台上,有什么不同!”

  周围拳民的声音小了下来。

  季然平静的回应陈更的眼神,道:“没有什么不同。”

  “不论是被刀砍了脑袋,还是被炮火炸成碎肉,亦或是现在你离开这里,在未来的某一天老死。都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死而已。”

  季然朝着陈更走近,雨水顺着他的额头坠入眼帘。

  “你觉得死了,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对吗?”

  陈更哆嗦着,只是死死握着枪杆。

  残垣断壁,在黑下来的天色中,横七竖八着一具具尸体。倭寇被斩杀殆尽,但义和会这里,虽然没有去数,但绝对不会少于万人这个数目!

  因为鬼人与师兄这种高手的存在,这个世界的战斗效率极高。一个小战场一旦出现不敌,对方的高手就会立刻爆发成为尖刀,彻底溃败对手!

  在这样的战场模式下,死伤极重!

  如果不是自己的存在,大沽口的这些拳民和绿营,一定抵挡不住!他们只能退守大沽口炮台,借助炮台才能抵御这些倭寇!

  而那样一来,身后来自海洋的舰队,就势必缺乏防守火力!这,也是原本倭寇军队的目的!

  死去的,不只是贼寇!

  还有这些拳民身边,朝夕相处的战友!

  “那些已经死去,那些躺在你我身边,已经牺牲的战友,也是没有意义的吗?”

  季然的声音平静,却异常清晰的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不!不对!”

  突然!

  季然的声音骤然高亢!

  “这些死者的意义,将由我们来给赋予!”

  “他们牺牲之快!之烈!牺牲之价值,都血淋淋砸在了你我的眼里!”

  “他们是烈士!是英雄!是可悲!是英勇!”

  “都是由活着的我们,来定义!!”

  季然看向陈更,猛地挥手!

  “王廖。”

  “他死前悔悟,嘶吼的言语能警醒哪怕一个人,他的意志,就是被托付了下去!”

  王琦站在一旁,如遭雷击!嘴唇打颤。

  轰!

  季然身上,并没有护法神浮现,但是散发出的气息,却让所有人体内的护法神颤栗!

  细雨之中,季然大步朝着大沽口炮台而去!

  他的右手高高举起,指向远方!

  “你们可以选择离开!杀倭贼,守白河,没有人会说你们是懦夫!现在走了,我太岁也认你是个真汉子!”

  “但离开,那群豺狼会放过谁吗?他们会拿着刀枪,践踏你的家乡,你的津门,你的国家!”

  “教堂依然会耸立在你的田地里,砸了你的宗祠!掳掠你的妻女!侮辱你的信仰!”

  “放下幻想,准备斗争!用你的血肉,他的骨头!把敌人压出去!这是我们对抗这残酷世道的唯一道路!”

  嘭!

  季然落拳于胸,声音雄浑,回荡不休!

  “死者。”

  “万岁!”

  哗啦!

  雨水泼洒,击起雾色凌冽。所有人看向那背影,好似夜色微茫中,招展锦旗!

  一如廊山之上,单枪匹马,火啸青纱!

  只是那时孤勇的背影,此刻身后已然不乏同路之人。

  哒。

  季然在那拖着红头巾的老人身边微一顿,道:“娃死了。”

  “后面的娃娃,要活。”

  老人的身子一僵,原本带着惊恐的神色,瞬间泪流满面。

  季然不再言语,前方所有的拳民,尽皆让出了一条道来!在无数拳民的注视下,季然身后,壬子坛的弟兄,尽皆相随!

  没有人言语。

  所有壬子坛的人,早就在海河之畔,人人欲死!

  “玄武坛!”

  候野凝视着季然的背影,深吸一口气,道:“有要走的吗?”

  雨水滑落这个粗狂汉子粗糙的面容。

  他环顾着自己身边弟兄,看着那一双双没有闪躲的眼睛,大声狞笑,道:“好汉子!”

  “走!跟我去宰了红毛鬼!”

  轰隆!

  玄武坛还剩下的三四十人,是所有坛口,死伤最惨烈的。

  此刻,剩余人紧随其后!一些隶属于玄武坛的分坛,看到这一幕,也有人迈步而出!

  红缨挑动雨雾,杨开疆大步而出!

  “寅子坛。”

  刷拉!

  他只是平静开口,在他身后,几十人随之而动!当他走到陈更身边时,杨开疆脚步微顿,道:“陈坛主。”

  陈更在雨水中,缓缓抬头。

  他的眼眶发红,有些不知所错的模样。

  “死者的意义,你要怎么承载?”

  陈更一愣,看着杨开疆远去的身影,猛地握紧枪杆,踏入泥泞之中!身旁王琦脸色已经没了胆怯,咬牙紧随其后!

  宋怜一言不发,迈步而行。她身后,那些或胆怯、或坚韧、或茫然的眼神,无人退避。

  乱世之中,女子但凡有人依靠,谁会孤身起事?她们的背后,全是家破人亡。

  人群,分裂开来的越来越多。

  最终,如同雪崩一般,尽皆涌向了大沽口炮台。

  罗荣光闭目,想到了自己来时的命令,长叹一声,道:“朝廷,有愧啊。”

  但他猛地睁开眼,身后血狮怒吼!

  “绿营守备!”

  “在!”

  何三甲立刻跪在了血水之中!

  “调度所有绿营军,前往大沽口炮台最前端!调试炮台,准备迎敌!”

  噌!

  罗荣光抽出腰刀,苍老的面容容光焕发!大步而去!

  “今日死战!”

  “下炮台者,斩!”

  “我退亦斩!”

  雨起风来,海上,隐约可以看到巍峨黑影涌来,密密麻麻,彷如巨兽!

  砰!

  大沽口炮台下,壬子旗插在了地上!

  季然朝着祝余道:“你去和罗总兵一起,调整人员,分守海陆两边。”

  “有什么吃的,拿出来,让所有人吃上饭!调整好状态。”

  祝余一愣,道:“可……我们没有时间了!”

  舰船就在眼前!

  哪里有时间调度饮食?

  季然凝望着远处黑洞洞的巨大阴影,声音坚定:“半个时辰。”

  “我会阻挡整个舰队,半个时辰。”

  “?”

  祝余骇然,道:“太岁爷,你——”

  “放心。”

  季然挥手,道:“我还不至于找死。”

  他看向了身边秦璞,道:“为我护法,不要让人靠近我的肉体。”

  说着,季然立刻在海边,盘膝而坐!

  秦璞一愣,立刻道:“好!”

  嗡!

  秦璞的动作果决!

  在季然闭眼的瞬间,秦良玉的虚影便轰然浮现,衣甲笼罩在了季然的身体之上!

  嗖!

  一道血红的小人身影飚射而出!

  它脚踩天魔刺,头顶火浣布,手持灵犀斧,腰挂阴阳二气瓶!

  在暗淡幽蓝的夜色中,好似一抹血色流星!

  划过雾霭,斩向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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