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在这里,赫克托耳。”

  记录之王萨尔卡多的声音,平淡得如同朗读字典:

  “或者说,我在任何‘故事’发生的地方,都存在着。”

  “因为我的职责,就是确保‘故事’不会偏离既定的轨道。”

  祂缓缓走向那个困住“星域主”的微型宇宙。

  羽毛笔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看不见的线条:

  “而你,我亲爱的老朋友,你创造的这个‘逻辑监狱’虽然精妙,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祂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赫克托耳,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你太过沉迷于‘过程’的荒诞,却忽视了‘结果’的重要性。”

  “你在这里困住了‘星域主’,阻止了祂对主世界的入侵。”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阻止’,本身就是一个剧透?”

  赫克托耳的瞳孔微微收缩。

  “怎么,你想让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后代去死?”

  “不。”

  萨尔卡多依然淡漠回答着,羽毛笔在空中继续书写着什么:

  “我只是想让‘故事’,回到它应有的轨道上。”

  “卡桑德拉·圣·曼枝,她的‘剧本’是什么?”

  祂没有等赫克托尔回答,自问自答道:

  “一个野心勃勃的征服者,在权力巅峰期犯下致命错误,最终遭遇悲剧性的结局。”

  “这是一个经典的、符合所有戏剧规律的故事。”

  “而你,赫克托耳,你的干预,破坏了这个故事的完整性。”

  “你把一个‘悲剧’,篡改成了‘喜剧’。”

  祂的羽毛笔,在空中画出最后一笔:

  “我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话音落下,整个维度开始发生微妙变化。

  这些改变,单独来看都微不足道。

  可它们组合在一起,却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产生一个致命结果:

  “星域主”会提前挣脱束缚。

  不是立刻,不是明天,只是在一个“最恰当”的时间点。

  “你……”

  赫克托耳想要阻止,可祂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祂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状态”,已经被萨尔卡多用羽毛笔“定义”过了:

  “荒诞之王·圣赫克托耳,此刻正在专注地维持监狱,无暇分心处理其他事务。”

  这个“定义”被写入了这个维度的“底层代码”。

  一旦被写入,就成为了“既定事实”。

  赫克托耳确实可以马上打破这个定义,可那需要消耗巨大力量。

  但最为重要的是……

  一旦祂强行打破,就等于向所有“观众”承认:

  “我非常在意自己的氏族和后代,在意到愿意为此付出巨大代价。”

  这会让祂的后代,成为所有敌人眼中的“人质”。

  记录之王走到微型宇宙边缘,羽毛笔轻点虚空。

  一个“设定”被书写进现实:

  “‘星域主’在被困期间,通过分析‘逻辑监狱’的结构,成功分离出一缕意识。

  化作‘秩序之种’,附着在了主世界的某个载体上。”

  这个“设定”一旦成立,就会逆向创造出“过程”。

  主世界的现实,会自动“调整”自己,去匹配这个已经被“注定”的结果。

  某个原本不应该存在的“巧合”会发生;

  某个原本会被注意到的“异常”会被忽略;

  某个原本应该毁灭的“残骸”会幸存下来……

  萨尔卡多的羽毛笔,继续书写:

  “这枚‘秩序之种’的载体,是卡桑德拉的旗舰‘君主号’。”

  “它被伪装成了一个‘失败的炼金实验残留’,一个‘技术失误’,一个‘无关紧要的能量异常’。”

  每一个字,都在篡改着现实。

  每一笔,都在为未来的悲剧埋下伏笔。

  当最后一个“设定”被写入时,萨尔卡多终于停笔。

  祂转身看向被“定义”困住的赫克托耳,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不要怪我,老朋友。”

  “我只是在履行职责,确保‘故事’走向它应有的结局。”

  “你可以创造无数的‘变数’,可以让‘过程’充满惊喜。”

  “但‘结局’,必须符合剧本。”

  “这是规矩。”

  话音落下,萨尔卡多的身影开始淡化。

  祂要离开了,要回到那个“记录之王”应该待的地方:在故事边缘,用羽毛笔书写着万物命运。

  可就在祂即将完全消失的那一刻……

  “规矩?”

