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蒸汽教会的推动,但列车受限于其本身技术,速度仍然称不上快。

  一等舱的气味还算好闻,兴许是列车员特地在此喷了香氛的缘故,与其他车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于勒觉得,最大的原因还是一等舱几乎没人坐——倒不如说,现在几乎只有从爱尔兰里逃出来的,没有主动进去的。

  他属于异类。

  雨幕中,来时的山丘融化成雾霭色的灰,令于勒感到有些惆怅。

  但他很快调整好了状态,打开手提包,取出其中的文件,就要仔细阅读起来。

  忽然,他感到自己的手臂被戳了戳。

  “于勒叔叔,我们能换个位置坐吗?”

  于勒无奈地看向洛丽塔,见后者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他自然明白,她的好奇心又被陌生的景色勾起来了。

  两人交换了位置后,洛丽塔兴奋地将脑袋贴上了玻璃窗,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不断变幻的景色。

  于勒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人在附近后,他轻轻地翻看起这份文件来。

  上面,记载了关于天孽的信息。

  “当凡人飞升,迈入长生者乃至具名者之列后,他们便是某种程度上的不朽存在。

  凡人的生诞,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朽,而两种不朽无法同存。

  正因如此,若长生者及以上的存在诞下子嗣,他们将会被杯之准则的吞噬欲望所支配,从而试图亲手终结自己所延续的不朽。

  而吞下自己子嗣的长生者,将会转化为可怕的怪物,这种转变几乎是不可逆的。”

  其后,还记录了些防剿局所记录的模糊案例,但大都只是事件的一鳞半爪与猜测,没有确切的真相。

  在最后的末尾,这份资料提到了一个令于勒为之注意的点。

  “根据学者们的推理,即便司辰,也无法避免天孽——那样的话,祂们会吞噬什么呢?没有人知道。”

  将资料收起,于勒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就目前看来,天孽的概念并不复杂,只是它涉及到的力量层次高得可怕——最次,也是长生者级别。

  自己之前不和伊丽莎白多纠缠,果然是明智的。

  在看了这些资料后,他深刻地怀疑,伊丽莎白的母亲其实就是一名受到天孽影响的长生者!

  而除此之外,更令他在意的是最后那段话。

  就连司辰,都会受到天孽的制约?

  于勒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洛丽塔。

  天孽会制约不朽者生诞子嗣,可为何洛丽塔身为浪潮之子,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异常?

  而且,赤杯也曾在世间留下过血裔,若是祂也会受到天孽的制约,这又是如何做到的?

  看来,真正的高位存在,似乎有些办法能规避天孽的影响。

  思考了一阵子后,于勒只觉得有些乏困。

  他抚摸着心脏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那股属于秘史的力量,仍然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消退。

  按这个速度,大概还能坚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他必须在这一个月内,寻找到属于浪潮的力量遗留,将自己的心脏修复!

  “印斯茅斯……我倒要看看,这里的印斯茅斯是个什么样……”

  朦胧细雨交织,如母亲的安眠曲,令于勒不知不觉间沉入了梦乡。

  在梦中,他看见了一座城市,矗立于海平面的尽头。

  他能看见,以珊瑚为堤的河流一路蔓延,直至抵达冰雪所铸的城墙。

  山铜铸就的洪钟摇晃,却并不发出半点声响。

  无论梦中的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接近那座城市半分。

  ……

  当于勒再次醒来时,他是被洛丽塔摇醒的。

  “于勒叔叔,起床啦……”

  他一睁眼,就看见洛丽塔满脸无奈地看着自己。

  “呃……我睡了多久了?”

  旁边,列车员的声音传来:

  “先生,已经到站了。”

  听见这话,于勒的脸色有些尴尬,连忙提起手提箱包,逃也似地下了车。

  码头距离列车站并不远,两人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只不过,此时的二人,已经完全换了一身打扮。

  于勒的服饰已经换成了一身暗金色的神职长袍,上面还镶嵌着一枚蒸汽教会的独特徽记。

  长袍两侧,一左一右各缝制了一把铁锤与一朵火焰的形象,正与蒸汽教会所追奉的铸之准则相合。

  码头的管理人员看见于勒,尤其是那枚象征身份地位的徽记时,目光顿时放得尊敬了些。

  他核对了一下于勒的船票,低声道:

  “您是蒸汽教会的神甫吧?”

