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吹过南方的天空,带起几分孤寂和苍凉。

  辰州有消息传来,大战已经打响。

  在得知永州这边的情况后,辰州那边的白莲军不出意外地溃乱了,内部出现分歧动乱,不少人惊慌叛逃。

  最终,负责坐镇辰州的三长老和四长老强势出手,镇压叛乱。

  由地位最高的三长老暂代教主之位,勉强稳住局势,继续死守辰州,抵挡辰州那边五万明军的进攻。

  但永州的白莲教主力都被覆灭,军心不稳,不论他们再如何抵抗,都只是徒劳,拖延死亡的进度罢了。

  虽然还剩两万多残军,三长老和四长老也是宗师层次,可打仗这种事,比拼的是士气、是整体的实力。

  整个白莲教,就是以教主、各大长老、坛主等苗人为核心,经过这些年的隐忍谋划,四处拉人入教,所组建起来的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内部大多都是连饭都吃不饱的流民百姓。

  人数虽多,但真正有战斗力的,不见得能有多少,甚至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法做到人手一件。

  这样的一支残军,如何抵挡拥有各种战争利器的朝廷正规军?

  宗师再强,最多也就破甲几百人便会开始力竭,一旦身陷敌阵无法突围,最终也免不了一死。

  更何况明军中也并不是没有武者坐镇。

  徐龙青所率领的五百锦衣卫,个个装备齐全、身手矫健,全都是擅长围杀罪犯的好手,他们佩戴的弩箭、飞索等,箭头钩子都是由特殊的精铁打造,只要数量足够,一般宗师的护体罡气都能破开。

  恰好,永州这边白莲军的三长老和四长老,都只是一般宗师。

  双方之前交过一次手,白莲教四长老带领一群白莲教的高手,企图故技重施,暗杀朱燮元等明军将领,击溃明军,但在徐龙青、丁修和裴兴等人的联手围攻下,一众白莲教高手死伤惨重。

  就连四长老都险些命丧当场,狼狈逃走。

  宗师,也并非就是无敌的,在这种大型战争中,个人勇武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至少普通宗师没什么用。

  也是从那以后,辰州的局势才开始僵持起来。

  白莲教也不敢再轻易出手,双方都在等永州这边的主力分出胜负再做打算。

  如今永州的白莲教军溃败,几近全灭,安剑清所率领的锦衣卫高手也赶到辰州助阵,辰州这边白莲军目前唯一的优势,就是占据城池之利。

  但面对士气高涨、武器装备和人数都呈碾压之势的明军,败亡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而且这边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唯一的退路就是通往永州的那条山道,但现在永州沦陷,相当于他们最后的退路也没了,只能选择死守辰州城。

  一旦城破,胜负即定。

  白莲教,已是走到了绝境。

  永州这边,卢象升稳住局势之后,便开始兵分两路,一方负责继续清剿逃走的白莲教众,一方负责战后的重建工作。

  经过白莲教席卷劫掠之后,整个湖广大大小小的城镇村落,十室九空,许多城镇如祁阳县一般,不仅百姓被屠戮殆尽,就连房屋都被烧毁,惨不忍睹。

  如今已至秋中,寒冬即将到来。

  若不尽快重建,安置残余的百姓,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所以此事刻不容缓。

  刚好,残余的这些白莲教众,全都是现成的劳役,如今战败投降,纷纷被驱赶至湖广各地,参与战后的灾区重建工作。

  ……

  苦海镇。

  夜已深。

  寂静的南山之巅,一口古井旁边,江玄闭目静坐,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金芒,月光照耀下,看去极为神圣空明。

  历经数日,他终于恢复伤势。

  此刻他真气圆满,正在专心运功,尝试开辟下丹田,晋级三品宗师。

  淡金色罡气浮闪之下,他体内仿佛传出大河奔涌的声音,又像是虎啸龙吟,隐隐还有一股金刚不坏的气息笼罩全身。

  【武学:金刚不坏神功(入门)】

  【进度:1000/5000】

  金刚不坏神功尚未小成,却依旧具备开辟下丹田的能力。

  下丹田,在腹部脐下一寸五分,是‘气’的中心。

  此窍一开,真气便不再如无根浮萍般,只能游走于周身经络,而是归于气海,并且能够储存的真气量,也大幅提升。

  这也是为何上次永州城一战,白莲教主明明已经酣战许久,并且被刀剑意境斩伤,还能够从容逃至苦海镇都不显多少颓势,反而江玄自己受损严重,真气也几乎耗尽的主要原因。

  白莲教主有下丹田储存真气,消耗不大,可未开辟下丹田的江玄,耗尽经脉内储存的真气,便已无处索取。

  若非自己肉身强横,还有刀剑意境加持的话,单拼内功造诣,肯定是自己落败。

  由此可见境界的重要性。

  练武不练功,到头一场空。

  功,才是一切武道的基础!