  赫克托耳突然笑了。

  那笑声中,只有一种纯粹的、疯狂的喜悦:

  “萨尔卡多,你忘了一件事。”

  “我这人……最擅长的,就是在‘结局’写好之后,临时加‘彩蛋’。”

  “你可以掌控‘剧本’,可你控制不了‘观众’的反应。”

  萨尔卡多沉默了很久。

  最终,祂只是轻声说道: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看看‘剧本’和‘即兴’,谁会笑到最后。”

  祂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整个维度,重新归于寂静。

  只剩下赫克托耳,还有那个依然被困在“逻辑监狱”中、疯狂运算着的“星域主”。

  赫克托耳看了一眼那个微型宇宙,又看了一眼主世界的方向。

  祂知道,萨尔卡多已经成功了。

  那枚“秩序之种”,已经被植入了现实。

  “唉……”

  祂叹了口气,棒棒糖的颜色变成了苦涩的灰:

  “看来这次,我真的被将了一军。”

  “不过嘛……”

  祂的嘴角,重新勾起那个标志性的、一半笑一半哭的弧度:

  “既然‘剧本’已经写好,那就让我看看……”

  “那个拿着‘空白戏票’的小家伙,能不能在这出‘悲剧’上映之前,临时改写个‘喜剧’结局?”

  铃铛叮当作响。

  小丑的身影,消失在了维度的褶皱中。

  ………………

  而在那片漂浮着无数战舰残骸的星域废墟中。

  “君主号”旗舰的破碎船体,正在宇宙的寒冷虚空中缓缓翻滚。

  那曾经辉煌的、象征着征服者荣耀的巨舰,如今只剩下一具支离破碎的骨架。

  主炮塔被撕裂,舰桥被融化,能量核心已经熄灭……

  可在这具“尸体”的最深处,在一个几乎完全被忽视的、狭小的储物舱角落里。

  一团微弱的、如萤火虫般闪烁的光点,正在悄然生长。

  那光芒纯净得令人心悸。

  没有一丝杂质,没有一缕混沌,只有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秩序”。

  它静静地存在着,如同一粒种子,在等待合适的土壤、合适的温度,以及……合适的时机。

  它的周围,萨尔卡多用羽毛笔精心编织的“设定”正在发挥作用:

  所有路过的搜救队,都会下意识地忽略这个角落;

  所有的能量扫描,都会将它识别为“无害的技术残留”;

  所有试图靠近它的意识,都会被一股温和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力量“说服”:

  “这里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去看看别的地方吧。”

  它有一个名字。

  一个只有极少数存在知晓的、真正的名字。

  【福音】。

  它会生长。

  缓慢地,温和地,不引人注目地生长。

  它会渗透进巫师文明的每一个角落,会在最“合理”的时刻,出现在最“需要”它的地方。

  它不会毁灭什么。

  它只会“完善”。

  “完善”那些“不完美”的法则;

  “完善”那些“有缺陷”的生命;

  “完善”那些“混乱”的情感……

  ………………

  翡翠小楼沐浴在午后温和的阳光中。

  爬山虎在外墙上编织出翠绿色的活挂毯,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每一片叶子都反射着碎金般的光斑。

  二楼的会客厅里,伊芙正兴致勃勃地在一张羊皮纸上勾画着什么。

  她的眼眸中满是少女特有的雀跃。

  桌上摊开的,是一份曙光港新开业商铺的导览图。

  “塞西莉亚,你看这家!”

  伊芙用手指点着地图上一个标记着精灵文的位置:

  “‘星露馆’,据说是从翡翠大森林来的精灵工匠开设的。

  他们的饰品用的都是特制水晶,会随着佩戴者的情绪改变颜色!”

  塞西莉亚站在她身后,手中托盘上放着茶点。

  她的表情中带着顺从:

  “殿下,您最近的修炼进度很不错,确实该放松一下了。”

  “对吧对吧!”

  伊芙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

  “而且我想给导师买件礼物。

  他这段时间为了帮我们准备考核,自己的研究都耽搁了不少……”

  她的声音突然停住。

  因为门被轻轻推开,罗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可今天的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凝重气息。

  眼神如深渊般幽暗,面部线条紧绷得如同绷紧的琴弦。

  就连走路的步伐,都透着某种压抑的紧迫感。

  “导师?”

