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太阳的后裔》片场,首尔部分的最后一天。

  姜在勋套着一身便服,手里捏着那个即将成为主要道具的——Red Velvet组合的应援灯牌。

  这场戏极其轻松感。

  他需要暂时剥离徐大荣的铁血军魂,化身成为一个眼神狂热、肢体语言夸张的男粉。站在喧嚣的舞台之下,与宋仲基所饰演的柳时镇一起挥动着那代表狂热心跳的灯牌。

  拍摄开始。

  灯光亮起。

  音乐炸响。

  姜在勋嘴角咧开毫无负担的兴奋弧度,手臂挥舞灯牌,身体随着鼓点韵律性摇摆,将“沉浸式追星”扮演得无懈可击。

  其实。

  偶像的舞台于他而言,看得不多。

  好与坏的评判标准较为模糊。

  但不得不承认。

  长时间的剧组生活浸泡在角色的悲欢离合里,此刻这片炫目灯光下扑面而来的青春活力,像一阵清凉劲爽的风,吹散了连日沉在心头、被角色情绪浸的阴霾得到了某种释放。

  很陌生。

  却意外地令人舒畅。

  “……”

  “Cut!”

  片场从剧情抽离的喧哗立刻涌起。

  姜在勋拨开人群,走向正在助理协助下拆解耳返的裴珠泫。

  裴珠泫那双漂亮的眸子在看清他的瞬间亮了一下,嘴角随即弯起那种不会出错的偶像式微笑。

  显然。

  她的记性不错,还能认出姜在勋是谁。

  “上次时装周有点遗憾,没能好好打招呼。”

  姜在勋由衷地表示了祝贺:

  “今天正式恭喜你,出道成功。很棒的表演。”

  “前辈才让人惊喜呢,现在可是忠武路大势演员了。”

  裴珠泫笑意盈盈地回道。

  “……”

  如今的裴珠泫已不是能随心所欲聊天的小透明。刚出道不久的偶像组合成员与当红男演员的接触,每一秒都可能被解读、被放大。

  于是。

  姜在勋只是很客套的寒暄了两句,便很有分寸的结束了对话。

  道别过后,他的心头却浮起一丝微妙的涟漪——

  当初那个在公司门口警惕盘问他的练习生,如今已是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存在。

  而他自己,也从《麦克白》话剧中那个描眉画眼的“贵妇哥”,爬到了忠武路炙手可热的位置。

  这感觉……

  像回望来时路时,瞥见另一株曾并肩摇曳的野草,如今竟也开出了花。

  无关风月,只是时间碾过的轨迹。

  脚步尚未迈出多远,耳边却飘来一句并非客套的询问。

  “这也是你的好妹妹?”

  声音带着一丝辨不清是调侃还是认真的意味。

  姜在勋循声扭头。

  金智媛不知何时靠在了旁边的墙上,双手随意地插在戏服口袋里,整个人透着一种拍摄结束后的松弛姿态。

  但她的眼睛没在笑。

  脸上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令姜在勋眉头跳了一下。

  此刻。

  他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和任何一个年龄相仿的异性交谈,都可能被赋予额外的解读。

  哪怕对象是昔日同样在底层挣扎过的故人。

  这种无中生有的风险让他头疼。

  “这话可真不能乱说。小姑娘刚起步,前途无量,一句无心的话是能毁人事业的。”

  姜在勋把着金智媛的肩膀一拧,强迫她跟自己走向停车场:

  “我送你回去。”

  ……

  彼时。

  裴珠泫的目光还似有若无地停留在渐行渐远的那两道身影上。

  距离虽拉开。

  但金智媛那句不算特别压低的追问——“真不是好妹妹?”依稀钻入了耳朵。

  她的心微微提了一下。

  前辈严肃的回应听不太真切了。

  直到肩头突然被队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在看什么呢?”

  裴珠泫倏然回神。

  像是无意间窥探了什么,又迅速关上了窗。她摇摇头,视线重新聚焦在眼前的队友身上。

  “没什么,咱们走吧。”

  ————

  引擎声彻底熄灭。

  姜在勋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目光掠过金智媛消失在单元门后的身影。一种微妙的、被点亮的想法在脑中成型。

  没有半分犹豫。

  手机从口袋里被抽出的动作带着一种蓄谋的流畅感。

  屏幕解锁的冷光照亮了他眼角一丝刚酝酿出的、刻意放大的低垂弧度。

  与裴秀智的对话框还停留在她发来的Fendi秀场后台照。

  控诉的措辞早已打好腹稿。

  三分抱怨作底,两分故作大度提香,最后淋上一层思念的糖浆。发送键按下时,他甚至能想象米兰那头裴秀智蹙眉咬唇的模样。

  果然。

  回复来得比预期更快。

  裴秀智的歉意透过屏幕都能嗅到焦灼。

  这毕竟是他们确立关系后的第一个生日。

  本该由她亲手为恋人装点。

  如今隔着时差与重洋,缺席仿佛成了原罪。更深层的不安悄然滋生——他会不会趁此机会,跑去与其他人共度这个特殊的时刻?