  开辟下丹田所带来的痛楚,是开辟中丹田的数倍不止,江玄感觉一股钻心的疼痛,仿佛连精神都在撕扯。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宗师境开辟上丹田后,便是以精神力调动真气的运转,此时金色如流的金刚真气,在精神力牵引下,不断冲击下丹田窍穴,同时也是在撕扯精神力。

  这种痛楚,连真气蕴养都无法消减多少,只能硬扛过去。

  所幸,有了前两次开辟窍穴的经验,这种痛楚并未持续太久。

  随着痛楚消失,全身各处经脉内挤压的真气,如找到宣泄口一般,纷纷涌入腹部窍穴,江玄知道,辟穴成功了。

  至此,正式迈入三品宗师。

  “汩汩……”

  腹部仿佛有头饥饿许久的巨兽开口,宛如长鲸吸水,将真气吞入腹中,不论怎么吞都填不满。

  “人体窍穴,当真神秘至极!”江玄感慨人体的神奇。

  明明对自己的身体每一处都极为熟悉。

  但随着境界越来越高,他反倒愈发感觉自己的无知与渺小。

  这人体就像一个巨大而未知的空间,不知其中蕴含了多少宝藏。

  而练武,就是不断开辟人体空间,发掘其中蕴含的宝藏,藉此壮大自身、增强实力。

  难以想象,当这些‘宝藏’彻底被发掘以后,实力将会提升到一个何等恐怖的程度?

  江玄是不信这世间有神仙之流的,但此刻也不得不有些怀疑,当人体发掘出足够的宝藏,变得足够强大时,是否也能称之为仙呢?

  沉思许久,江玄摇头哂笑,压下杂念,区区宗师三品,放眼大明,都算不上最强的那一批,没必要好高骛远。

  踏实修炼,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呼……”

  长呼口气,江玄起身,感受身体情况。

  真气已经尽数涌入丹田,此刻他身上没有半点真气外泄,看上去就如普通人一般,除非境界高深者以精神内视,否则只怕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人。

  “难怪那五毒童子喜欢当老六,这种扮猪吃老虎,引人的感觉,真爽。”

  不过江玄终究与五毒童子不一样。

  五毒童子表面看去就是个侏儒小子,明明已经几十岁了,却仍长着一副小孩脸,只要不运转真气,别人很难注意到他。

  但江玄因为罗摩内功锻体的缘故,练的身强体壮,肩宽体阔,再加上这副皮囊,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以为不凡,就算想当老六都当不了。

  江玄试着再次运功,真气瞬间从丹田涌出,贯穿全身,速度都变得更快了几分。

  精气神同时迸发,体表金芒笼罩,气血汹涌,肌肉鼓起,筋骨虬龙,宛如一条条巨龙攀附在身,给予江玄一种强大的自信与力量感。

  此刻全盛状态,就算不施展刀剑意境,江玄感觉自己也能与东方不败和白莲教主这个层次的宗师过过手。

  他有些技痒,抬头看向前面静立护法的燕十三,开口喊道:“过来搭把手!”

  突破武道境界与剑道境界不一样,开辟窍穴的过程很慢,无法一蹴而就,为了避免被人打搅开辟失败,江玄刻意选择来南山之巅突破,还叫上燕十三护法。

  “你确定?”燕十三也感觉到江玄的气息不一样了,显然是破境了。

  但他可是七品宗师,加上剑意,就算面对白莲教主这个级别的,也能轻易斩杀。

  江玄才三品,与他足足相差一个小境界还多一品。

  “来!”

  江玄并未废话,抬手一拳就朝燕十三打了过去,顿时劲风呼啸,虚空都仿佛颤动起来,恐怖的拳劲未至,便令燕十三心中震颤。

  不过他反应也不慢,见江玄来真的,当即调动真气,与江玄对轰一掌,为了以防万一,他并未施展剑意。

  轰!

  拳掌相对,燕十三身形微震,直接被震退数步,然而江玄却半步未退。

  “用你的十三剑!”江玄有些不满,以他的肉身,燕十三不动用剑道,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

  燕十三神色严肃了几分,点头道:“我来了。”

  江玄不语,抬手又是一拳轰击过去,依旧是纯粹的真气加力量,并未动用其他武技和意境。

  锃!