  伊芙的笑容渐渐收敛,少女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您……怎么了?”

  罗恩没有寒暄,甚至没有坐下。

  他径直走到伊芙面前,手掌按在那张导览图上,将它推到一边:

  “伊芙,从今天起,直到你的晋升仪式完成,你必须待在翡翠小楼。一步也不能离开。”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少女眼中的雀跃。

  “什……什么?”

  伊芙愣住了,她从未见过罗恩用这样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话:

  “可是导师,我只是想去逛逛街,买点小东西……”

  “取消。”罗恩打断了她:

  “任何外出计划,在你完成晋升前,全部取消。”

  会客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塞西莉亚识趣地退到角落,卡罗琳也从厨房探出头,然后又迅速缩了回去。

  两位月曜级女巫都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为什么?”

  伊芙站起身,紫色眸子直视着罗恩:

  “您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她的语气虽然还保持着礼貌,但其中已经带上了些不满。

  罗恩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用简单的“听我的就对了”,根本无法说服这个已经成长起来的少女。

  他需要给出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

  “你的【钥匙魔药】是‘完美’级别的。”

  罗恩的声音变得缓慢而郑重,每一个字都像是雕刻在石碑上:

  “它的力量,源自你自身的‘完整’。

  真正的完整,涵盖了你的身体、精神、情感,以及你对世界的所有认知。”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伊芙:

  “在晋升前的这段关键时期,你的精神力必须保持绝对的纯净。

  你需要在一个稳定、熟悉、充满安全感的环境中,完成最后的准备。”

  “曙光港的街道上,每时每刻都有成千上万种情绪在流动。

  商贩的精打细算、贵族的傲慢虚荣、平民的焦虑不安……

  这些驳杂的情绪和信息流,会像污染物一样渗透进你的感知中。”

  他转过身,目光沉静:

  “你的血脉让你对情绪极其敏感,这原本是天赋。

  可在晋升的关键时刻,这份天赋反而会成为弱点。

  一旦你的精神力被外界干扰,魔药效果就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

  这番解释,听起来无懈可击。

  合理、专业,充满了技术性的细节。

  塞西莉亚和卡罗琳听了都在点头,显然被说服了。

  可伊芙,却没有。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眸凝视着自己导师的脸。

  时间仿佛凝固。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

  “导师,你在对我说谎。”

  罗恩的瞳孔微微收缩。

  “您说的那些理由,听起来很有道理。”

  伊芙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穿透力:

  “可您忘了,我的血脉天赋,就是感知情绪。”

  她走上前,直视着罗恩:

  “您现在的情绪……恐惧、焦虑、保护欲,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您在害怕什么。”

  这句话,如同利刃般刺穿了精心编织的说辞。

  他沉默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用“保护者”的姿态对待伊芙。

  却忘了,这个少女早已今非昔比。

  她经历了魔噬的折磨,学会了荒诞的真谛,通过了三重试炼,炼制出了完美级别的魔药。

  她,已经具备了初步面对真相的资格。

  “是不是……”

  伊芙的声音开始颤抖:

  “母亲出事了?”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固体。

  连墙上的爬山虎都停止了摇曳,整个翡翠小楼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塞西莉亚和卡罗琳脸色煞白,她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秘密。

  两人想要退出去,却发现双腿如灌了铅般。

  罗恩看着伊芙的眼睛。

  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中,此刻已经没有了少女的天真,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我不傻,导师。”

  伊芙的声音变得淡漠得可怕:

  “我注意到了,最近所有关于前线的战报,都变得千篇一律。”

  “‘维塔尔防线再次溃败’、‘敌军士气低落’、‘胜利指日可待’……”

  她逐字逐句地背诵着那些报纸上的标题:

  “可这些话,我已经看了整整三个月了。”

  “三个月,战况一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

  “维塔尔既没有投降,也没有反击。母亲既没有凯旋,也没有要求增援。”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整个战争,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在说‘快要赢了’,却没人说‘什么时候赢’。”

  “通讯管制、禁止私人信件、前线人员禁止离岗……”

  伊芙的眼泪终于滑落:

  “导师,你告诉我,这些是胜利者该有的样子吗?”

