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迈步走入准备好的召唤密室。

  魔力灯自动点亮,可光芒却诡异地“衰减”了。

  那些本该明亮的水晶灯此刻只能散发出微弱的磷光,勉强照亮脚下的地面。

  抬头望去,天花板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给人一种站在深渊底部仰望虚空的错觉。

  墙壁涂满了特殊的吸光材料。

  “完美的环境。”

  罗恩环视四周,满意地点头。

  影缚虫是栖息在“影子背面”的生物,对光线极度敏感。

  召唤它们需要营造出尽可能接近其原生环境的场所——纯粹的黑暗,绝对的寂静,还有那种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模糊状态。

  他转身,对身后的希拉斯和赫曼说道:

  “把东西搬进来,动作轻一点。这个仪式……容不得半点差错。”

  两人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个密封箱抬入密室。

  第一个箱子里,装着星界银粉。

  当希拉斯打开箱盖时,一阵微弱的银色荧光从缝隙中溢出。

  “开始绘制召唤阵。”

  他深吸一口气,启动了装置。

  细密的银粉如雾般喷洒而出,在罗恩魔力引导下,开始按照特定的轨迹在地面上沉积。

  “第二样材料。”

  赫曼打开了第二个箱子。

  里面装着的,是影子菁华。

  这东西的外观……很难用常规语言描述。

  说它是液体,可它却没有流动性;

  说它是固体,可它又能够自由变形。

  罗恩盯着它看了几秒钟,感觉自己的眼睛开始发酸。

  就像长时间凝视黑暗后突然看到光亮,视觉系统在拼命调整焦距却始终无法对准。

  “小心点。”

  他提醒赫曼:“这东西虽然无毒,却会‘侵蚀’你的影子。

  如果不小心沾到皮肤上,你的影子会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变得‘不听话’。

  可能突然拉长、缩短、甚至脱离你的身体独立行动。”

  赫曼打了个寒颤,更加小心地用特制的镊子夹起一小团精华。

  那团“黑暗”在镊子尖端扭动着,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试图挣脱束缚。

  赫曼将它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召唤阵的正中央,七芒星的核心位置。

  整个召唤阵马上“活”了。

  那些银色线条开始疯狂闪烁,频率越来越快,最终快到肉眼无法捕捉。

  与此同时,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奇异的“重量感”。

  希拉斯推了推眼镜,符文投影在镜片上飞速滚动:

  “能量读数正在上升……现在是300标准单位……500……800……”

  “继续。”

  罗恩取出第三样材料——月石。

  密室开始微微震颤,墙壁上那些吸光涂层竟然开始“流淌”,像是一个个通往虚空的“洞口”,深不见底。

  “能量峰值……1200……1500……稳定了。”

  希拉斯报告道:“空间锚点已建立,可以开始下一步。”

  罗恩点头,他走向密室角落打开柜门。

  寒气汹涌而出,带着淡淡血腥味。

  埃里克斯的身体静静躺在里面。

  无头的躯体保持着某种诡异的“完整性”。

  虽然头颅已经被斩下,可断口处却没有腐烂的迹象。

  胸口的【红钩】还在微弱闪烁。

  护符释放的能量如同蛛网般扩散到全身,锁住了每个细胞,强制让它们保持在“活着”与“死亡”之间的临界状态。

  “来吧。”

  他将这具身体小心翼翼地抬起,放置在召唤阵的正中央。

  无头躯体与影子精华重迭时……

  “嗤!”

  一声尖锐的声响炸开!

  那团“黑暗”仿佛遇到了天敌般疯狂挣扎,试图逃离这具躯体。

  可召唤阵的银色线条此刻如同锁链般牢牢束缚住它,强制让它与躯体保持接触。

  埃里克斯的影子开始扭曲。

  那个原本应该静止不动的影子,此刻如同活物般在地面上蠕动、翻滚、甚至“站立”起来!