  燕十三并指成剑,一指点出,明明手中无剑,可夜色中却仍旧响起一道剑鸣声。

  风声鹤唳,天地灵气被引动,化作一道漆黑剑光,带着惊人的杀伐气息,朝着江玄席卷而来。

  江玄眼瞳微缩,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但这道剑意不强,燕十三显然还是担心伤到他,未尽全力,因此他还是自信能够挡住,直直一拳轰上去,与这股剑意对冲在一起。

  嗡~

  一股无形波纹扩散开来,江玄被震退数步,抵消了剑意冲击。

  他抬头看去,原本坚韧的皮肤,竟出现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痕,伤口有点点剑意残留,撕开肌肤,导致有血迹渗出。

  显然,他的金刚之体,还是没办法硬扛意境的力量。

  江玄有些失望,或许,要等到金刚不坏神功大成,练成金刚不坏神体,才有可能挡住意境……

  真气涌现,瞬间磨灭伤口的剑意,在真气蕴养下,伤口也开始渐渐恢复。

  “这……”燕十三也注意到江玄的伤势情况,不由瞪大眼睛。

  江玄竟然只凭真气肉身,就挡住了他的十三剑意境?!

  要不要这么离谱?!

  他虽未尽全力,但这可是意境啊!

  连宗师的护体罡气都能轻易破开,却破不开他的肉身,只是在皮肤上留下如此细小的伤口?!

  燕十三怀疑是不是因为没有十三剑在手,自己的意境变弱了……

  望着江玄脸上失落的表情,他不由嘴角一抽,真是个变态!

  “我这副肉身,都是罗摩内功练出来的,等你把罗摩内功练到圆满,也能练出金刚之体。”江玄瞥了眼燕十三,也明白他心中的想法,随口解释了一句。

  “哪里这么容易练到圆满。”燕十三摇头,这几日修炼,他已经看出这门内功的不俗之处。

  他之前修炼的也是一门宗师级内功,可只能简单提升真气境界,并不像罗摩内功这么全面,先是炼体,再练真气。

  虽然等级一样,但罗摩内功比起他修炼的内功,其精深奥妙强了数倍不止。

  越是复杂的内功,自然越难练。

  “慢慢来,练功这种事,非一朝一夕所能达成。”

  “更何况你的悟性并不差,只是之前走岔了路,等疗养的差不多,我再传你易筋经,易经伐髓,再造根基。”

  “到时候,你的修炼速度必有较大提升。”

  江玄鼓励一句,当然也是真心实意。

  燕十三的悟性本也不差,要是悟性差,也不可能在剑道上有如此天赋。

  想到剑道,江玄又想到什么,说道:“再释放你的剑意,我感受一下。”

  燕十三疑惑,却也没多问,照做。

  很快,一股恐怖的剑意领域将江玄笼罩,虽然没有攻击性,却依旧充满了杀戮死亡的气息。

  单论剑意的强度,确实比自己刚刚领悟不久的狂剑意境要强得多。

  如果按照系统进度推算,至少也达到了百分之二十左右。

  也就是说,燕十三在心境的意境境界上,已经走出了五分之一。

  这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

  毕竟他只修剑道,不像自己一样,可以同时兼容其他意境,来进行综合推演提升。

  江玄挥了挥手,待燕十三收起领域后,想了想,说道:“你的夺命十三剑,应该还有第十四剑,乃至第十五剑。”

  “十四剑?”燕十三愣了下。

  江玄点头:“你的十三剑,应该是在家传十三剑的基础上,融入了各家武学剑道,藉此才悟出剑意的吧?”

  燕十三承认,十三剑确实是这样来的。

  “施展一遍我看看。”江玄说道。

  关乎自身剑道,燕十三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摄取地上一根树枝,开始演练。

  他也没有藏私,江玄也已经悟出剑意,早已脱离了技艺范畴,又岂会在意他的剑法?

  而且,他自信,十三剑虽强,但真正强的,是他燕十三!

  唰唰~

  一根树枝,却被舞得虎虎生威,充满杀伐,几乎每一剑都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技巧。

  江玄也不奇怪,毕竟燕十三本就是杀手出身。

  “果然……”渐渐地,江玄看出一些门道,暗暗点头。

  很快,十三剑演练完毕,燕十三看向江玄,眼神问询。

  “你的十三剑,共有十四种变化,你想突破剑道第二境,其核心,恐怕也就在于这第十四剑。”

  轰!