  罗恩的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天真烂漫的少女,心中早已察觉到了一切异常。

  她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她信任的人,给她一个答案。

  罗恩缓缓闭上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眸中已经没有了欺骗和隐瞒,只剩下坦诚:

  “伊芙,我无法告诉你具体发生了什么。

  一方面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算完全清楚其全貌,另一方面……”

  他叹了口气:

  “有些真相,知道了反而会成为诅咒。”

  “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

  你的母亲确实遇到了麻烦,很大的麻烦。”

  伊芙的身体微微摇晃,塞西莉亚连忙上前扶住她。

  “所以……”少女的声音嘶哑:“所以您要我躲起来?”

  “与其说是躲起来,更确切的说法是——变强。”

  罗恩走到伊芙面前,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伊芙,现在的你,即使知道了全部真相,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真正能够改变局势的,从来就不是焦虑和恐慌。”

  他的声音变得坚定:“是力量。”

  “完成你的晋升,成为一名真正的巫师。

  只有当你拥有了基本的力量,你才能保护自己,或者……以后有机会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这,才是你母亲最希望看到的。”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拳,击中了伊芙的软肋。

  她想起了母亲临别前的叮嘱:

  “伊芙,成为一名强大的巫师。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有选择的权利。”

  泪水模糊了视线。

  伊芙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良久,她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我明白了。”

  “我会留在翡翠小楼。”

  “我会专心准备晋升。”

  她抬起头,眼中的泪水折射出坚定:

  “然后,我会变得足够强大。”

  “强大到,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我,和我在乎的人。”

  罗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小公主。”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停下:

  “还有,塞西莉亚、卡罗琳。”

  两位月曜级女巫浑身一震。

  “从现在起,你们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伊芙的安全。”

  罗恩的声音变得冰冷:

  “任何试图接近这座小楼的可疑人员,格杀勿论,不需要任何审问。”

  “是的,拉尔夫讲师。”

  两人挺直腰,异口同声地大声回答。

  门轻轻关上。

  罗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深处。

  伊芙独自站在窗边,看着浮空城下,那片她原本打算今天去逛的繁华街道。

  那些精致的商铺、流动的人群、热闹的叫卖声,此刻看起来竟如此遥远。

  “母亲……”

  她的手轻轻按在窗玻璃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等着我。”

  “我会变强的。”

  “一定会。”

  ………………

  罗恩走出翡翠小楼时,夕阳已经西沉。

  橘红色的余晖洒在曙光港的街道上,给这座古老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街道两旁的魔力灯开始一盏盏亮起,夜市的喧嚣渐渐取代了白日的繁忙。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刚才那场对话带来的情绪波动。

  就在这时,怀中的通讯水晶突然震动起来。

  关键在于,这次震动的频率极其特殊。

  短促、急迫,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强制性。

  罗恩皱起眉头,取出水晶。

  当水晶的光芒在空中展开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张通体漆黑的请柬。

  路过的行人下意识地加快脚步,仿佛本能地想要远离这份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邀请。

  银色符文缓缓重组,凝结成一段冰冷而公式化的文字:

  “奉代理站长妮蒂尔·布朗大巫师之命……

  鉴于当前维塔尔前线战局进入关键阶段,深渊观测站需进行战略力量重新调配。

  兹通知:所有在中央之地及周边区域、未执行紧急任务的观测站成员。

  须于三日后正午,前往第六层空间基站,参加全体战略会议。

  缺席者,视为自动放弃观测站编制。

  ——深渊观测站执行部”

  最后那行字,银色符文变成了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

  罗恩盯着请柬,眼神变得深邃。

  “战略力量重新调配……”

  他在心中咀嚼着这个措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多么冠冕堂皇的说辞。

  什么战略调配,本质上就是清洗。

  妮蒂尔·布朗这位新晋大巫师,要趁着卡桑德拉失联、权力真空的时机,彻底掌控观测站。

  她会清除那些忠于卡桑德拉的力量,安插自己的亲信,重新划分资源和话语权。

  而这次强制召集,就是她的第一把火。

  罗恩几乎可以预见会议的场景:

  妮蒂尔会高坐主位,以“战时需要”为名义,提出一系列看似合理、实则充满私货的议案。

  那些试图反对的声音,会被“大局为重”的帽子压下去。

  那些试图保持中立的人,会被迫选边站队。

  那些曾经站在卡桑德拉一边的势力,将在这场会议中被逐个击破。

  真正糟糕的地方在于。

  他作为尤特尔教授的学生,又与卡桑德拉关系匪浅,必然会成为被“重点关照”的对象。

  妮蒂尔会试探他的立场,会敲打他的态度,甚至可能会给他设置一些精心设计的陷阱。

  逼他表态,逼他站队,逼他交出某些东西作为“投名状”。

  “三天……”

  罗恩喃喃自语。

  他捏紧了手中的黑色请柬。

  拒绝?