  它的轮廓不再与躯体一致,反倒逐渐拉长、变形,最终呈现出一种近乎“人形”却又完全不是人类的姿态。

  四条手臂,蝠翼般的轮廓,还有那个裂成四瓣的“头部”……

  那是埃里克斯生前三段变身时的形态。

  “影子记住了身体的‘历史’……”

  希拉斯眼中露出极度感兴趣的神色:

  “不只是当前的样子,连曾经的形态都被记录下来了,这种信息密度……”

  罗恩没有理会希拉斯的感叹。

  他此刻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召唤阵上。

  仪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他抬起双手,开始吟唱咒文:

  空间开始扭曲。

  “影缚之虫,无形之仆……”

  “跨越虚实的边界……”

  “降临此地!”

  咒文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撕拉!”

  一道“裂缝”在空中出现。

  这道裂缝连接的是“影子的背面”。

  一个永远无法被直接观测,只能通过间接手段感知的“夹层空间”。

  从裂缝中,缓缓爬出了……某种东西。

  【星光·观测者】的能力全力启动。

  在罗恩的特殊视野中,那个生物的真面目终于显露无疑:

  那是一团高度压缩的“影子”。

  确实可以将其形容为“蠕虫”状,大约一米长,手臂粗细。

  表面没有任何纹理或器官,纯粹是某种“黑暗物质”的凝聚体。

  当它移动时,周围的影子会被“拉扯”。

  就像一块磁铁吸引铁屑,附近的阴影都在不由自主地向它靠拢。

  影缚虫在召唤阵边缘徘徊。

  它能感觉到阵中那具躯体散发的强大气息。

  侯爵级血族的生命能量,即使被污染物压制到极限,依然如黑暗中的火炬般耀眼。

  可它又犹豫了。

  就像一只饥饿的狗看到了一块美味的肉,却又嗅到了肉上残留的毒药气味。

  “去吧。”

  罗恩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强制力。

  召唤阵的银色线条突然收缩,如同一张巨网般将影缚虫“推”向埃里克斯的身体。

  影缚虫挣扎了一下,可仪式的约束力太强。

  最终,它“屈服”了。

  那团黑暗如同水银般流淌到埃里克斯的影子上。

  罗恩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面上的影子。

  埃里克斯的影子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

  那个原本扭曲成怪物形态的影子,开始“重组”。

  轮廓在收缩、拉伸、再收缩……

  就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揉捏一团橡皮泥,反复调整着每一个细节。

  五秒后,影子稳定了。

  那具原本如同死物般僵硬的无头身体,在这一刻突然“活”了过来。

  先是右手食指微微颤动。

  然后是整只右手,五根手指逐一弯曲、伸直,像是在测试关节的灵活度。

  接着是手臂——前臂、上臂、肩膀……每一个部位都在缓慢而笨拙地“苏醒”。

  当躯干终于挺直,四肢终于完全激活时,那具无头身体缓缓从祭台上坐了起来。

  动作极其僵硬,如同生锈的机械。

  可它确实“活”了。

  希拉斯推了推眼镜:“居然真的成功了……”

  “站起来。”

  罗恩发出第一道指令。

  无头躯体没有任何反应。

  它就那样坐着,四肢自然下垂。

  “它听不懂?”赫曼皱眉。

  “不。”

  罗恩摇头:“影缚虫的智能水平约等于训练有素的猎犬,能够理解简单指令。问题在于……”

  他走近躯体,蹲下身,伸手触碰了一下那团不断蠕动的影子:

  “它还在‘适应’。”

  “适应?”

  “对。想象一下你突然被塞进一具完全陌生的身体里。

  不知道哪块肌肉控制哪个动作,不知道如何保持平衡,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几条手臂、几条腿……”

  罗恩站起身:

  “影缚虫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它需要时间来‘学习’如何操控这具躯体。”

  他重新下达指令,这次放慢了语速,并且配合手势:

  “站——起——来。”

  同时,他的魔力如同细丝般延伸出去,轻轻“推动”了一下躯体的影子。

  影缚虫感受到了这个引导。

  它开始尝试。

  先是腿部肌肉紧绷——用力过猛,差点把膝盖顶断。

  然后是躯干前倾——角度失衡,整个身体向前栽倒。

  还好赫曼眼疾手快,冲上去扶住了它:“小心!”