  因此。

  裴秀智有些乱了阵脚。

  此刻只想好生安抚那个正在闹别扭的男人,哄劝的字句带着宠溺的意味发出。

  “欧巴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奢侈品?我立刻定下。”

  她试图用物质弥补那份亏欠。

  信息传递回来。

  姜在勋在车厢里无声勾起唇角。

  火候到了。

  他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再演下去,万一刺激得这心思活络的妮子不管不顾买了机票飞回韩国,那精心策划的“时间差”方案可就全盘崩溃。

  他故意让沉默多发酵了几秒。

  对话框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反复闪现。直到确信焦灼足够浓稠,才敲下那句早已在心中默诵过无数遍的情话——

  【这世上有什么奢侈品,能奢侈过你?】

  【把自己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糖浆般的情话稠得能黏住任何理智的缝隙。

  效果立竿见影。

  裴秀智显然被这句情话喂得舒坦。发来的语音短讯里,那带着气音的笑声,以及尾音难以抑制的轻颤,都泄露了她此刻被充分取悦的心情。

  她承诺的“补偿”不仅确认了日期,甚至隐约透出了某些更具私密性的诱惑。

  引擎重新发出低吼。

  车窗玻璃映出姜在勋踩下油门的侧脸轮廓。

  这场跨越八个时区的互动博弈,在他编排的控诉与甜言蜜语的交迭奏鸣中,终于尘埃落定——

  既成功捍卫了明日至关重要的自由,又为不久的将来预支了足额的柔情温存。

  回到住所。

  另一件事也需要紧急处理。

  一小时后。

  姜在勋驱车抵达了约定的咖啡馆角落。桌上放着一个沉甸甸、体积不小的纸箱。他推了推桌上的纸箱,对面坐着的正是他的站姐崔雅敏。

  “这些明天麻烦你发给粉丝,当作我的生日福利。”

  崔雅敏有些茫然地看向箱子。疑惑地掀开盖子,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姜在勋个人周边杂志、签名照,或精心准备的自家产品。

  那箱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的,赫然是一张张——少女时代的最新专辑!

  崔雅敏懵了。

  别人家艺人过生日,流程她再熟悉不过:

  卖周边、开生日会、接受粉丝昂贵礼物、甚至直接开链接众筹……目标明确——圈钱。

  自家这位倒好,不按常理出牌,竟要反过来给粉丝送东西?

  回馈粉丝虽然少见,但也并非没有。可问题的关键点在于——

  他送出的,不是印着自己照片的 PB、杂志,或者其他任何跟他自身相关的纪念品,而是少女时代的专辑?

  这算哪门子的生日礼物?

  “那个……”

  崔雅敏小心翼翼地问:

  “不送点您的杂志或者剧照什么的吗?”

  这个问题戳中了姜在勋最难解释的部分。

  当时听林允儿抱怨回归压力大,圈子里那些后辈女团一个个都卯足了劲要“围剿”。

  他脑子一热就下了单。

  等快递送到家门口,他才意识到这堆专辑放在家里实在太过显眼——

  万一被李圣经看见,解释起来又是个麻烦。

  于是。

  万般无奈之下。

  将错就错、废物利用的“天才”点子应运而生,便有了此刻用这些专辑作为给自家粉丝的生日回馈的神来之笔。

  “这张专辑我有参与的。”

  他含糊其辞,试图为自己的反常行为增加一点合理性。

  崔雅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作词吗?”

  “……”

  您可太高看我了。

  “不是。”

  姜在勋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

  “《Lion Heart》MV里那头狮子是我演的。”

  “什么?!”

  崔雅敏差点把箱子摔在地上,赶紧抱紧了些:“真的假的?”

  “嘘——”

  姜在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事你知道就好。她们公司不主动营销的话,我们这边别声张。”

  崔雅敏点点头,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低头看了看箱子里的专辑,突然觉得这些包装盒都变得神秘起来。

  谁能想到自家艺人居然偷偷参与了国民女团的MV拍摄?

