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智媛离开后。

  姜在勋把客厅里散落的包装袋和打气筒收拾干净,目光在满屋子略显幼稚的彩带气球上停留了几秒,摇摇头。

  径直走进厨房。

  打开壁橱,从深处翻出一口深褐色的砂锅。

  拧开水龙头。

  水流哗哗地冲刷着锅壁内外的积尘。

  注入清水,丢进一把干海带结,盖上盖子,灶火点燃。

  做完这一切,姜在勋才将自己摔进沙发里。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浏览着房产APP推送的房源信息。

  首尔的房价如同脱缰的野马,看得人眼花缭乱又心惊肉跳。

  “位置选哪?”

  姜在勋的手指滑动着屏幕,喃喃自语:

  “江南区肯定不行,离那两位太近了,龙山区倒是不错……”

  很快。

  一个区域的位置跳入眼帘——西冰库洞。

  迅速勾选筛选条件:

  高端楼盘、安保严密、环境优良、视野开阔……

  屏幕刷新。

  几个崭新的高档小区项目依次滚动展现。

  其中一个的名字和广告语瞬间抓住了他的眼球:

  【江畔云栖】

  【正对盘浦大桥,背靠龙山公园,步行至汉江公园绿道仅需十分钟,尽享都市绿肺与璀璨江景。】

  下面附着几张效果图。

  盘浦大桥的钢铁骨架在夕阳下勾勒出硬朗的剪影,汉江的波光碎金般流淌。另一侧,龙山公园的葱郁绿意如同天然的背景墙,对岸的南山塔清晰可见。

  视野开阔得令人心旷神怡。

  再往下看。

  月租标注在150~200万韩元区间。

  这价格,比他现在蜗居的圣水洞老破小贵了足足三倍有余。

  姜在勋默默盘算了一下。

  目前账户上的积蓄仅剩五千万韩元出头。拿出三千万预付一年房租,剩下的两千万足够支撑日常开销到下个代言结算期。

  能承担。

  他几乎没有太多犹豫,截下房源详情页,点开金大元的聊天框发送过去。

  短信气泡“嗖”地飞了过去。

  紧接着拨通了电话。

  “哥。”

  “嗯?在勋啊,什么事?”

  “看下我发的房源。”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和鼠标点击的声音,几秒后,金大元的声音响起:

  “怎么,终于舍得搬出你那‘爱巢’了?”

  “嗯,你帮我去实地看看,确认没问题就定下来。”

  “行,包我身上。那地方中介我熟。不过……你家里那头‘母狮子’被你睡服了?”

  “还没说。”

  “啧,有魄力!”

  金大元在电话那头乐了:“行,我这就去办。”

  通话结束。

  姜在勋把手机丢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

  ——确实该找个助理了。

  金大元现在要管经纪人的活儿,又要打理全租房项目,分身乏术。自己这边琐事也越来越多,什么事都指着他,真怕这老哥哪天累撅过去。

  思忖间。

  楼道里忽然传来清晰的高跟鞋叩地声。

  “哒…哒…哒…”

  声音由远及近,富有规律。

  姜在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一个骨碌从沙发上弹起来,几步就跨到玄关。

  李圣经停到门前正翻包找钥匙,防盗门忽然从内打开。

  看到杵在玄关的姜在勋,李圣经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微微挑了下眉:

  “杵这儿当门神?”

  “是望妻石。”

  李圣经眉梢那点故作的冷硬瞬间被这句拆穿,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也不答话,抬脚就要往里迈。

  姜在勋手臂一横,拦在门前。

  “等等。”

  “干嘛?”李圣经停住,侧头看他。

  “闭眼。”

  “姜在勋你多大了?”

  这种生日场面,自打认识他以来一年不落。

  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的流程。

  但怎么说呢?

  自己选的男人嘛,偶尔傻气一点也认了。

  于是。

  李圣经嘴上表达对这种“幼稚”把戏的嫌弃,一边却极其顺从地闭上了那双漂亮的眼眸。

  配合度满分。

  姜在勋的右手立刻严严实实地覆盖在她眼前,确保她不会“作弊”。

  同时。

  搀扶住突然失去视觉指引、脚步有些迟疑的她迈过门槛。换好拖鞋,一步一步走进客厅深处。

  接着,姜在勋一边絮叨着“不许睁眼”,一边飞速地点燃蛋糕中央那支细长的数字蜡烛。

  “我数到三睁眼。”

  “一——”

  “二——”

  “三——!”