  无头躯体在赫曼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停。”

  罗恩及时喊停。

  无头躯体僵在原地,保持着一个滑稽的半旋转姿态。

  希拉斯忍不住笑了:“这个‘适应期’……看来比预想的要长啊。”

  “正常。”

  罗恩倒是很淡定:

  “影缚虫虽然能读取影子的‘记忆’,却无法直接继承宿主的运动技巧。它必须从零开始学习如何控制这具身体。”

  “就像给一台炼金装置换了操作系统——硬件都在,可软件需要重新安装。”

  他转向赫曼:“接下来的时间里,你负责‘调教’它。

  从最基础的站立、行走开始,逐步教会它如何战斗。”

  “我?”

  赫曼指了指自己,有些不确定:

  “导师,我可从来没有训练过……这种东西啊。”

  “把它当成一只非常强壮、却非常笨的狗。”

  罗恩拍了拍赫曼的肩膀:“奖惩分明,重复训练,它会学会的。”

  “而且……”

  他看向那具摇摇晃晃的无头躯体:

  “别忘了,这可是侯爵级血族的身体。

  就算操控者再笨拙,只要能发挥出五成实力,就已经是一件恐怖的武器了。”

  赫曼咽了口唾沫,点头应下。

  第二天,密室外的一个宽阔空地,被临时改造成了训练场。

  地面铺着厚厚的沙土,周围竖起了十几个可变形的魔像。

  那是希拉斯连夜赶制的“陪练”,能够根据指令调整攻击模式和难度。

  “前进。”

  赫曼站在无头躯体前方十米处,大声喊道。

  躯体没动。

  “前进!”赫曼又喊了一遍,并且做出了夸张的迈步姿势。

  躯体终于有了反应——它猛地向前冲去!

  速度快得惊人,赫曼甚至来不及反应。

  “砰!”

  躯体直直撞在墙上,巨大的冲击力在墙面上砸出一个人形凹陷。

  “停停停!”赫曼哭笑不得。

  这具身体完全不懂“刹车”。

  它就像一辆油门踩到底的卡车,撞墙才停下。

  而且更麻烦的是,它不知道“疼”。

  墙面上留下了大片血迹。

  那是额头(如果它还有头的话)撞破的痕迹。

  可躯体毫不在意,晃晃悠悠地又站了起来,等待下一个指令。

  “这……”赫曼挠头:“它完全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啊。”

  “当然没有。”

  希拉斯在旁边记录数据:

  “影缚虫本身就没有‘痛觉’,它操控的是躯体,感受不到伤害。

  对它而言,这具身体只是一件‘工具’,工具坏了就修,仅此而已。”

  “可这样下去,它会把自己弄坏的。”

  “所以需要训练。”

  希拉斯推了推眼镜:

  “你要教会它什么叫‘自我保护’。”

  “告诉它:受伤会降低战斗力,战斗力下降就无法完成任务。”

  “它虽然没有痛觉,却有基本的‘目标导向’。”

  赫曼若有所思。

  “再来。”他重新站到起点:“这次,慢慢走过来。”

  躯体又冲了。

  “砰!”又是一次撞墙。

  “再来。”

  “砰!”

  “再来!”

  “砰!!”

  ……

  虽说如此,到底是超凡生物,进步和学习速度极快。

  等到罗恩再次过来的时候,五个训练魔像已经全部被击倒,很难想象这是个先前连路都走不稳当的家伙做到的。

  希拉斯走上前,仔细检查着躯体的状态。

  符文投影在他眼前展开,显示着各项数据:

  肌肉协调度:72%

  反应速度:0.8秒

  战斗本能激活度:65%

  预估战斗力:埃里克斯生前的78%

  “已经超出预估值了。”

  希拉斯推了推眼镜,看向罗恩:

  “虽然失去了侯爵级的战斗技巧和经验,但凭借这具身体的素质,配合基础的格斗本能……”

  “它已经是一件足够‘致命’的武器。”

  罗恩走上前,在无头躯体面前停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团附着在影子上的影缚虫,此刻正“看”向自己。

  虽然没有眼睛,但影子层面的感知同样敏锐。

  “你做得很好。”

  罗恩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团蠕动的影子。

  影缚虫颤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应。

  “从今以后……”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密室的墙壁,望向黄昏城那片永恒的暮色:

  “你不再是埃里克斯·瓦伦丁。”

  “你是黄昏城的守护者……”

  他一字一顿:

  “【影哨】。”

  躯体没有任何反应。

  它不会说话,不会点头,甚至无法用任何方式表达“理解”。

  可就在罗恩说出这个名字后——影子,剧烈波动了。

  那团黑暗如同沸腾的水,疯狂翻滚、扭曲,最终在地面上“刻”出了两个扭曲的符号:

  影、哨。

  “它……听懂了?”