  燕十三愣神,脑子里一声炸响。

  悟出剑意之后,他对剑道感悟更上一层楼,自然也能够感觉得出,他的十三剑有第十四种变化。

  可他并未在意。

  因为都已脱离了技巧层次,再去在意剑法的变化,也没什么意义。

  可现在江玄却说,这第十四剑,能令他步入剑道第二境?

  这个问题,他并不是想不到,只是之前从未往这个方面想过。

  如今经江玄一点,顿时就让他拨开了心中的云雾。

  是啊,虽然已经脱离了技巧层次,可这并不代表,不能再练技巧。

  他本就以十三剑成名,以十三剑成就意境,那么为何不能继续以十三剑提升剑道境界呢?

  “十四剑……”燕十三喃喃,眼中光芒闪烁。

  参悟意境是一条路,第十四剑,也是一条路么?

  许久,他看向江玄,深吸口气,点头道:“我会尝试。”

  江玄颔首。

  在原著中,燕十三就是在领悟了第十四剑以后,可与谢晓峰一战,悟出第十五剑,更是可杀谢晓峰。

  只是最后他放弃了这一剑,宁愿自杀,也不愿这不属于人间的一式剑法出世。

  有些类似于,剑圣独孤剑的剑二十三,都是超越了生死、超越了人间的一剑。

  刚刚看到燕十三的剑意,他才想到此事,因此出言提点一下。

  若燕十三真能藉此更进一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那第十五剑又是怎样的?”燕十三追问,眼神有些炽热,他自己的剑,他都未曾想过,还能有第十五剑。

  江玄摇头:“不知。”

  “不知?”燕十三有些傻眼。

  “我只是觉得,你的十三剑,应该不止于此,具体能够走到哪一步,还得看你自己。”

  江玄说罢,摇了摇头,闪身往镇上而去。

  燕十三站在夜风中,皱眉沉思片刻,也无奈摇头,跟了上去。

  剑道这种事,非一朝一夕所能领悟。

  不过,有了目标就好。

  不久后,两人回到晓月楼。

  天已大亮,锦衣卫也早已在此等候。

  今日,他们准备北上回京。

  昨晚辰州那边就有消息传来,辰州城已破,他们的任务完成了。

  至于接下来清理白莲教残余教众和赈灾重建等事务,自有其他人会去做。

  “师父!”林平之上前行礼。

  江玄点头,问道:“人来了吗?”

  林平之正想开口,一个窈窕的身影便从里面走出,上前微微一礼:“参见大人。”

  女子一席淡绿长衫,容颜秀丽,正是任盈盈。

  在她身旁,还跟着五毒教的蓝凤凰。

  三天前,任我行也成功除掉了杨莲亭,重掌日月神教,带人回到苦海镇拜见。

  江玄也未食言,让他自己去处理苗人的叛乱,只要不引起大的动荡,日后不会再对日月神教动手。

  也就是说,只要日月神教从此不再与朝廷为敌,便可光明正大行走江湖,不会再遭遇朝廷通缉。

  相当于从地下转到了明处,有了官面上的保护。

  但为了以防万一,江玄还是准备将任盈盈带走,相当于质子。

  要是日月神教阳奉阴违,任盈盈自然是第一个死。

  任我行自然明白江玄的意思,就这样一个女儿,他虽然不舍,却也不敢拒绝,只能忍痛应下。

  任盈盈当然也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对此并未有何意见,只要能保住爹爹和日月神教,她做什么都愿意。

  而且在她看来,江玄身份不凡,若能得其相助,说不定能慢慢改变苗人的地位。

  所以,当爹爹与她说起此事时,她没有犹豫便答应下来。

  至于蓝凤凰,则是附送的。

  一个人离开家前往京城,终是有些孤单。

  “都准备好了?”江玄询问,瞥了眼任盈盈旁边的蓝凤凰,也未多说什么。

  “嗯。”任盈盈点头,

  “走吧。”