  李圣经刷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眼前这方精美的蛋糕,柔和的烛光在她眼底跃动。

  接着。

  视线穿过温暖的烛光,投向更远处——

  天花板上飘着成片柔软的五彩心形气球,细小的星星串灯沿着墙角蜿蜒,灯珠在昏暗光线下晕开一圈圈绒绒的光边,把水泥天花板粗糙的纹理都柔化了。

  银色彩带垂下,轻飘飘扫过沙发靠背。整个狭小的空间像被塞进了一颗毛茸茸的甜蜜糖果的核心。

  实话来说。

  这一幕完全超出了李圣经的预期。

  要知道。

  往年姜在勋的仪式感虽然从不缺席,但形式……往往比较粗犷。

  一个光秃秃的蛋糕外加一个莫名其妙的礼物(比如哑铃)就没了。

  但这次?

  视觉、氛围、细节……

  明显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李圣经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快速在客厅各个精心布置的角落扫了一圈,最后落回姜在勋脸上。

  烛光把他得瑟的眉眼映得明明暗暗。

  “你弄的?”

  “当然。”

  姜在勋面不改色道:“全程一个人。”

  骗鬼。

  李圣经太清楚他审美——往年生日蛋糕能插对蜡烛都算超常发挥。这满屋子晃悠的少女心,十成十是金大元的手笔。

  不过。

  此刻蛋糕上的烛火跳跃着。

  暖白的星星灯安静地散发着温馨的光芒,满屋子彩色的气球包围着她和他。

  李圣经嘴角轻轻弯了一下。

  没拆穿。

  顺着他的话,送出了认同:

  “很漂亮。”

  姜在勋似乎也没指望真能骗过她这双洞若观火的眼睛。这句“很漂亮”已经是意外收获。他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缠,立刻催促道:

  “快许愿。”

  李圣经顺从地闭上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扇形阴影。

  烛光在她脸上跳跃,映照出脸颊柔和的线条和眉心的郑重。她双手手指交叉抱握搁在下巴前,姿态安静虔诚。

  趁着她闭眼许愿的这一刻,姜在勋清了清嗓子,开始唱生日祝歌:

  “祝亲爱的圣经生日~快~乐——”

  李圣经听着这熟悉的、每年一次从不缺席的背景音调。嘴角抿着的弧度抑制不住地向上翘起。

  就在歌声拖曳消散在空气里的同一秒。

  那双闭着的眼睛唰的睁开。她鼓起雪白的腮帮子,对着那根燃烧着的、代表26的数字蜡烛,轻轻吹了口气。

  “呼——”

  烛火应声而灭。

  一缕极清淡的白烟袅袅散开。

  “圣经变贪心了。”姜在勋盯着那截冷却的蜡烛芯,突兀地点评道。

  “什么?”

  李圣经一时没反应过来。

  “许了这么久的愿。”

  他指了指自己手腕上并不存在的表盘:

  “足足一分钟零七秒。”

  李圣经斜睨他一眼:“乐意。”

  声音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犹豫或羞赧。

  尽管她没说出口,但姜在勋从她闭眼时微微上扬的嘴角,从她睁开眼时眼底未散的温柔光亮中。

  无比确信。

  那份长长的愿望清单里,绝对与他有关。

  “行,您乐意就好。”

  姜在勋脸上那点小小的得瑟被更深的温柔取代。他小心翼翼地把承载着二十六岁祝福的蛋糕从她面前挪开,放到旁边的小方几上。

  腾出眼前的空间。

  然后他弯下腰,伸长手臂从茶几下面抓起一个毫不起眼的牛皮纸文件夹。

  “喏。”

  他转过身,把这个文件夹递到李圣经面前:

  “生日礼物。”

  李圣经微微一怔。

  那土黄色文件夹外观实在太具有欺骗性,和她平时看到的剧本、报表甚至水电单太像了。

  要是从里面拆开后是水电单……那她明年的生日可能会去坟前祭奠某人。

  李圣经一边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一边伸手接过,拆开。

  映入眼帘的不是剧本,也不是账单报表。

  而是一本崭新的、封皮光滑的不动产权证书,和一串系着简单塑料绳的银色防盗门钥匙。

  她翻开房本。

  目光落在纸张上清晰打印的文字:

  【高阳市上一洞 XX小区 6栋 1102】

  【面积: 32坪)】

  【种类:公寓】

  【产权人:李圣经】

  李圣经的目光在“产权人”的名字上停顿三秒,抬头:

  “什么意思?”

