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勒能感觉到那些贵族少爷的目光如芒刺在背,带着明显的敌意。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对于这些人的敌意,他倒也无所谓,但这一下让他成了小半个舞会焦点,实在有些麻烦。

  等会该怎么离开呢……

  艾琳娜却似乎浑然不觉,依旧带着浅笑,优雅地引导着他旋转、迈步。

  她的手轻握着于勒的手,步伐轻盈,仿佛整个舞池都在为她而旋转。

  “于勒先生,您好像有点心不在焉?”艾琳娜低声笑道,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是在意那些目光,还是有别的烦心事?”

  于勒淡淡回应:

  “没,就是饿了。”

  艾琳娜轻笑出声,像是被他的直白逗乐了。

  “您可真幽默。”

  于勒没接话,目光扫过乌瑞尔的方向。

  对方仍在厅边,手持酒杯,与几名贵族低声交谈,偶尔朝舞池这边投来一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在期待着什么。

  一曲终于结束,乐声渐缓,舞池中的人群纷纷停下脚步。

  于勒松开艾琳娜的手,简短道:

  “好了。”

  他转身欲走,却发现周围的目光更加密集。

  几位贵族少爷站在不远处,低声议论,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嫉妒。

  一些贵族小姐也窃窃私语,目光在他和艾琳娜之间来回游移,眼里燃烧着八卦的火焰。

  要知道,艾琳娜所出身的卡萨诺家族在整个英格兰也算是鼎鼎大名。

  虽然如今有些衰落了,但他们与皇室的特殊关系,令他们的地位仍旧十分特殊。

  再加上这一代的艾琳娜堪称是年轻一代中的璀璨明珠,是许多人的追求对象。

  甚至可以说,不少人来这一趟,就是听说艾琳娜会参与这场舞会。

  于勒皱了皱眉,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当成了某种展览品。

  艾琳娜却不打算放他离开,浅笑着挽住他的手臂,道:

  “于勒先生,这么快就走?再陪我跳一曲吧,您跳得可比您说的好多了。”

  “不了,我饿了。”于勒语气冷淡,轻轻抽出手臂,快步朝长桌走去,像是逃离麻烦似的。

  周围的议论声更响了些,有人低声道:

  “卡萨诺家的艾琳娜小姐亲自邀舞,他怎么一直拒绝?”

  “甚至,被这么拒绝了,艾琳娜小姐连一点恼怒都看不见……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对于外人的议论,于勒是充耳不闻,直奔长桌,拿起一块刚烤好的小面包,咬了一口。

  面包外酥内软,带着淡淡的奶香。

  他又拿了片火腿,细细咀嚼,目光却暗自扫过大厅,留意卫兵的位置和乌瑞尔的动向。

  侧廊的灯光比一开始昏暗了许多,那里似乎是离开大厅的最佳路径。

  只是,那边也立着几名卫兵,他想偷偷溜走必然行不通。

  “得找个合理的方法光明正大地离开……”

  关键是,怎么找呢?于勒有些苦恼起来。

  没过多久,艾琳娜又跟了上来,手里端着杯香槟,笑吟吟地站在他身旁。

  “于勒先生,您还真是个独特的存在。别人来舞会是为了交际,您却只顾着吃东西。”

  于勒咽下火腿,淡淡道:

  “吃东西简单,交际麻烦。”

  艾琳娜被他的话逗得轻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您这话倒有几分道理。不过,您这样埋头吃东西,未免辜负了今晚的盛会。”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轻快:

  “要不这样,我有个提议——您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庄园里我家族的落脚点?”

  于勒闻言,动作一顿,手里的面包停在嘴边。

  自己没听错吧,对方要在舞会上单独邀请自己共处?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舞会中那些男女之间的暧昧勾当,眉头微皱,本能地就想拒绝。

  艾琳娜见到于勒眉头皱起,知道于勒有些不愿,笑嘻嘻地道:

  “您放心吧,我们卡萨诺家族的祖先,当年可是海外有名的大厨,受邀为英王做过菜,手艺堪称一绝。我们做的点心,可比这里的强多了。”

  卡萨诺家族,为英王做过菜的大厨么……

  于勒眼神微闪,忽然有了新的主意——这或许是个脱身的好机会。

  跟艾琳娜走一趟,能让他合理地离开舞会大厅,避开乌瑞尔的视线,说不定还能探到些线索。

  事后,他们想追查自己也没法追查。

  毕竟,在卡萨诺家族的艾琳娜小姐邀请下,受邀去她的家族那边品尝美食,是很合理的一件事。

  他抬头看了艾琳娜一眼,见她笑得狡黠,眼中却没有恶意,略一沉吟,点头道:

  “好,那就去尝尝。”

  艾琳娜眼中闪过惊喜,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爽快地答应。

  她笑着挽起他的手臂:

  “那就走吧,保证不让您失望!”