  江玄颔首,进去随意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带人离开苦海镇,往回京之路赶去。

  白莲教之乱,结束了。

  ……

  京城。

  自新帝登基、阉党覆灭。

  这半年多以来,内外战事频发,打得朱由检猝不及防,手忙脚乱。

  所幸,他听取江玄和百官的建议,重新启用孙承宗、袁崇焕等人,稳定了辽东局势。

  半个月前,西北又传来捷报,在洪承畴和秦良玉的合力围攻下,闯军首领高迎祥、马光裕等人身死,张献忠兵败降明,只剩高迎祥的侄子李自成带着数十名残部逃出生天,躲入山中。

  西北剿匪大捷,总算是给这摇摇欲坠的大明江山,打了一剂强心剂,极大地鼓舞了人心。

  同时也让朱由检长松了一口气。

  如今,就只剩湖广的白莲教,内乱便彻底平定了。

  但由于江玄在开封府所查出的赈灾银被贪污,和洛阳福王结党营私,纵容鲁豫各地世家大族侵占军屯田亩、欺压百姓一事,却让得朱由检又升起了无尽怒火。

  这段时间,北镇抚司不断有情报从各地陆陆续续传来。

  整个鲁豫两省,乃至于全国各地,世家大族侵吞田地、勾结本地官员贪污腐败的情况,屡见不鲜。

  所侵占的田亩之多、贪污的数额之广,触目惊心。

  这也让朱由检更加暴怒。

  各种证据齐全之后,朱由检再也忍不了,直接下令让北镇抚司与三法司一起查办,接连拿下了朝中十几位大臣。

  其中甚至包括两位内阁大臣。

  赈灾银的贪污案,就是这两个内阁大臣的手笔,之前卢象升等人上奏的折子,也是被他们压下来的。

  阉党刚刚覆灭,这些人就敢继续贪墨赈灾银,蒙蔽圣听,这简直是犯了朱由检的大忌,让他不由又想起了曾经被阉党欺压得连王府都不敢迈出一步的日子,简直越想越气,忍无可忍。

  在查办结果出来以后,他不顾朝臣的劝阻,直接令北镇抚司出手,杀了个人头滚滚。

  此事让得朝堂震动,人人自危。

  在得知北镇抚司还在调查各地世家大族侵占军屯田亩和百姓农田一事后,许多官员更是大惊失色。

  短短十来天时间,朝中大大小小官员,接连上书劝阻,或死谏、或弹劾,不想再让北镇抚司继续查下去。

  显然,朝中这些人,没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

  不管是东林党还是其他齐楚浙等党派,哪个不是世家大族出身?

  侵吞军田、农田之事,就算他们自己没参与,可他们背后的家族,多多少少都有人私底下干这种事。

  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事儿如果真的严查,整个朝堂上下都得经过一番清洗,继而整个大明都会陷入巨大的动荡。

  朱由检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那些被侵占的军田、农田,可都是国家的财产,换句话说,也就是他朱由检的财产。

  田地被世家大族侵占,就意味着财政税收会变少,也就是自己的收入会变少。

  这让他如何甘心?

  最终经过商议,朱由检决定不再追究罪责,但所有世家大族侵占的军田、农田,必须全部一一丈量统计,还归地方卫所和百姓手中。

  可都已经吞进嘴里的肉,谁会甘心吐出来?

  这几日,朱由检一直在与百官扯皮,但一直未曾商量出个结果。

  今日亦是如此。

  与百官一番争吵过后,朱由检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牙齿都要咬碎了。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皇帝究竟有多难当。

  不管做什么事儿,没有百官的同意,几乎是寸步难行。

  所幸他还掌控了东厂和锦衣卫,有了自己的眼睛。

  否则,朝堂大事,他只怕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不知道胆子有多大,不知道瞒着他做了多少蝇营狗苟之事!

  “皇上,臣还是那句话,如今阉党刚刚覆灭不久,皇上也刚宣布大赦天下,只诛恶首、协从不问。”

  “此事牵扯甚广,若皇上执意清查此事,再动刀兵的话,必会引起我大明动荡,国内战火必会再次蔓延,还请皇上三思!”

  一名阁臣声泪俱下,极力劝阻,仿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大明考虑。

  要不是北镇抚司已经查到,此人背后的家族也侵吞了大量军田的话,朱由检说不定还真信了。

  但现在,他只感觉到恶心。

  这些个王八羔子!

  “还请皇上三思!”

  不少大臣同时出声,都想维护自己的利益。

  朱由检目光阴冷,看向杨嗣昌等一干中立党官员,问道:“杨爱卿,你们呢?对这事儿有何看法?”

  “皇上,臣……臣觉得黄大人所言有理,眼下战乱未定,不应再动刀兵,大肆清查。”

  杨嗣昌硬着头皮回答。

  他虽然不惧丈量田亩,可这事儿真的太大了,万一引发动荡,他负不起这个责任。

  朱由检呼吸急促了几分,咬牙说道:“不论如何,所有世家族群,包括各地藩王,所侵吞的田地必须要还回来,这是朕的底线!”