  赫曼迷茫地看着地面上那两个符号。

  “不只是听懂。”

  希拉斯的声音中满是敬畏:

  “它在……宣誓效忠。”

  罗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团影子。

  片刻后,他转身离开训练场。

  身后,【影哨】默默跟上。

  ………………

  阿尔卡迪·瓦伦丁站在议事厅的落地窗前,目光穿透厚重的水晶玻璃,凝视着远方那片血色的地平线。

  身后的长桌上,堆满了各种信函、文书、还有那些被刻意用火漆封印的“最后通牒”。

  “召集长老会。”

  阿尔卡迪突然开口:

  “所有人,一个不许缺席。”

  “立刻。”

  半小时后,心脏氏族长老会紧急召开。

  圆形的议事厅内,十几位长老依次就座。

  阿尔卡迪坐在主位上,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诸位。”

  他环视一圈:

  “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们现在的处境。”

  “工业联盟威胁全面禁运,革新派要求公开道歉,灰塔学院准备学术制裁……”

  “还有‘牙’氏族那边的‘问候’。”

  他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可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那份平淡下隐藏的怒火。

  一位激进派长老猛地拍案而起:

  “我们应该宣战!”

  他的声音如同雷鸣,在封闭的议事厅内回荡:

  “区区一个外来巫师,凭什么让我们低头?”

  “埃里克斯的失败,只能说明他太轻敌了!”

  “如果我们全力出动,集结氏族所有侯爵级强者,再配合血族秘法……”

  他的眼中燃烧着狂热之色:

  “别说一个黯日级,就算是大巫师,我们也有一战之力!”

  “宣战?”

  另一位理智派长老发出一声冷笑。

  他是负责氏族对外贸易的长老,常年与工业联盟和革新派打交道,比在场任何人都清楚“全面开战”意味着什么:

  “墨菲长老,您这个想法很有魄力。”

  他的语气充满讽刺:

  “可您知道宣战的代价吗?”

  “与工业联盟开战,我们的物资供应会在三天内断绝。

  医用血液、超凡材料、炼金设备……所有这些维持氏族运转的必需品,全都会消失。”

  “到那时,您打算让族人做什么?回到三百年前,满世界狩猎人类?”

  他展开一份报告:

  “根据最新统计,我们氏族有百分之七十三的成员,依赖合法渠道获取血液制品。”

  “一旦这些渠道断绝,他们要么饿死——虽然血族饿不死,但长期缺乏血液会导致理智崩溃、加速狂乱化;

  要么就只能冒着违反《血月协定》的风险,去猎杀人类。”

  “而那样做的后果……”

  他看向激进派长老:

  “您应该很清楚,全面战争,这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墨菲涨红了脸: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向一个后辈低头?”

  “我的意思是,我们需要理智地评估形势。”

  理智派长老继续说道:

  “还有革新派那边。如果我们与他们开战,就等于把整个血族群体一分为二。”

  “到那时,我们将成为所有血族的公敌,成为‘阻碍进步’的反动势力。”

  “您觉得,有多少氏族会站在我们这边?”

  这个问题让墨菲哑口无言。

  革新派在过去一百年发展迅速,如今已经占据了血族社会将近一半的话语权。

  那些拥抱工业革命的氏族,早已因为各方面的深度合作,暗暗站到了人类那一边。

  如果真的爆发内战,心脏氏族不见得能占到便宜。

  “更别说巫师学院那边了。”

  另一位长老补充道:

  “加埃塔诺虽然只是黯日级,可他代表的是整个巫师文明的意志。”

  “一旦他发出求援信号,周边那些大巫师的殖民地会在第一时间响应。”

  他的声音变得凝重:

  “诸位,别忘了,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名义上依然是巫师文明的‘研究区域’。”

  “虽然实际管控很松散,但如果我们真的惹怒了那些大巫师……”

  “后果不堪设想。”