  周围的贵族们见状,目光更加复杂。

  几位少爷的脸色几乎黑了下来,低声咒骂着什么,几位小姐则掩嘴轻笑,议论声此起彼伏。

  于勒无视这些目光,跟着艾琳娜朝大厅外走去。

  见两人离开,乌瑞尔抬起头往这边望了一眼,但看见于勒是跟着艾琳娜离开的,忍不住眉头挑了挑。

  他走上前来,询问道:

  “二位是有什么事吗?”

  艾琳娜看了一眼乌瑞尔,轻笑道:

  “我与这位于勒先生聊得很开心,想请他去往我们家族在庄园里的落脚点一叙。”

  于勒闷闷地点头。

  乌瑞尔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了片刻,沉吟道:

  “好吧,那你们走吧。”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于勒一眼:

  “小子,算你走运。”

  于勒被看得有些起鸡皮疙瘩,但他总觉得,乌瑞尔刚才的话语似乎另有深意。

  但艾琳娜却没想那么多,高兴地带着于勒离开了。

  两人穿过舞会厅,步入一条灯火昏暗的走廊。

  艾琳娜走在前头,步伐轻快,裙摆微微摇曳。

  她回头看了于勒一眼,笑道:

  “我先提前说一声,您千万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您有趣,想多聊聊。您这样的人,在贵族圈里可不多见。”

  她能看得出来,于勒不是那种拘泥于男女之情的肤浅角色。

  于勒淡淡道:

  “放心,我对那些无聊的东西没兴趣。”

  艾琳娜轻笑:

  “您这话可真直接,不过,到了我家族的落脚点,您或许会改变主意。

  我们那儿的厨师,可是连亲王殿下都赞不绝口的。”

  ……

  艾琳娜他们家族的居住点离舞会厅并不远,但也足以完全隔绝舞会厅所传来的吵闹。

  一路上,于勒暗自记下路径,盘算着待会儿如何借机脱离艾琳娜,继续探查。

  穿过眼前的走廊尽头,是一扇雕花木门,艾琳娜推开门,里面是一间装饰典雅的小厅。

  厅内灯火柔和,桌上摆着几盘精致的点心和一壶冒着热气的红茶。

  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和果酱的香气,确实比舞会大厅的食物更诱人。

  一位穿着整洁制服的仆人站在一旁,见艾琳娜到来,恭敬地行礼。

  “小姐,这位是?”仆人看向于勒,语气谨慎。

  “我的舞伴,于勒先生,”艾琳娜笑着介绍,“去准备些招牌点心,再泡一壶最好的红茶。”

  仆人点头退下,艾琳娜请于勒坐下,自己则优雅地坐在他对面。

  她拿起一块杏仁酥,咬了一口,笑眯眯道:

  “尝尝这个,卡萨诺家的独门手艺,外面可吃不到。”

  于勒拿起一块酥饼,咬了一口。

  口感酥脆,带着淡淡的杏仁香,确实比舞会上的甜点好吃。

  他点了点头:

  “味道不错,确实好吃。”

  舞会上那些甜点,除了甜味他吃不出任何其他味道,甜得他甚至觉得有些发苦。

  而这块杏仁酥,终于让他久违地回忆起了前世家乡的味道。

  艾琳娜见他终于给出了点反应,笑得更开心了:

  “我就说嘛,我们家的厨师可不是吹的。您要是喜欢,我让人多准备些,您带回去慢慢吃。”

  于勒没答,目光扫过小厅。

  房间不大,但布置精致,墙上挂着几幅家族肖像,角落里还有一扇通往外院的门。

  他心念一动,那扇门或许能通往庄园更深处。

  “您在看什么?”