  几名阁臣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内阁首辅韩旷不着痕迹点头,上前说道:“皇上,这些事情,都是阉党持政这些年所遗留下来的隐患,毕竟当时的环境,皇上也清楚。”

  “就算要丈量田地,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事儿,臣倒是觉得,此事可以先放一放。”

  说的倒是轻松!

  阉党都已经亡了,现在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把所有事情推到阉党头上?

  朱由检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那韩爱卿有何看法?”

  韩旷正色道:“眼下战乱未定,臣觉得,应该先平定白莲教内乱和辽东战事,收回被清军侵占的辽东半岛,待朝政大局稳定之后,再来处理国内之事。”

  “臣附议!”

  一名大臣走出,肃然说道:“皇上,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西北闯军虽然已经被灭,但白莲教内乱,已持续将近一年。”

  “整个鲁豫湖广三地,乃至江南大部分地区,都被白莲教搅得一片混乱、民不聊生。”

  “皇上提拔卢象升和朱燮元剿白莲逆贼,但现在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白莲教非但未曾覆灭,反而逃到了湖广地区。”

  “臣听闻,湖广各地被白莲军洗劫,十室九空,死伤百姓数十万,烧毁房屋无数。”

  “此乃主将无能所致,臣要弹劾督师卢象升和朱燮元,怠职失职!”

  朱由检眉头一皱,感觉不妙。

  怎么将话题转移到白莲教身上了?

  “白莲军突破封锁,逃至湖广一带,此乃事出有因,为江湖中人插手所导致,朕已命锦衣卫前往协助卢象升,对付那些江湖贼寇。”朱由检开口解释。

  “皇上,锦衣卫已离京两个多月,但直到现在都未有捷报传来,反而湖广百姓屡屡受白莲逆贼所扰,这又是何缘故?”

  那官员肃然道:“这定是锦衣卫渎职所为!”

  “臣附议!”

  另一人上前附和:“臣要弹劾锦衣卫指挥使江玄,滥用职权,渎职失职,致湖广百姓死伤惨重!”

  “不错,皇上命他协助卢象升剿贼,可他却于开封府欺压本地士族乡绅,以势压人,勒索钱财不成,便私自查办抄家,引起民生动荡,臣恳请皇上,将其罢免查办!”又一大臣进谏。

  “臣附议!”

  “臣也附议!”

  片刻间,几乎满朝文武同时附和,各个党派皆有。

  恰在此时,韩旷又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皇上,臣还听说,江玄勾结京城地下势力,欺压商贾百姓,与民争利。”

  “如今整个京城东西两城的地下势力,纷纷依附其麾下,做其爪牙,只知江玄,而不畏皇上,此乃违法结党营私、豢养私兵、与民争利也!”

  “臣要弹劾江玄大逆不道,意图谋反,恳请皇上马上下令,将其罢免查办!”另一官员马上开口,上来就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

  一时间,几乎满朝文武,都开始针对江玄。

  朱由检愣神过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终于明白了百官的真实目的。

  清查军屯田亩一事,都是因开封府一案引起。

  百官见他态度坚决,便将目标转移到了引发此事的江玄身上,想断他臂膀!

  但偏偏百官弹劾都每一件事,虽有所夸大,却都有迹可循。

  江玄带人离京数月,却仍未有捷报传来;

  开封府一事,江玄以向本地乡绅借钱粮救济百姓为由,牵扯出赈灾银被贪污和各地世家侵占军屯田亩一事,接着又擅自抄家灭族,确实也未曾提前通报请示;

  至于韩旷所说的勾结京城地下势力一事,他之前也确实有所耳闻,就是江玄被人刺杀那一次,动用了整个京城的地下势力帮忙搜寻刺客,引发不少官员弹劾。

  至于什么豢养私兵,他倒是未曾听说。

  不过如今韩旷这样一说,他也有些怀疑。

  但眼下朝臣显然是为了阻止他清查田亩,才会转移目标针对江玄,他自然是不可能如了众人的愿。

  钱,就是他的底线!

  “剿贼之事,局势多变,非短期所能为;至于开封府一事,是朕予他先斩后奏之权,事后也及时向朕汇报,经北镇抚司复查,此案并无违权之处;至于韩大学士所言的与民争利,待江玄回京,朕自会宣他入朝,询问清楚。”

  朱由检沉声开口,选择维护。

  但众人却不让步。

  “皇上,眼下已临近冬日,湖广形势岌岌可危,若他迟迟无法剿灭白莲逆贼,朝廷必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赈灾,这个责任谁来负?”