  “还有件事务必传达清楚——”

  姜在勋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不要让任何粉丝往经纪公司给我送礼物。“

  “啊?”

  崔雅敏又是一愣:

  “可是生日应援——”

  姜在勋不容置疑地打断她:

  “我的收入比绝大多数粉丝都高得多,真的不需要这些。”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演员的生命线终究系于剧本的质量、角色的深度、在大银幕或小荧幕上凿刻出的灵魂印记。

  比起那些堆积如山、昂贵却冰冷的奢侈品或千篇一律的鲜花礼盒,一张薄薄的电影票才更沉甸甸地载着姜在勋的心意——

  那意味着,观众愿意为他在光影故事里倾注的时间与情绪买单。

  ……

  处理完潜的“危机”,姜在勋方向盘一打,便径直驶向了 MBC电视台地下停车场。

  副驾驶门被拉开的瞬间。

  蜜桃的香水味先一步涌进来。

  姜在勋侧头。

  彼时的林允儿舞台妆尚未卸净——精心描绘的眼线将那双灵动的鹿眼衬得无比深邃,眼周细腻地打着浅金的亮粉,在光线转换间悄然闪烁。

  “等很久了?”

  不等回答。

  她已倾身过来,温软的唇在他嘴角印下一个带着蜜桃清甜的吻。

  蜻蜓点水。

  却足以点燃等待的余烬。

  姜在勋顺势扣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气息纠缠片刻才松开:

  “为了这个吻,等成化石都值。”

  “油嘴滑舌。”

  林允儿笑着嗔他一眼,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一个包装精致的黑色方盒,递过来:

  “喏,生日礼物。”

  丝带解开,盒盖掀起。

  一辆比例完美的川崎 Ninja H2摩托车模型静静躺在丝绒衬垫上。

  金属漆面流淌着冷硬的哑光黑,碳纤维纹路清晰可见,每一处铆钉和排气管的细节都精致得令人发指。

  “这可不是普通手办。”

  林允儿嘴角噙着狡黠的笑,葱白指尖在模型的按钮上飞快点按。

  嗡——!

  低沉真实的引擎点火声猝然在密闭车厢内炸响!

  紧接着是尖锐的刹车片摩擦音,然后是狂暴的、仿佛要撕裂空气的引擎轰鸣声浪!

  更绝的是,精巧的排气管口竟真的喷出两股模拟的白色“尾气”!

  “!!!”

  姜在勋的惊叹卡在喉咙里,瞳孔因这微型机械的狂野魅力而放大。

  没有哪个男人能抗拒这种将暴力美学浓缩于掌心的诱惑。

  他几乎是立刻和林允儿换了位置,像个得到新玩具的男孩,捧着模型在副驾上反复点火、刹车、轰油门。

  林允儿支着下巴看他这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嘴角翘得压不住——这才哪到哪?

  ……

  不多时。

  银色胜达滑入清潭洞公寓地下停车场专属车位。

  轮胎压过减速带,发出沉闷的“咯噔”声。

  林允儿熄了火,却没解安全带。她清了清嗓子,视线投向车窗外自家车位的方向,声音里藏着绷紧的笑意:

  “在勋,你看看……是谁把车停咱们家车位上了?”

  姜在勋闻言放下手中的爱物,循着她的视线扭头望去——

  停车位上方的射灯如同舞台追光般精准地聚焦。

  光柱之下。

  一辆通体哑光黑、线条凌厉如刀锋般的钢铁怪兽正蛰伏在那里。流畅的空气动力学车身、充满力量感的引擎轮廓、闪烁着寒芒的排气管……

  正是他刚才还在把玩的那个小模型的等比放大版,一辆货真价实的川崎 Ninja H2!

  “愣着干嘛?”

  林允儿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去看看?”

  钥匙落入掌心的冰凉触感让姜在勋喉结滚动。

  他跨上摩托的动作近乎虔诚,指尖抚过数控仪表盘时像在触碰圣物。

  点火开关按下的瞬间,真正的四缸引擎咆哮声炸裂地下空间,比模型震撼百倍。

  “轰——!”

  声浪撞在混凝土墙面反弹回来,震得林允儿捂着耳朵后退两步,却掩不住眼底的得意。

  “喜欢吗?”

  她的声音混在引擎声里。

  喜欢?!

  这词太苍白!

  姜在勋猛地熄火,跨下机车。

  巨大的惊喜冲垮了所有克制,他几步冲过去,一把将林允儿举起来转圈。

  光影流转间。

  她看见自家男人眼里跳动的光比摩托车头灯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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