  那等于直接宣告和新任代理站长决裂,等于将自己置于整个观测站体系的对立面。

  参加?

  那就意味着要踏入一个充满陷阱的战场,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不,我必须去。”

  罗恩很快做出了决定。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这个时候退缩,就意味着被动挨打。

  我必须主动进入这个局,才能搞清楚观测站内部真正的权力格局。”

  “只有知己知彼,才能在未来乱局中,找到一条安全的航道。”

  夜风吹过,带走了邀请函表面最后一缕魔力。

  邀请函化作飞灰,在风中消散。

  可那份沉重,却如同千钧巨石,压在罗恩心头。

  他仰望夜空。

  星辰依然璀璨,可在他眼中,每一颗星星都仿佛变成了棋盘上的棋子。

  “三天后……”

  他向着自己的庄园走去:

  “那就让我看看,这位新晋大巫师,究竟想玩一场怎样的游戏。”

  ………………

  深夜的书房中,灯火摇曳。

  罗恩坐在堆满古籍的书桌前,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他很清楚,在这个敏感时期,任何直接通讯都如同在黑暗中点燃火把。

  更糟糕的是,这种一遇危机就急于寻求庇护的举动,本身就是软弱的表现。

  那些藏在维度帷幕之后的“观众”。

  无论是荒诞之王,还是其他同等位阶的存在。

  祂们评判一个人的标准,从来都基于其面对困境时展现出的智慧与胆识。

  而非求助的速度。

  “我需要一把刀。”

  罗恩目光落在书架上那些厚重典籍上:

  “一把藏在鞘中、看似无害,却能在关键时刻割开喉咙的刀。”

  他想起了巫师世界中,唯一一个既神圣、又公开,任何势力都不敢轻易染指的领域:

  学术界。

  这里是纯粹理性的殿堂。

  真理的探讨超越派系,知识的辩论凌驾于权力之上。

  即使是大巫师,也必须在学术规则面前低头。

  只能用逻辑与证据说话,而非暴力与威胁。

  罗恩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几本关于虚骸构造的专著。

  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黎明前的最后一刻,当第一缕曙光还未触及地平线时,罗恩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

  书桌上,摊开着一份刚刚完成的学术论文摘要。

  羊皮纸上的墨迹还未完全干透。

  他没有选择将其投递给《解构》那样的公开期刊。

  那些地方虽然影响力广泛,却也容易被视为哗众取宠。

  相反,他启动了自己月曜级巫师身份所附带的特殊权限,

  将这份摘要,提交到了一个更高层次、仅对月曜级及以上巫师开放的内部学术平台:

  “真理庭预印本库”。

  这是一个供学者分享前沿构想、寻求合作、发起学术辩论的神圣空间。

  其最重要的特性在于:

  所有提交的内容,都受到“真理庭”的绝对保护。

  任何人,包括大巫师在内,都无权删除其中的学术观点。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同样学术化的方式进行回应、辩驳、或补充。

  这是巫师文明延续几个纪元的铁律:

  知识可以被质疑,真理可以被挑战,观点可以被批判。

  却唯独不能被暴力所压制。

  罗恩深吸一口气,在提交确认符文上按下了手印。

  银色光芒从羊皮纸上升腾而起,化作无数细小的符文蝌蚪,钻入空中,消失不见。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份摘要就已经进入了“真理庭”的核心数据库,

  被永久记录,永久公开,永久无法被抹除。

  而那个经过精心设计、充满双关与暗示的标题。

  也将出现在所有有权限访问“预印本库”的巫师眼前:

  《关于高压环境下,火焰系不稳定虚骸构体对“历史遗产”类特殊魔力设施,可能产生结构性侵蚀风险的初步探讨》

  这个标题的每一个词,都经过了反复斟酌。

  它既要足够学术化,能够通过“真理庭”的形式审查。

  又要足够尖锐,让所有知情者都能读懂其中的真实含义。

  “火焰系不稳定虚骸构体”。

  这个表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指向谁。

  妮蒂尔·布朗那无法维持完整人形、只能以深红色烈焰姿态存在的虚骸雏形,在整个巫师世界中都是非常少见的。

  称其为“不稳定”,本身就带着挑衅意味。

  因为在虚骸构造学中,“不稳定”这个词,往往与“缺陷”、“风险”、“不完善”等负面评价紧密相连。

  “高压环境”。

  表面上,这是在描述某种极端的物理或魔力条件。

  实际上,任何稍有政治敏感度的人,都能读出这是在暗指当前观测站内部那剑拔弩张的权力格局。

  “历史遗产类特殊魔力设施”。

  这个表述更加精准。

  它直指那些与尤特尔教授的虚骸深度绑定、承载着历史积淀的观测站核心设施。

  特别是那座“下潜装置”。

  那是尤特尔倾注毕生心血打造的杰作,也是整个观测站最宝贵的资产之一。

  “结构性侵蚀风险”。

  这是整篇摘要中最直接的警告。

  它暗示,妮蒂尔的火焰属性虚骸,可能会在接触这些精密设施时,产生不可逆的破坏性影响。

  从技术层面看,这是一个合理的学术担忧。

  毕竟尤特尔的虚骸偏向“稳定”与“记录”;

  妮蒂尔的虚骸则代表“燃烧”与“毁灭”。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本质,确实存在兼容性问题。

  从政治层面看,这是一记精准的软刀子。

  它在公开场合,用最体面的方式,质疑了妮蒂尔接管观测站的合法性与合理性。

  最妙的是“初步探讨”这四个字。

  它们为罗恩留下了退路。

  如果有人质问,他完全可以声称:

  “这只是一个善意的学术猜想,一次负责任的风险提示。

  我提出问题,是希望引发讨论,从而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案。

  难道学术界,连提出质疑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这种辩护,无懈可击。

  因为它站在了“学术自由”,这个巫师文明最神圣的原则之上。

  任何试图打压这种质疑的行为,反倒会显得心虚和专制。

  罗恩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这把刀,已经出鞘了。

  虽然,它不会立刻割破任何人的喉咙,

  它只会静静地悬在那里,提醒所有人:

  有人在看着,有人在记录着,有人在质疑着。

  这份质疑,也受到“真理庭”的神圣保护,永远无法被抹除。

  与此同时,流沙之地。

  黄沙漫天,如金色帷幕遮蔽了整片天空。

  新晋大巫师,萨拉曼达,正静静地站在沙海学派的最高处。

  他没有穿那件标志性的、镶嵌着熔岩纹路的院长袍。

  只是一身朴素的、如同当年石匠时期穿着的粗布衣衫。

  赤着双脚,踩在滚烫的金属地板上。

  那种足以让普通人皮肤烧焦的高温,对他而言,却如清晨露水般温和。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热浪的扭曲,凝视着远方那无尽的沙丘。

  眼神中没有丝毫突破大巫师应有的喜悦。

  只有一种与这片酷烈天地融为一体的沧桑,还有深藏其下的孤独。

  就在几个月前,他还挣扎在黯日级巅峰那道看不见的天花板下。

  那时的他,已经触摸到了大巫师的门槛,却始终缺少临门一脚的契机。

  现在,那股如瀚海般深邃、如星辰般璀璨的力量,在他体内静静流淌。

  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整个沙漠的脉搏与自己心跳的共鸣。

  这就是大巫师的力量。

  超越凡俗,触及规则,足以改写大范围内的现实本身。

  萨拉曼达缓缓握拳。

  熔岩在指尖汇聚,空气开始燃烧,空间都出现了细小裂纹。

  巨人松开拳头,任由那股炽热消散在风中。

  他能感受到,那股力量中夹杂着的、熟悉的温和气息。

  那是老教授的气息。

  “教授……”

