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电光,千钧一发。

  陈叙的手掌比之阿圣的尖牙竟是更先落下。

  一是他的速度足够快,快逾流星电闪,二则是他的手掌本就一直虚虚地落在阿圣头顶。

  原来陈叙早有防备。

  这个手掌虚抚对方头顶的动作,既是安慰,更是掌控!

  生死顷刻间,陈叙的防备便给了他最佳反应时机。

  阿圣暴起发难,可是陈叙却比他更快。

  快到河神庙深处的老妪才刚刚得意怪笑:“桀桀桀,天真的小妖,善良的书生,愚蠢的人,都给我吃!我要吃,啊——”

  话音未落,却戛然而止。

  快到笼中的小刺猬眼睛睁大,一双小手刚刚攀到铁笼栅栏上,正被上方符文刺得满手鲜血。

  它浑身颤抖,却不肯放开栅栏,正目眦欲裂要说些什么……

  下方,铜钵水镜中却传出了陈叙一掌将阿圣头颅拍碎的画面。

  砰!

  好似是一颗西瓜爆裂。

  红的白的四散迸溅。

  圣童耶?魔童也——

  何以如此脆弱?

  实则却非是对方太过脆弱,而是陈叙这一掌力量大到不可思议。

  不仅仅是因为他本身气血属性已经高达【351】点,一掌拍下时雄浑气血霎时透出,犹如是一座静谧的火山轰然爆发。

  更也是因为陈叙早在初见阿圣时,便暗中布下了“花非花”的迷雾。

  这迷雾来去无痕,却能在无形间帮助陈叙掌控身周一定范围内的天地之气。

  再加上他本身就身怀先天一炁,如此一掌落下,看似是掌击,实则却等同于劈柴。

  【劈柴三级(326/5000)】

  劈柴一级讲究的是其疾如风,其徐如林;

  劈柴二级讲究的是洞若观火,洞察入微;

  劈柴三级的要点与特性则在于,不动如山,侵略如火!

  爆发之时,宛如神川迭浪。

  蓄势至巅峰,便是火山喷发。

  凶猛,狂暴,迅疾!

  不留分毫余地。

  砰!

  阿圣的头颅被拍碎了,身躯也在陈叙那一掌炽热而狂暴的力量下瞬间碎裂成渣。

  轰——

  一股热浪席卷而出,瞬息间竟是将陈叙身下那一片树木枝叶都给烧灼到气化。

  一个巨大的空洞轰然出现。

  下方的乡民们抬头一看,这才骇然发现那头顶上竟浮空而立了一个长发四散漂浮的年轻人。

  那人衣袍翻飞,身周血雾弥漫。

  他的手掌犹然保持了一个虚虚下按的姿势,仿佛翻掌之间要将眼前一切生灵都尽数诛灭。

  而与此同时,正如离弦之箭般向上冲击的玉婴,则恰恰冲到了那个年轻人身前。

  玉婴张嘴尖啸,两排森然利齿带起一股锐利风刀。

  “啊!”乡民们惊叫。

  却见如此气势汹汹冲天而上的玉婴,就在这短兵相接的刹那,又一次轰然撞入了年轻人掌中。

  是的,玉婴向上冲击的姿势,恰恰在这一刻迎上了陈叙下压的手掌。

  以至于这个动作看上去就像是玉婴在自投罗网。

  砰!

  石火光中,昙华刹那。

  玉婴发出了降生以来的第二声尖叫:“呜哇——”

  声音未绝,它的整个身躯却已是步了阿圣的后尘,在陈叙掌下四散爆裂,气化成了血雾。

  而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乡民们仰头看呆,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其它反应。

  唯有河神庙深处的老妪,她桀桀的笑声刚刚发出又戛然而止。

  这一次,换她目眦欲裂。

  她张口怒声:“这不可能,我的圣童有接近道门凝丹之力,又怎么可能被这般轻易拍碎,啊……噗!”

  话音未落,她喉间陡地有气血逆行涌动,猛就喷出一股暗红色血液。

  圣童被陈叙杀死,老妪也受到了反噬。

  小刺猬则将上身挤在铁笼栅栏前,瞪大眼睛惊喜地看向下方铜钵水镜。

  却见老妪紧急反应,她怒叫着伸出一双血糊糊的手掌,好似是惊涛拍岸般向着方才被她喷在半空的血液拍去。

  砰砰砰!

  空气中竟也发出了巨浪拍岸般的轰鸣声。

  但见那浮在半空的血液被尽数拍散成细雾,又在转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不,这些血液不是凭空消失了。

  而是在老妪的拍击下,通过某种奇异的传送,瞬间出现在了数里之外,斜坡小树林中。

  小树林中,那些呆愣的乡民受到血雾缠绕,顿时纷纷发出怒吼与嘶叫。

  “外乡人,敢伤我圣童与玉婴,受死!”

  与此同时,老妪也在暗室中喃喃诵咒:“尸蜡照幽泉,胎衣化舟船。玉婴再生灵,愚民奉我牲……”

  她的咒声低沉而诡异,腔调模糊,带着一种本地土语的古怪惊悚。

  诵咒时,她的眼眶向外凸出,漆黑的眼睛里却仿佛是有深渊狂澜在涌动拍击。

  嘎吱嘎吱——

  小树林中,众乡民吸取血雾,一个个身形体态便在此时发生了变化。

  眼见三种村民中,瘦高的那种体长正在飞速拔高;

  腹中怀胎的那种则纷纷伏低身躯,做出似要剖腹生产的动作;

  脸膛通红的那种则呼哧呼哧,喉咙里发出嗡嗡的呼喊声。

  这种呼喊声极为奇异,乍听去像是波涛浪涌,细听来却仿佛是无数水浪化作了重重水网。

  又好像是密密麻麻的藤蔓在无形中冲向了高空。

  这些声浪交织在一起,蓊蓊郁郁,无边无际。

  似乎下一刻便要将陈叙从天空中拉下来,要将他拖入这张巨网中。

  他们用着乡土的语言在模糊呐喊:“外乡人,下来哟。”

  “三月三,雨水多嘞!六月六,河里干嘞……”

  “今年又无收成哟,官爷又来收钱粮嘞……”

  “交不起啊怎么办?闺女抵债儿也卖!”

  “河神一怒风雨乱,童男童女入水嘞……”

  “呜呜呜……”

  “呜呜呜……”

  哭声仿佛是织成了风雨中的蛛网,眼看着陈叙浮在半空的身躯就这样一点一点的,似要被拉入网中。

  河神庙深处的老妪脸上再度露出笑容。

  铜钵的水光反照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使得她脸上的每一道沟壑都仿佛是在奋力厮杀。

  这是一场似无形,又有形的,隔空的厮杀。

  魏源又急了,它一咬牙,反手抱住背后的书箱。

  既是挣脱不开铁笼的束缚,它也学会了不再用言语去做无用的威胁。

  那便索性奋起余力,在此时做最后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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