  “不错,若他三五年都未曾回来又该如何?”

  “臣恳请皇上,立即降旨,将他革职罢免,捉拿回京问审!”

  “你们……”朱由检怒不可遏。

  乱臣贼子!

  都是一群乱臣贼子!

  逼朕太甚!

  朱由检咬牙切齿,眼中露出愤恨的杀意,甚至动了不顾一切,将这群乱臣贼子全都下狱斩杀的念头。

  韩旷看在眼里,却丝毫不惧,心底冷笑,就要继续上前进言。

  可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激动的大喊声:

  “报~!”

  “捷报——”

  “永州大捷!”

  朱由检精神一振,连忙起身,吩咐道:“王承恩,快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是,皇上!”王承恩连忙小跑出去。

  百官却是脸色微变,不会真这么巧吧?!

  “皇上!皇上!”

  没一会儿,王承恩拿着一封战报激动的跑进来,高喊道:“永州大捷!大捷!我军攻破永州城!白莲教被灭了!”

  百官色变,竟然真是……

  朱由检却是大喜,哈哈大笑,挥手道:“念!当着各位大臣的面,念给朕听!”

  “是!”

  王承恩强忍激动,展开战报,开始宣读:

  “七月十三,我军从唐县出关南下,并分两路,分往永州、辰州剿贼。”

  “七月二十八,至衡州扎营,遇苗人江湖贼寇五毒童子率众袭营下毒,幸得锦衣卫指挥使江玄提前防备,坐镇中军,成功击退贼寇,化解危机……”

  “八月初四,至永州城,发动第一次攻城,因白莲逆贼以邪术炼制毒尸协助守城,攻城未果,且退。”

  “八月初七,第二次攻城,杀白莲逆贼过千,攻城未果……”

  “八月十二,第三次攻城,锦衣卫指挥使江玄于阵前连射白莲军毒尸数十,一人闯阵,连斩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苗人极乐峒教主五毒童子等多名江湖贼寇,生擒白莲教教主,我军破城,大捷……”

  自开封府南下之后,明军所遭遇的一件件战事,事无巨细,一一从王承恩口中念出。

  而这每一件事,几乎又都离不开江玄的名字。

  提前防备对方袭营、下毒;两军阵前斩将破城、活捉白莲教主和白莲教几个长老坛主……

  听上去宛如神话般不可思议。

  那可是数万白莲教众,他一个人深入敌阵,斩杀对方大将,还生擒了白莲教主?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好!好啊!”朱由检神情振奋,欣喜难当。

  他不懂什么武者不武者、宗师不宗师的代表什么,他只知道,胜了!

  白莲教被灭了!

  而这一切,江玄都是首功!

  这证明他朱由检没看错人!

  “现在,诸位爱卿还有何可说的?”朱由检看向百官,眼含讥讽。

  众人脸色难看,心中比吃了一只死苍蝇还难受。

  这个该死的鹰犬,让他去剿贼,他去查什么赈灾银贪污案,一下扯出这么多事,他们各家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儿,如今全被北镇抚司翻了出来。

  他们也是没办法,才想到转移目标,准备先除掉这个碍事的家伙,断了皇上的臂膀,到时候就算真要清查田亩,也能少损失一些。

  可偏偏这狗贼现在又立了这么大的功,这还如何继续针对弹劾?

  韩旷目光阴沉,道:“皇上,白莲教虽然覆灭,但江玄勾结京城地下势力,豢养私兵,欺压商贾百姓一事,铁证如山,还请皇上彻查!”

  “此事朕会让北镇抚司去查,待江玄回来,朕也会让他入朝,给朕和各位爱卿一个交代!”

  朱由检眼中浮现一丝不耐。

  他之前还觉得这韩旷忠心可用,夹在各党派之间依旧能在内阁稳住跟脚,不曾逾越,显然也是有能力的人。

  所以在除掉前任内阁首辅郭闫堂之后,才将其提拔成新的内阁首辅,为自己分忧。

  但现在,他只觉得,这家伙才是真正的大奸似忠,这几日百官联名上奏的事,全都是这家伙在背后推波助澜。

  朱由检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挥手压下其余想要上奏的官员,沉声道:“此事到此为止,其他事情,待处理完湖广灾情一事再议!”

  “退朝!”