  议事厅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都明白,这位长老说的是事实。

  乱血世界虽然被血族统治了数千年,却从未真正“独立”过。

  那些大巫师之所以容忍血族的存在,只是因为这个世界对他们而言价值不大,懒得管理而已。

  可一旦血族触及底线,惹恼了真正的主人……

  虽然血族大公也是大巫师级别的实力层次,但在这个实力阶位中,有时候差距甚至会比学徒到黯日级的差距更大。

  至少,十三氏族的大公没有一个敢说自己能够对抗顶尖大巫师。

  那些能够摧毁星系的恐怖存在,随便派出一个虚骸投影,就足以将所有氏族夷为平地。

  “所以。”

  墨菲不甘心地问道:

  “我们就真的毫无办法?”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黄毛小子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

  “办法当然有。”

  一位一直沉默的长老突然开口。

  他是负责氏族财政的,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甚至有些瘦弱的中年血族,却掌握着心脏氏族最核心的经济命脉:

  “只是,这个办法可能会让诸位感到……不太舒服。”

  在场者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说说看。”

  阿尔卡迪沉声道。

  财政长老站起身,走到议事厅中央,展开一份详细的账簿:

  “诸位,请允许我先给大家看几组数据。”

  投影在空中浮现,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字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心脏氏族目前的外汇储备:十万魔石等值的硬通货。”

  “听起来很多,对吧?”

  他苦笑:

  “可如果工业联盟真的实施全面禁运,这笔钱最多只能支撑我们……一年。”

  他合上账簿,环视在场参会者:

  “所以,诸位。”

  “我必须提醒大家。”

  “我们的储备,最多只能支撑一年的全面封锁。”

  “一年后,如果问题还没解决……”

  他的声音变得极其沉重,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所有人心上:

  “我们的子民,会死。”

  “我们的防御,会崩溃。”

  “我们的未来,会终结。”

  全场寂静无声。

  连刚才还慷慨激昂的墨菲长老,此刻也沉默了。

  血族虽然拥有不死之身,却同样需要血液维持生存。

  而在现代社会,大部分血族早已习惯了通过“合法渠道”获取营养,彻底失去了“狩猎”的本能。

  一旦回到原始状态……那不单是生存问题,更是对整个氏族社会结构的毁灭性打击。

  阿尔卡迪双手交叉,手指抵在下巴上,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四千年的生命中,他经历过无数次危机,见证过帝国的兴衰、文明的更迭、时代的变革……

  然而此刻面临的困境,却是他从未遇到过的。

  过去的敌人,总是可以用武力解决。

  无论是人类的军队、巫师的围剿、还是其他血族氏族的挑衅。

  只要实力够强,总能找到破局之法。

  可现在呢?

  敌人仍旧只是一个巫师,甚至连大巫师都算不上。

  可他背后的三位巫王、掌握的技术、建立的联盟……这些“软实力”,比任何武力都要可怕。

  更要命的是,时代变了。

  血族曾经能够通过武力统治世界,因为那时候他们是最强大的存在。

  然而工业革命改变了一切。

  原本只是他们家养牲畜的人类,通过巫师文明获得了对抗超凡的力量;

  外来的巫师学院愈发强盛,就连血族内部都出现了分裂……

  在这个新时代里,单纯的武力已经不再是万能的。

  “行了,就这样吧。”

  阿尔卡迪终于开口。

  “我已经想明白了。”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议事厅中央,背对着所有长老:

  “诸位说得都对。”

  “我们确实不能开战,不能冒险,不能意气用事。”

  “因为我们输不起。”

  墨菲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阿尔卡迪抬手制止:

  “别说了,墨菲。”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尊严、荣耀、先祖的遗志……这些我都明白。”

  阿尔卡迪转过身,那双深红色的眼睛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可当生存都成问题时,那些东西还值几个钱?”

  “更何况……”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

  “那个年轻的巫师,背后站着的是谁,你们都忘了吗?”

  “荒诞之王·圣赫克托耳。”

  “记录之王·圣萨尔卡多。”

  “幻景之王·圣潘朵菈。”

  每念出一个名字,议事厅的温度就下降几分。

  “三位巫王。”

  阿尔卡迪的语气充满苦涩:

  “任何一位,都能轻易抹除我们整个氏族。”

  “与其等他们真的动手,不如……”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那个曾经绝不可能从他口中说出的词:

  “主动求和。”

  这两个字落下,整个议事厅仿佛被施加了静音术。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心脏氏族的大公,血族十三氏族之首,活了四千年的古老者……

  居然,要主动向一个后辈求和?