  “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送房本?”

  “浪漫不?”

  “……浪漫你个锤子!”

  李圣经了解姜在勋,同理,姜在勋一样了解她。

  随即。

  姜在勋俯身抄起茶几上方才点蜡烛用的打火机,拇指“啪嗒”一按。幽蓝的火苗“腾”地窜起。

  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眼睛里,决绝道:

  “你要是说不要,那我现在就烧了它。”

  “你……!”

  李圣经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盯着那簇火,目光刀子似的刮过他带笑的嘴角。

  最后落回自己名字上。

  高阳市。

  离首尔四十分钟车程的小城。

  她偷偷翻过房产广告,知道那片新盘的价格——三亿多韩元。

  念头纷乱如麻。

  感动裹着担忧,沉甸甸压在心口。气恼又像藤蔓疯长,缠得她喉咙发紧。

  姜在勋盯着对面那明灭不定的眼神风暴。

  知道这礼物是送出去了。

  于是。

  他手腕一翻,“咔哒”合上打火机。

  然后一步上前。

  张开双臂,不由分说地将还捏着房本、愣在原地的李圣经用力地抱了个满怀。

  “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下巴蹭过她的耳廓,声音闷在她柔软的发丝里,斩钉截铁:

  “孝敬爸妈是我应该做的。”

  怀里的身体骤然僵住。

  那点虚张声势的挣扎彻底停歇。

  李圣经像被戳中了命门,紧绷的弦突然断掉。她把脸更深地埋进他肩窝,鼻尖被柔软的布料摩擦着。声音带着强行维持的倔强:

  “……那是我爸妈。”

  “都一样,你的不就是我的?”

  “……不要脸。”

  后面没出口的反驳被他干脆利落地截断。嘴唇霸道地印上她倔强的、刚吐出刻薄话的柔软唇瓣,把一切可能的反驳都狠狠堵了回去。

  环在她后腰的手掌顺势下滑,隔着轻薄的衣料握住她微凉的腿弯,猛地用力,直接将她一把抱起。

  突如其来的失重令李圣经低呼一声。

  重心转换。

  人就被抱着转了方向,“噗通”一声,两人结结实实地栽进身后柔软的布艺沙发深处。

  客厅的温度似乎无声地升高了几度。

  灯光温柔。

  空气粘稠。

  角落里,那串暖白色的星星串灯静静地散发着朦胧的光晕包裹住紧紧相拥的两人。

  细微的衣物摩擦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悉索响起。布艺沙发承受着压力,弹簧发出微弱的、富有节奏的挤压声。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绵长破碎的吻终于暂歇。

  一丝微妙的的糊味,顽固地从剧烈呼吸的间隙钻进鼻腔。

  李圣经在他滚烫的怀里动了动,吸了吸鼻尖。

  “……什么味儿?”声音带着情动的喑哑,疑惑地响在紧贴的颈侧。

  姜在勋正埋在她锁骨处平复气息,灼热的呼吸扫过那片细腻的皮肤。闻言动作顿住,没抬头,只是下意识地抽抽鼻子:

  “我刚洗澡了……”

  “不对……”

  李圣经蹙起眉尖,鼻翼再次翕动,仔细辨认着空气里那股顽固不化的气味——像某种纤维被烤糊了?又带着点奇异的、潮湿的腥焦气……

  记忆里的味道碎片翻腾,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过大脑皮层!

  李圣经猛地从情热迷蒙中惊醒,眼里的水汽瞬间蒸发干净,瞳孔骤然放大——

  “你在厨房煮什么了?!!!”

  几乎是她话音落地的瞬间,压在她身上的人像被烙铁烫了般猛地弹起!