  他在心中默念。

  这份力量,这份更加漫长的生命。

  对他来说,与其说是祝福,倒更像是一个精致的牢笼。

  一个温柔却残酷的诅咒。

  他闭上眼睛,任由记忆的潮水将意识淹没。

  眼前浮现的,是二十五岁之前的生活场景。

  每天清晨,妻子会为他准备简单的早餐。

  黑面包、羊奶酪、还有一小碗蔬菜汤。

  他会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扛着工具,去镇上的采石场工作。

  傍晚回家时,孩子们会围着他转圈,用沾满泥土的小手,向他展示今天找到的“宝贝”。

  晚餐时,一家人围坐在小小木桌旁。

  妻子会抱怨今天市场上的菜价又涨了,孩子们会争论谁找到的石头更漂亮。

  他只需要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这些琐碎的絮叨,就能感到一种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满足。

  那时的生活虽然平凡,收入微薄,未来也看不到什么远大前程,

  却是他生命中最安稳、最幸福的时光。

  直到……

  直到尤特尔教授的到来。

  萨拉曼达睁开眼睛,眼眶中有些湿润。

  在成就黯日级,就职沙海学派院长前,就已经过去了整整三百年。

  他埋葬了好几代人。

  从妻子,到儿女,再到孙辈、曾孙……

  他亲手为每一个人立下墓碑,在每一座坟前跪下,泣不成声。

  现在,他获得了大巫师的力量,寿命至少还有两千年。

  足够他再埋葬数十代子孙。

  足够他看着整个家族的血脉,在漫长岁月中稀释、消散。

  最终只剩下传说中那个“曾经有位先祖成为了大巫师”的模糊记忆。

  “这哪里是祝福……”

  萨拉曼达声音沙哑得如同风沙在石壁上的摩擦:

  “这明明是最温柔、也最残酷的刑罚。”

  “让你变得强大,却无法用这份强大,去改变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魔力波动,打断了他的沉思。

  那是一份来自“真理庭预印本库”的自动推送。

  其中某个人的发布,被他标为了最高级别的提醒。

  萨拉曼达挥了挥手。

  空气中浮现出一个半透明光幕,上面显示着那篇刚刚提交的论文摘要。

  当他的目光落在标题上时,瞳孔微微收缩。

  《关于高压环境下,火焰系不稳定虚骸构体对“历史遗产“类特殊魔力设施,产生结构性侵蚀风险的初步探讨》

  他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篇摘要的真正含义。

  妮蒂尔。

  观测站。

  尤特尔老师留下的遗产。

  还有罗恩。

  “这小子”

  萨拉曼达露出欣慰的笑容。

  当初这个年轻人在流沙之地历练时,自己就暗中给予了不少照顾。

  那时他虽然是院长,地位不低,却远谈不上如今晋升大巫师后这般超然。

  他之所以愿意照拂罗恩,一方面是因为这孩子确实天赋惊人。

  另一方面,则是他总能在罗恩身上,看到自己孩子们年轻时的影子。

  聪明、有冲劲、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渴望。

  那种生命力,那种不甘平凡的火焰,曾经也在他儿女们眼中燃烧过。

  可惜

  可惜时间这把刀,最终还是将那些火焰一个个斩灭了。

  现在,他将罗恩视作需要看护的晚辈。

  就像当年他看护自己的孩子们那样。

  而且,罗恩还是尤特尔老师生前最后的、也是寄予厚望最高的学生。

  萨拉曼达仍记得,在老师离去前的那次密语传讯。

  银色光芒中,尤特尔虚弱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不舍:

  “萨拉曼达,你虽然力量本质极其暴烈,却有一颗难得的宽厚之心。”

  “罗恩那孩子,天赋是够了,可他走的路太险了。”

  “他会遇到很多困难,很多危险。”

  “我这个做老师的,却只能陪他走这么远。”

  “所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如果那孩子有困难,尽量拉他一把。”

  那是老教授对他的嘱托。

  也是一位即将离世的长辈,对晚辈最后的关怀。

  萨拉曼达当时握着通讯水晶,喉咙哽咽,半天说不出话。

  最后只是用力点头,声音沙哑地答应:

  “教授,您放心。”

  “只要我萨拉曼达还活着,就不会让他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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