  “大公……”

  “够了。”

  阿尔卡迪挥手打断:

  “就这么定了。”

  “安排与罗恩·拉尔夫的谈判。”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我们,需要体面地结束这场闹剧。”

  体面,这个词用得极其微妙。

  既不是“胜利”,也不是“投降”,只是“体面”。

  ………………

  黄昏城的钟楼敲响了正午的钟声。

  议事厅的大门缓缓打开,见证人们陆续入场。

  加埃塔诺·铁砧第一个走进来。

  他只是向埃德温和罗恩点点头,便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前排的座位。

  紧接着,工业联盟的代表团入场。

  为首的是一位穿着考究西装的中年人,名叫文森特·罗朗,是联盟执行委员会的高级专员。

  他看到议事厅的布置时,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

  特别是那幅黄昏城的新地图,让他驻足观看了许久。

  “拉尔夫副教授。”

  文森特走过来,主动伸出手:“您对黄昏城的改造成果,让我们非常满意。”

  “特别是工业区的产能提升,这证明了一件事——血族统治下的城市,效率远不如人类和巫师的联合管理。”

  他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希望今天的谈判能够顺利,我们工业联盟愿意全力支持您。”

  罗恩微笑着握手:“感谢联盟的支持。”

  最后入场的,是革新派血族的代表。

  这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年轻血族,穿着现代化的商务套装,手里拎着公文包,完全没有传统血族的阴郁气质。

  他叫罗杰斯,是革新派七氏族联盟的发言人。

  “拉尔夫阁下。”

  罗杰斯走过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

  “您在黄昏城的实践,为我们革新派提供了最好的范例。”

  “您证明了,血族完全可以放弃那些陈腐的传统,拥抱新时代。”

  他看向墙上的【影哨】:

  “心脏氏族的失败,也是所有保王派的失败。

  今天之后,我相信会有更多氏族选择加入革新阵营。”

  罗恩只是点头致意,没有多说什么。

  所有人都是为了利益而来,而他,恰好站在了大家利益的交汇点上。

  当见证人都就座后,希拉斯启动了远程投影装置。

  议事厅中央的空地上,符文阵列开始发光。

  然后,血色雾气开始凝聚。

  雾气翻滚、盘旋,逐渐勾勒出一个高大的人形轮廓。

  阿尔卡迪·瓦伦丁的投影,降临了。

  “罗恩·拉尔夫阁下。”

  他的声音带着贵族特有的腔调:“我们终于见面了。”

  “虽然……”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刻意摆放的“装饰”:“是以这样不太愉快的方式。”

  罗恩站起身,礼貌地点头致意:

  “阿尔卡迪大公,久仰大名。”

  “我也希望我们的初次会面能够更加愉快。”

  他的语气平和,甚至带着几分遗憾:“但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不是吗?”

  “确实。”

  阿尔卡迪的目光落在埃里克斯的头颅上,停留片刻才移开: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无法挽回。”

  “所以今天,我们需要谈一谈。”

  “谈谈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他用了“烂摊子”这个词。

  这是一种微妙的策略。

  承认事态很糟糕,但暗示责任在双方,而非单方面的过错。

  罗恩当然不会让他得逞。

  “大公阁下。”

  他缓步走到主座前:

  “在我们开始‘谈’之前,我想先明确一件事。”

  “请说。”

  “这次谈判的性质。”

  罗恩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目光直视着阿尔卡迪:

  “您认为,我们今天是在进行‘平等协商’,还是在进行‘责任追究’?”