  在百官的恭送声中,朱由检带着王承恩离去。

  但不出意外,朱由检刚走,百官便纷纷围了上去,低声讨论起来。

  “韩大人,看皇上的意思,还是准备彻查这件事,现在可怎么办?”

  “是啊,咱们哪家没有侵占的田亩,要是真的全部丈量,这得损失多少?”

  “那些个贱民,能让他们做个佃农,给咱们管理田地,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泽了,还想让我把田地还给他们?简直是痴心妄想!”

  “赵大人,慎言。”

  “哼!有什么不敢说的?侵占军田农田的,又不是只有我们几家,这满朝上下,乃至整个大明各地,有几家是经得起查的?”

  “就是,咱们不占,别人也会占,为什么要便宜那些个势力还不如咱们的人?”

  “我就不信他们会乖乖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一旦皇上下令彻查,肯定要引起动乱,老夫可不是舍不得自家的田地,这是为我大明江山考虑!”

  “只可惜,这次没能除掉那锦衣卫的鹰犬,此贼当真可恶,他是想颠覆我大明江山的逆贼!”

  “此贼虽然可恶,但还是颇有能力的,这次他立下此剿贼大功,回京后皇上肯定会更加器重于他,说不定还会让他去负责丈量田地一事,这可如何是好?”

  “韩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啊!”

  韩旷微微摆手,面色阴沉,道:“此处人多眼杂,不便多言,而且皇上心意已决,现在讨论没什么意义,此事容我考虑再说。”

  说罢,韩旷离去。

  一群以他为首的官员互相对视,皆是眉头紧皱,叹息不已。

  ……

  入夜。

  韩府,烛火通明。

  韩旷背着手站在房间中,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身材高瘦,两鬓斑白,一张清癯削瘦的脸上,仿佛带着三分病态,七分威严,令人不敢对他有任何小觑。

  此人,竟是南城区的地下龙头老大,杜桐轩。

  而杜桐轩身边的黑衣男子,则是经常跟在他身旁的黑衣保镖,一张脸枯瘦丑陋,眼窝深深凹陷,但双手却是极为宽大,太阳穴饱满,显然是个功力极深之辈。

  “大人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失败了?”杜桐轩开口,对韩旷却无多少敬畏之意,如同平等交流。

  韩旷也不在意,沉着脸道:“永州那边战事结束了,他助卢象升平定了白莲教的叛乱,今日战报刚好传回来,导致功亏一篑。”

  “而且,皇上显然也看出了我们的目的是翦除江玄,极力护他,我也无能为力。”

  杜桐轩摇头一叹:“这样的人物,当真可怕,就好像民间话本中的主角一般,有天命加身,能够屡屡化险为夷,而且一旦得势,便会迅速乘风而起,达到常人所不能及的高度。”

  “那现在又当如何?”韩旷开口,十分为难。

  杜桐轩略微思忖,眼底寒芒一闪,道:“原本我们的计划,只是令他失势,以免他坏了主子的大事,可现在看来,只能下狠手了。”

  “要杀了他?!”韩旷脸色微变。

  “只能如此!”

  杜桐轩点头:“永州的战事,我也听说了,短短两年多的时间,他竟已能轻易灭杀宗师,他的武学天赋太可怕了,若任由他继续成长下去,将来必是我等成事的心腹大患!”

  韩旷沉思片刻,瞥了眼杜桐轩旁边的黑衣人,道:“那你准备如何做?让你的人动手?”

  “我不是他的对手。”那个黑衣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上次见面,我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刀意很可怕,可以杀我!”

  “连你都已不是他的对手?!”韩旷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他虽然不懂武功,可这些年,他也见识过这个黑衣人动手,不论对方是什么样的存在,这黑衣人几乎从未失手。

  黑衣人平静道:“他能轻易杀了东方不败和白莲教主等人,也能轻易杀我,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那怎么办?”

  韩旷眉头紧皱:“难道要上禀王……大人,让大人派人前往?”

  “主子那边的人不能动,一动必会暴露。”

  杜桐轩摇头,沉吟片刻,眼眸微眯,道:“这事儿,我会处理,杀人,不一定要亲自动手!”

  韩旷瞥了他一眼,道:“总之一定不能让他回京,回到京城,你更没有动手的机会。”

  “这京城里头,可没你想象的这么简单。”

  “我明白。”杜桐轩点头:“上次魏忠贤发起宫变那一晚,我已经见识过了。”

  皇宫里头,有股能镇压江湖的力量。

  他从来不敢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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