  艾琳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是对我们家族的装饰感兴趣吗?如果您好奇的话,我可以为您介绍。”

  “随便看看。”于勒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吃酥饼,脑子里却在盘算如何脱身。

  艾琳娜放下手里的点心,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埋头猛吃的于勒。

  “于勒先生,您到底是什么人?受邀来到亲王的舞会,却对交际没兴趣,还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于勒淡淡道:

  “普通人,混口饭吃。”

  艾琳娜噗嗤一笑:

  “您这话可没人信,能被乌瑞尔大人亲自招待,还能让我觉得有趣,您可一点都不普通。”

  普通人怎么可能受邀来到亲王所举办的舞会?

  她越来越好奇于勒身上的秘密了。

  于勒懒得解释,拿起杯红茶喝了一口。

  茶香浓郁,带着微甜,让他稍微放松了些。

  他决定先稳住艾琳娜,再找机会离开。

  “您家族的厨师,什么时候来的英格兰?”

  艾琳娜一愣,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找话题了。

  她脸上笑意盈盈地答道:

  “好几代前了吧,听说当年是为了给英王做菜,才从海外迁来的。卡萨诺家虽然不是顶尖贵族,但在美食上还算有些名气。”

  于勒点点头,装作随意地问:

  “最近几个月,亲王频繁办舞会,你们家也常来?”

  艾琳娜想了想:

  “是啊,最近确实来得勤了些。亲王好像在招待什么重要人物,我们这些小家族也就是来凑凑热闹。”

  “重要人物?”于勒不动声色地追问。

  艾琳娜耸了耸肩:

  “我也不清楚,亲王的事我们哪敢多问。不过,听说有些客人是外来的,身份很神秘。”

  于勒心头微动,这或许与洛丽塔和玛蒂尔达有关。

  他正想再问,仆人端着新出炉的点心走了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艾琳娜抓起一块点心送入嘴中,含混不清地问道:

  “于勒先生,您怎么不吃?”

  于勒将思绪收回,笑了笑,也吃了起来。

  但他瞥了眼那扇通往外院的门,眉头隐晦地皱了一下。

  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那就更没机会了。

  “吃得差不多了,”于勒放下茶杯,起身道,“我去下盥洗室。”

  艾琳娜一愣,笑着说:

  “这么快?再多坐会儿吧,点心还没上齐呢,我们再聊会天。”

  “没事,”于勒语气平静,朝那扇门走去,“我很快回来。”

  不等艾琳娜回应,他就径直推开门,步入外院。

  夜风微凉,院子里只有几盏昏暗的油灯,照得四周影影绰绰。

  他深吸一口气,确认没人跟来后,加快脚步,朝庄园深处走去。

  玛蒂尔达和洛丽塔所在位置的线索,说实话,他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只能想办法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尽量瞎猫碰死耗子,多找一找了。

  “于勒先生,您等等我!”

  忽然,艾琳娜的呼喊声响起,令于勒脸皮抽了抽。

  她怎么跟来了?!自己上厕所她总不至于也要跟着吧?

  “艾琳娜小姐……”

  他刚想开口,艾琳娜就笑着打断了他:

  “于勒先生,看您这模样,是不知道盥洗室在哪吧?需要我带您去吗?”

  于勒摇摇头,道:

  “我知道,只是在想,能不能顺路看看老朋友。”

  “老朋友?”

  艾琳娜眼中闪过一抹好奇,连忙问道:

  “您来这里,是否就是因为您的老朋友?”

  “……可以算吧。”

  反正只是随便逛逛,于勒想了想,也不打算瞒着艾琳娜。

  “那上过盥洗室之后,我们俩一起在庄园里散会步怎么样?”艾琳娜笑吟吟地道。

  于勒嘴角抽了抽,本想如之前一般拒绝,但话到嘴边,还是化为苦笑:

  “那走吧。”

  都到这地步了,他要是拒绝,反而容易惹人怀疑。

  而且,两人一起散步也不算什么馊主意——刚好能以散步为借口,掩盖他在庄园内乱窜的行为。

  见于勒同意,艾琳娜笑着点点头:

  “走吧,去趟盥洗室,然后在庄园里再散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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