  这个问题一出,整个议事厅的气氛逐渐凝固。

  这个问题,直接决定了接下来谈判的基调。

  如果是“平等协商”,那双方地位对等,可以讨价还价;

  如果是“责任追究”,那就意味着一方是审判者,另一方是被告……

  阿尔卡迪沉默了几秒钟。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见证人。

  加埃塔诺面无表情,文森特眼中满是期待,罗杰斯甚至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些人,都在等着看他低头。

  深吸一口气,阿尔卡迪缓缓开口:

  “关于此次事件,我代表心脏氏族,向黄昏城表示……”

  他顿了一下,这个词说出来异常艰难:“……歉意。”

  他用的是“歉意”,而非“道歉”。

  加埃塔诺立刻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老矮人敲了敲桌子,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阿尔卡迪大公,请注意您的用词。”

  “根据我们的调查……”

  他展开一份厚厚的文件,那是灰塔学院出具的官方报告:

  “此次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都已经非常清楚。”

  “您派遣的伊万·瓦伦丁、塞拉芬娜·瓦伦丁、阿廖沙·瓦伦丁,在黄昏城内部进行了长达十三年的渗透活动。”

  “他们控制情报网络、操纵财政系统、蛊惑小氏族……”

  加埃塔诺的声音变得更加严肃:

  “更严重的是,您派遣侯爵埃里克斯·瓦伦丁,对黄昏城进行了武力入侵。”

  “造成的破坏包含:地下设施损毁、平民伤亡、经济损失……”

  他合上文件,抬起头直视着阿尔卡迪的投影:

  “这些行为,严重违反了《血月协定》第三章第七条:各方势力不得对已承认的自治城邦进行武力干涉。”

  “同时,也违反了第五章第二条:不得通过秘密手段颠覆他方合法政权。”

  “所以,大公阁下。”

  加埃塔诺一字一顿:“我们需要的,不是‘歉意’。”

  “是正式的、公开的、明确的——道歉。”

  阿尔卡迪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公开道歉意味着什么,在场者都清楚。

  可他还有选择吗?

  大公的目光再次扫过在场众人。

  没有人站在他这边。

  工业联盟在等着看笑话;

  革新派恨不得他立刻倒台;

  就连作为“中立调解人”的加埃塔诺,此刻也明显偏向罗恩一方……

  他,被孤立了。

  “在我正式回应之前……”

  阿尔卡迪突然开口:“我想先看看,所谓的‘证据’。”

  “毕竟,指控如此严重,总该有足够的证据支撑,不是吗?”

  他在做最后的挣扎。

  如果罗恩拿不出确凿的证据,那他还有辩解的余地,还能把责任推给“下属擅自行动”……

  可惜,罗恩早就料到了这一步。

  他打了个响指。

  “希拉斯。”

  “明白。”

  附魔师启动了投影装置,议事厅墙壁上立刻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三个内鬼的所作所为,每一段影像都配有时间戳、地点标注,详细的不能再详细。

  这也是罗恩不一开始就将他们清除,特意留了一个多月时间给他们准备的原因。

  就是为了让此时的证据链完整、清晰、无懈可击。

  阿尔卡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可最致命的,还在后面。

  希拉斯展示出最后一份文件——那是一封加密信件。

  信件用古老的血族密文书写,只有心脏氏族的核心成员才能解读。

  可现在,它被完整地翻译成了通用语:

  “埃里克斯:

  前往黄昏城,确认尤菲米娅·佩莱的状态。

  如其已陷入深度失控,立刻接管城市控制权。

  如遇抵抗,授权你使用一切必要手段清除障碍。

  记住,心脏氏族的荣耀不容玷污。

  那些研究成果,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

  ——.”

  签名是两个字母:.——阿尔卡迪·瓦伦丁在氏族内部的密码签名。

  这封信的出现,彻底摧毁了他最后的辩解空间。

  整个事件不是“下属擅自行动”,更非“意外事故”,恰恰是大公亲自策划、亲自下令的侵略行动。

  会议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都在看着阿尔卡迪,等待着他的反应。

  阿尔卡迪缓缓闭上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所有情绪都已消失,只剩下一片死寂。

  “好。”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从喉咙深处挤出:“你们赢了。”

  “所有证据都确凿无疑,我无话可说。”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我,阿尔卡迪·瓦伦丁,心脏氏族第四代大公……”

  每一个字,都如同在割肉:“代表心脏氏族全体成员……”

  “向黄昏城……”

  “向罗恩·拉尔夫阁下……”

  “正式道歉。”

  这句话说出口,阿尔卡迪的投影都有些萎靡起来。

  四千年的骄傲,在这一刻被眼前的黑袍巫师,彻底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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