  于勒面不改色地点头。

  听见这话,管理人员顿时喜笑颜开:

  “您一路上多加小心,最近啊,爱尔兰那边不太平。”

  于勒自然知晓那边发生了什么,因此只是淡然点头。

  待得他和洛丽塔上了船后,在舱室的角落,洛丽塔扯着身上的修女服,嘟囔道:

  “感觉穿着好闷……不舒服。”

  于勒笑了笑,安慰道:

  “忍一忍吧,我们去印斯茅斯,总得有个身份作遮掩。”

  蒸汽教会的神甫,就是防剿局给他安排的假身份。

  但说是假身份也不合适——因为他的确是去接替上一任神甫的,只不过专业性约等于零,还另有目的。

  “所有人,准备接受检查!女王有令,不可私运粮食去往爱尔兰!”

  工作人员的吆喝声响起,几名壮汉走上船,很不友好地开始检查起众人的蛇皮袋、手提箱等容器。

  对于船只工作人员的检查,于勒从始至终都面色平静。

  在粗暴的检查下,周围众人的皮箱、口袋等都被翻得一塌糊涂,但却都只是敢怒不敢言。

  终于,轮到于勒被检查了。

  那壮汉的手刚放上手提箱,于勒就一巴掌将其打开。

  “嘿,你小子……”壮汉显然没被乘客这么粗暴顶撞过,一抬头,看见于勒的打扮,顿时把话语噎了回去。

  他的神色一下变得恭敬了许多:

  “神甫大人,是小的不慎,冲撞了您。但例行检查毕竟是规章制度,您看是否可……通融一下?”

  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于勒淡淡地道:

  “你是在质疑我对帝国法律的忠诚吗?”

  “不不不,当然不,”壮汉连忙摆手,“如果您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看见那讨人厌的检查人员离开,洛丽塔的眼睛亮了些。

  “这身衣服这么好使?”

  “那是自然。”于勒靠在椅子上,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在英格兰境内的凡人眼中,蒸汽教会的神甫可谓是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他要是表现得唯唯诺诺,反而会惹人怀疑。

  ……

  经历了十多个小时后,于勒所乘的船只总算停靠在了爱尔兰的港口。

  一下船,咸腥的潮气就裹挟着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

  “先生,行行好吧……”沙哑的呜咽从不远处传来。

  于勒看见,一名骨瘦如柴的老妇蜷缩在缆桩旁,凹陷的眼窝里嵌着两颗浑浊的眼珠。

  她怀里抱着的襁褓早已僵硬发青,但她却仍固执地将其抱在怀中。

  警察低下头,骂骂咧咧地用警棍拨开那老妇的手,一脚将其踹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妇被踹了这一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佝偻着背,往附近的小巷子走去。

  望着这一幕,于勒叹了口气。

  身为当世第一强国的英格兰,却放任大饥荒在自己家门口发生,数年都不曾停止。

  若说这其中没什么猫腻,他是不信的。

  他甚至怀疑,这场饥荒是某个可怕仪式的一部分。

  洛丽塔则捏住了于勒的衣角,面露不忍。

  她虽然没接受过正规的教育,但先天的奇异,加上这些日子里的耳濡目染,也让她有了最基本的同理心。

  “那些人,怎么能这么坏……”她有些失落地喃喃道。

  她想不明白,自己都不是人,看见那些人这么惨都会不忍心,那些人类的同胞是如何这么狠心的?

  于勒拍了拍洛丽塔的肩,轻声道:

  “走吧。”

  ……

  “什么,您要去印斯茅斯?”

  听见于勒的要求,售票员有些愕然。

  于勒皱了皱眉头,道:

  “难道没有车次了吗?”

  售票员摇摇头,道:

  “有是有,但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有外地人主动前往印斯茅斯了,这条线路几乎都是印斯茅斯人在坐。”

  他帮于勒和洛丽塔打着票,随口问道:

  “不知您前去有什么事?”