  那点旖旎春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火烧眉毛的惊慌。

  姜在勋用几乎是扭曲的姿态强行从沙发和她的禁锢里脱身,被甩开的李圣经在沙发里弹了一下,看着他连滚带爬狼狈冲进厨房的背影。

  “啊——!”

  很快厨房传来一声懊恼到发飘的惨嚎。

  只见,锅体底部最深处,可怜巴巴地残留着一小洼粘稠的、正“咕嘟”着绝望油泡的墨黑色焦油。

  一砂锅的“补元气”,就这样在烛火、气球、蛋糕香吻的掩护下,无声无息地炼成了炉渣。

  李圣经披着姜在勋的衬衫晃到厨房门口。

  布料宽大,下摆堪堪遮住腿根。她倚着门框,垂眼扫过灶台上那口冒烟的砂锅。焦黏的漆黑炉渣几乎与灶台融为一体,浓烈的焦腥苦味仍在顽强弥漫。

  她没说话。

  径直拉开水槽下的柜门,胶皮手套沉闷的“啪嗒”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糟糕气味。

  手指才堪堪触碰到那层黏腻的橡胶表面——

  “别刷了。”

  姜在勋从后面扣住她手腕:“这锅不要了。”

  “……为什么不……呀!”

  胶皮手套指尖冰冷的触感尚在,拒绝的话只出口半句。

  视野突然颠倒。

  人已经被姜在勋稳稳当当地横抱在臂弯里!

  “姜在勋!你……牲口吗?!”

  李圣经反应过来,脸颊泛红,手掐在他结实的胳膊上。

  刚刚才……这才几分钟?!

  这体力恢复得也太快了点吧?!

  姜在勋原本想顺势提起换房子的事。

  可当低头对上了那双即使带着怒意也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面的情绪早已清明如水,毫无半点方才云雨后的慵懒迷蒙。

  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先给她上个灵魂和身体双重认同的buff再说!

  于是。

  抱紧、转身,大踏步走回那片刚刚平息战场、尚飘荡着旖旎余温的客厅。

  脚步踩过地板上散落的银色星星串灯灯线。彩色气球再次被撞得疯狂摇曳。那片才熄灭不久的战场,硝烟再次腾空——

  (……此处删减八百字颠簸路径与布料摩擦音效……)

  云收雨歇。

  不知过了多久。

  卧室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渐渐平复的呼吸声。

  精疲力尽的安静中。

  李圣经像被抽掉了骨头的猫咪,软绵绵地窝在他胸前凹陷的温热里。脸颊紧贴着他沉稳心跳的那块皮肤。全身笼罩着他滚烫体温和呼吸的包围。

  微凉的脚背蹭在他小腿侧取暖。

  姜在勋的手掌则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摩挲着她光滑细腻、曲线优美的脊背。

  “圣经啊。”

  “嗯……”

  “换个地方住吧。”

  怀里的人动了动,微微抬起头,下巴搁在他胸膛上,眼睛在朦胧光线下看着他:

  “换哪?”

  “龙山区,西冰库洞。”

  姜在勋说出早已选定的地点:

  “那边环境好,安保严格。孔刘前辈也住在那个小区。”

  “多少钱?”

  “三千万一年。”

  不等她那句“这么贵?!你疯了吗!”冲破喉咙。

  姜在勋收紧揽着她肩头的手臂,下巴轻轻抵住她的发顶,声音沉缓地盖住她所有可能的炸毛:

  “父母那边既然已经安顿好,没了后顾之忧。那么……也该好好享受属于自己的人生了,不是吗?”

  怀里的人突然安静下来。

  是了。

  长久以来。

  像一座沉重大山压在心口的目标——回报父母,改善他们的生活——在那本房契出现的那一刻,轰然落地,消失了。

  一个阶段性的、仿佛生来就该背负的使命被身边这个男人……无声无息、又快准狠地完成了?

  巨大的目标真空感瞬间产生。

  那被坚韧意志强行压缩、压抑了太久的对舒适、品质、自我犒赏的渴望,如同解冻的溪流,悄然涌动。

  之前为什么咬着牙省吃俭用在这破房子里窝了这么久?

  不就为了把钱攥紧,去填那座叫“父母晚年”的大山吗?

  如今。

  那山已经平了。

  自己还年轻,事业在上升期。姜在勋更是势头强劲。

  那么,赚钱……难道不是为了提高生活品质?难道不是为了享受更好的人生吗?

  李圣经是能吃苦这点毋庸置疑,但这绝不代表她是那种“没苦也要硬找苦吃”的自虐狂。

  这个念头一旦贯通。

  那点“太贵了”的计较瞬间被冲刷得七零八落。

  豁然开朗。

  整个人似乎都轻快了许多,心里那点小小的疙瘩也彻底散开。

  甚至。

  莫名地……对那个陌生的、价值三千万韩元一年的“龙山区,西冰库洞”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向往。

  她不再言语。

  只是身体软软地再次缩回那个熟悉的怀抱。

  几秒后。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李圣经从姜在勋温暖的怀里钻出来。

  坐起身。

  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白皙的脊背暴露在微凉的月光里。伸出线条优美的、光洁的藕臂,越过姜在勋的胸膛。

  探向床头柜。

  拉开抽屉。

  里面是她摆放整齐的小物件。

  手指在里面窸窸窣窣地摸索了片刻。

  精准地夹出一张银行卡。

  她捏着卡。

  转过身,将这张卡递到还靠在床头、目光有些错愕的姜在勋面前:

  “这是我这几年攒的,里面有1.6亿,你拿去用吧,密码是你生日。”

  姜在勋捏着那张还带着她指尖温度的银白色卡片怔在当场。

  不是因为密码是自己生日——这种暧昧期的小把戏,不足以撼动此刻的感受。

  而是这张小小的卡片所承载的重量和意义太大了!

  不仅仅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宣告着她对他们关系的理解和定位正在发生深层次的转变。

  她开始尝试着以一种更柔软、也更依赖的姿态,将自己彻底嵌入他们共同构建的未来图景之中。

  “你……”

  姜在勋喉咙有些发干。

  李圣经猛地扭过头,漂亮的眼睛终于和他撞个正着。

  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羞涩或柔软,只有几乎要破功的恼怒:

  “怎么?!不要?”

  姜在勋猛然回神!

  不要?

  不!

  绝对不行!

  他不是傻子。

  他太清楚李圣经此刻的敏感程度!

  只要他此刻流露出哪怕一丝丝的迟疑、或者“怎么好意思动用你血汗钱”的愧疚婉拒——眼前这只被逼到墙角、自尊心强得离谱的狮子,绝对会瞬间炸毛!百分百炸!

  下一秒就能甩出那句——

  ——“那我也不要你那个房本!”

  一旦这句炸出来,性质就彻底变了。从心意相通变成了“谁欠谁”的拉扯与交易,会把她刚才那孤注一掷的信任和交付感……击得粉碎。

  “要。”

  姜在勋捏紧了卡。

  心里那份沉甸甸的愧疚感和亏欠感却像藤蔓一样缠绕得更紧。

  这钱拿在手里烫手。

  却也代表着无形的压力和更沉的责任。

  这债……

  看来只能另辟蹊径还了。

  姜在勋决定用实际行动将心底那份浓浓的愧疚感转化为最原始、最热烈的……补偿性服务。

  他身体猛地探过去。

  炙热的呼吸瞬间笼罩了刚放松下来的女人。

  李圣经尚未完全清明的眼神撞进他那双燃烧着的、带着某种近乎悲壮情绪的深眸里。

  她心头警铃立刻疯狂尖啸!

  “……姜在勋!你……够了没啊!”

  抗议的呼救声还没出口,又一次被熟悉的、更加汹涌狂暴的吻狠狠吞没!

  事后。

  李圣经趴在残留着激烈痕迹的凌乱丝被里,连眼皮都懒得抬。

  终于找回点力气。

  指尖摸索着抓起刚才被丢在床角的手机。

  屏幕冷光映亮了她带着餍足潮红的侧脸和微微汗湿的发鬓。

  购物软件被点开。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带着一股报复消费般的狠劲儿,添加着各种物品进虚拟购物车。

  窗帘。

  地毯。

  咖啡机。

  甚至各种情侣日用物品。

  “在勋,你喜欢哪个款式的拖鞋?”