  于勒微微一笑:

  “我是蒸汽教会的神甫,这一趟,专为传播主的福音而来。”

  这些回答都是他提前排练好的。

  售票员打量了一下于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您可能不会太顺利。”

  “哦?能问问为什么吗?”于勒作出感兴趣的模样。

  他虽然知晓当地有什么,但这种与当地人接触较多的存在,很可能会吐露一些未知的情报。

  售票员左右望了望,将于勒拉近,神秘兮兮地道:

  “老人们都说,印斯茅斯的居民和魔鬼做了交易。”

  ……

  一进入印斯茅斯,于勒就感觉,某种足以令人窒息的氛围扑面而来。

  远处海面上漂浮着灰绿色的泡沫,像溺死者肿胀的皮肤。

  泥泞的街道两侧,本该种满马铃薯的田垄爬满深紫色菌斑。

  几个孩童蹲在发霉的沟渠旁,正用生锈的汤匙刮取石缝间渗出的黏液。

  虽然这会儿天还没黑,但街道上却安静得可怕。

  他皱了皱眉头,带着洛丽塔,快步往镇子上的蒸汽教堂而去。

  没过多久,二人就站在了蒸汽教堂的大门前。

  只是,却和于勒过往在伦敦所见的教堂大有不同——教堂上挂满了苔藓,周遭的金属装饰满是锈迹。

  若非里面还点着蜡烛,他简直要以为,这地方的蒸汽教堂已经关门大吉了。

  “有人在吗?”他伸出手,轻轻叩响了教堂的金属大门。

  半晌,一个有些紧张兮兮的声音响起:

  “本……本教堂暂不开放,您晚些再来吧。”

  “我是来接任的神甫,您不必紧张。”

  随着话音落下,于勒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厚重的金属大门瞬间被打开。

  里面立刻冲出来个老神甫,颤抖着问道:

  “您……真的是来接替我的?”

  “当然。”

  于勒打量着老神甫,眉头微皱。

  他总觉得,老神甫身上的味道有些奇怪。

  和正常的蒸汽教会神甫身上,总是散发的机油味道不同。

  老神甫虽然也是一副神职人员打扮,但身上却只散发着一股大海的腥味。

  “噢,谢天谢地……”

  老神甫丝毫没注意到于勒的表情变化,只是捂住脸,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激动地道:

  “您随我进来吧,记得关上门。”

  他转过头,佝偻着身子,往教堂里走去。

  于勒注意到,老神甫的脖子上有褶皱堆积,皮肤还闪烁着怪异的光芒,就像是有粘液附着在上面一样。

  走进了教堂后,他发现,这座教堂的荒废程度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虽然有信徒来参拜,但显然也只有寥寥数人——只有几把干净的椅子便足以证明。

  老神甫转过头来,道:

  “您二位等我一会儿,我去收拾一下。”

  于勒点点头,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座位坐下。

  而洛丽塔则在教堂里左瞧右瞧,满脸感兴趣的神色。

  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相当新鲜。

  不一会儿,老神甫就再度出现了。

  只不过,令于勒意外的是,对方同时还拎着大包小包,手上还提着个手提箱。

  “您这是?”

  老神甫摇摇头,道:

  “没太多时间和您解释了,趁着这会儿天还没黑,我得赶紧走。”

  走到教堂门口后,他好似想起来了什么,回过头,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您千万记住,晚上千万别出门!也不要试图主动和当地人传教,就这么混日子得了!”

  说完,他转过身,一溜烟地跑了,整个人仿佛从什么罪责中解脱了一般轻松。

  “有些意思……是因为大衮的信仰?还是说,深潜者会在晚上行动?”于勒眉头微挑,追上去,大喊着问道:

  “我要是想了解这个小镇上的事,去问谁?”

  老神甫的声音遥遥传来:

  “镇中心的广场,那边有几个外地人在那工作,问他们就行!”

  于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忽然,洛丽塔奇怪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于勒叔叔!这里有一串好奇怪的项链,和我以前的海洋之心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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