  姜在勋正从背后贴着她,下巴搁在她光滑的肩窝,看着屏幕,懒洋洋地选:

  “小黄人的。”

  “幼稚……”

  话是这么说,但那对卡通拖鞋已然加进购物车。

  “牙刷也要小黄人周边?”

  “嗯。”

  姜在勋含糊地应着,鼻尖蹭了蹭她颈窝的肌肤,汲取着她身上好闻的、此刻混杂着自己味道的气息。

  李圣经指尖跳跃。

  又一套印着小黄人表情的电动牙刷加入了购物车。

  然后——

  洗手液架、马桶刷、垃圾桶……全都变成了亮眼的明黄卡通风格!

  一个比一个幼稚!

  购物车在持续飞速膨胀、刷屏。

  姜在勋的胸膛一直贴着她的后背,安静地看了几秒屏幕上那堆急速增高的、刺眼的黄色卡通元素,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终于。

  他摩挲着揽在她腰侧的手收紧了一些,犹豫道:

  “……不用买那么多手纸。我还要在这个房子住一段时间。”

  话音落下。

  李圣经飞速划动的指尖骤然停在了半空。

  她足足僵硬了三秒。

  然后。

  整个人几乎是从床上强行拧过来,长发在剧烈转身中甩开,几缕发丝抽到了姜在勋的下巴上。

  眼睛瞪得滚圆,那张刚刚还带着慵懒潮红的漂亮脸蛋瞬间冰封!

  “姜在勋!”

  字字如冰豆砸在他脸上:

  “你什么意思?!!!”

  胸口剧烈起伏着,丝被因为她的动作彻底从肩头滑落,愤怒让她白皙的皮肤都泛起了浅红。

  “让我自己搬——走?!!!!”

  果然!

  姜在勋心头警铃疯狂乱响,警报直接拉爆!

  哪怕是刚经历了一场身心交付的灵魂共鸣,哪怕是刚被这张滚烫的1.6亿银行卡砸懵过,哪怕……已经上了整整四次“buff”。

  但只要——只要触碰这个“未来安置权”的核心问题……

  “你先别瞪我,听我解释——”

  姜在勋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知道她此刻完全处于战斗状态,语气放得平和,条理清晰:

  “冷静。不是让你自己搬,而是我们暂时需要错开时间搬。”

  “《老手》还没下画,我的热度有多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俩同时频繁出入一个高档新小区。或者……被拍到同框搬家的照片。”

  “我被拍到无所谓。电影演员不靠粉丝吃饭。”

  姜在勋直视她骤然收缩的瞳孔:

  “但对你的影响绝对是毁、灭、性、的!”

  “想想看。”

  “下一部剧……你终于拿到了女主角。演对手戏的那个……嗯,或许是李钟硕?镜头给了特写。”

  “你深情凝视着他,眼神里的光还没盛满三秒……”

  他故意停顿。

  看到李圣经的呼吸下意识屏住。

  然后——

  “整个屏幕,瞬间飘过密密麻麻的弹幕,里面全部都是我的名字……甚至还会有‘二硕啊,李圣经现实中的同居男友正看着你呢!”

  “你辛辛苦苦营造的、投入的情感和对手建立的那种关键的CP感,在观众看到这些弹幕的瞬间……稀碎。”

  他看着李圣经眼神里那坚硬的、愤怒的冰块,在他残酷又真实的分析刀锋下,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姜在勋放缓语气,眼神专注而柔和地包裹住她动摇的心神:

  “我不是担心你拿不到角色。”

  “是心疼你——费尽心血塑造的角色、费劲力气完成的表演,被这些场外的、无聊的东西糟蹋了心血……”

  姜在勋所跟她讲的完全是关乎未来发展的饭碗问题。

  李圣经紧绷的身体和脸上的怒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下去。

  道理她当然懂,残酷却真实。

  可是……

  她微微撇了下嘴角,别开脸,声音闷在枕头里:

  “……我又没演过女一。”

  姜在勋的心被那一点委屈拧得发疼。

  所有的冷静瞬间瓦解。

  他探身。

  动作轻柔得不像话,一个带着疼惜、安抚与无限郑重承诺的轻吻,温柔地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尖上。

  触感温热湿润。

  声音低沉醇厚。

  “我的圣经,不会永远是配角。”

  “无论是戏里戏外,近景远景——”

  “你永远是我的女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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