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秀智眯着眼睛晃了晃杯中的冰块。

  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威士忌的醇香裹挟着雪碧的甜腻滑过喉咙,烧得她脸颊发烫。

  对面的李圣经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空酒杯的边缘,眼尾泛着潮湿的红晕,目光却固执地不肯涣散——

  但微微摇晃的身体已经出卖了她。

  “呀……就这点酒量也敢约我来酒吧?”

  裴秀智的尾音拖得长长的,指尖轻轻叩击桌面。

  李圣经闻言皱了皱鼻子,努力瞪过去——

  可惜醉意让她的怒视毫无杀伤力,反倒可爱的不行。

  “……闭、闭嘴……”

  她慢了半拍才反驳,舌头不太听使唤:

  “打架……明明是我赢了……”

  “哈!”

  裴秀智突然前倾身子,发梢扫过酒杯边缘:

  “被我一脚踢得后退两步的人是谁啊?”

  这句话让包厢陷入短暂的沉默。

  两人隔着酒杯对视,忽然同时笑出了声。

  那种在拳台上相互撕扯、精疲力尽后又莫名畅快的感觉还残留在身体里,让此刻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笑声渐歇。

  两人隔着一桌杯盘狼藉难得没再互相讽刺。

  “……所以。”

  裴秀智歪着头,醉醺醺地拖长了尾音:

  “我们现在算什么?打架打出来的……朋友?”

  朋友?

  这个词突兀地蹦出来,让她们同时愣了一下。

  朋友?怎么可能。

  她们是情敌。

  是共享一个男人的对手。

  是恨不得对方立刻消失的存在。

  但偏偏。

  经过今晚的拳台混战、醉后畅言,她们又似乎不只是“情敌”了。

  李圣经趴伏在冰凉的桌面上,脸颊贴着玻璃杯凝结的水珠,迷迷糊糊地嘟囔:

  “……谁跟你是朋友……我只是……不想输给她……”

  裴秀智盯着酒杯里最后一口琥珀色液体,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酒精是个奇妙的东西。

  它能让人放下防备。

  说出清醒时绝不会说出口的话。

  “……我也是。每次看到她理所当然地站在他身边,我就……”

  她没说完,也不必说完。

  李圣经懂了。

  因为她们都知道那种滋味——

  被排除在外,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和别人并肩而立,默契天成。

  那种苦涩和无力比任何拳头都疼。

  李圣经抬起头,醉眼朦胧却异常执拗:

  “那就说定了。我们可以公平竞争……但绝不能让林允儿看笑话。”

  裴秀智怔了怔,突然伸出食指戳向李圣经的额头:

  “公平竞争?你这醉鬼先练好酒量再说吧!”

  两人的笑声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屏幕上“在勋欧巴”跳动得刺眼。

  裴秀智轻哼一声,将手机反扣在桌面。

  紧接着。

  李圣经包里的手机也震动起来,她只是眨了眨眼,任由铃声在狭小的包厢内回响。

  “让他等。”裴秀智说。

  “等死他。”李圣经接话。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相碰。

  ……

  当姜在勋气喘吁吁地推开包厢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桌上摆着两瓶威士忌以及7、8罐雪碧。

  裴秀智慵懒地窝在沙发里。

  面颊绯红,眼眸湿润。

  李圣经则抱着靠枕。

  眼神涣散,无法聚焦。

  姜在勋:“……”

  他揉了揉太阳穴,认命地走到裴秀智面前:

  “能走吗?”

  裴秀智眨了眨眼,故意软绵绵地摇头,手臂张开——要抱。

  姜在勋叹了口气,弯腰想去扶她,结果裴秀智不依不饶地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黏上来:

  “背我……”

  他无可奈何地调整姿势,让她趴到自己背上。

  裴秀智满足地眯起眼睛,脸颊贴着他的后颈,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

  “圣经?”

  姜在勋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李圣经:

  “我们回家了。”

  李圣经毫无反应,已经半梦半醒。

  “……”

  无奈。

  姜在勋只能先放下裴秀智,单膝跪地,小心地掰开李圣经抱着抱枕的手臂,搂住她的腰——

  然后猛地发力,将她整个人扛上了左肩!

  “唔——”

  李圣经不适地哼了一声,身子软软地垂下来,长发散落在他背后。

  接着。

  右臂环住摇摇晃晃的裴秀智。

  就这样。

  在首尔夜色笼罩的街道上,新晋影业社长姜在勋——

  左肩扛着意识模糊的长腿模特李圣经,右肩夹着笑得狡黠的国民初恋裴秀智,像个不慎打劫了奢侈品店还顺走两件珍贵展品的笨贼,步履沉重地走向停车场。

  “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们的……”

  姜在勋咬牙切齿地调整姿势,却感觉到裴秀智的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耳廓。

  “欧巴……我问你……”

  她吐气如兰,声音里满是狡黠:

  “我和长腿模特……你更喜欢谁?”

  回答她的是李圣经突然的一声干呕,吓得姜在勋险些把两人都扔出去。

  就这样跌跌撞撞地。

  三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拖得很长,像一场荒诞又温馨的默剧。

  终于来到车前。

  姜在勋精疲力尽地把李圣经塞进后座。

  刚要回头去扶裴秀智,却发现她已经自己爬进了副驾驶,还顺便系好了安全带。

  “我没她那么醉。”

  裴秀智歪着头笑:“所以奖励我坐前面吧?”

  姜在勋刚要说话,后座突然传来李圣经的声音:“不行.”

  她挣扎着撑起身子:

  “我要……前排.”

  “你都坐不稳了还抢什么!”

  裴秀智转头瞪她。

  李圣经摇摇晃晃地伸出手,突然一把拉住姜在勋的领带:

  “我要…监督……不许你们……偷偷……”

  姜在勋被她拉得一个踉跄,额头差点撞上车顶。

  他哭笑不得地解开领带:

  “给你给你!”

  胡乱缠在了李圣经手腕上。

  “这样总行了吧?”

  回程的车厢里弥漫着威士忌的酒气。

  姜在勋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的李圣经已经开始打瞌睡,而副驾的裴秀智则歪着头在玩他的车载音响。

  “欧巴。”

  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你知道吗……”

  “嗯?”

  “我和她打了一场……”

  “然后呢?”

  裴秀智扭头看向窗外飞逝的灯火:“然后我发现……”她停顿了一下,“我们好像.都挺蠢的……”

  姜在勋握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正要说些什么,后座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李圣经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两个座位之间,醉眼惺忪地指着裴秀智:

  “她……她作弊……用了跆拳道……”

  “你才作弊!腿那么长还……”

  眼看着新一轮争斗就要在狭小的车厢内爆发。

  姜在勋猛地踩下刹车。

  惯性的作用让两人同时撞在了他提前伸出的手臂。

  “都给我消停点!”

  他转身怒吼:“再闹我就把你们扔汉江里醒酒!”

  车里瞬间安静下来。

  裴秀智和李圣经面面相觑,突然同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姜在勋无奈地靠回座位,手指敲着方向盘:

  “所以……现在能把我的领带还我吗?”

  李圣经低头看了看缠在手腕上的条纹领带,突然凑上去闻了闻:

  “有那个女人……的香水味……”

  她嫌弃地扯了下来,随手扔出了窗外。

  “诶那是——”

  姜在勋刚要阻止,领带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裴秀智幸灾乐祸地拍拍他的肩:

  “节哀。”

  当车终于停在裴秀智公寓楼下时,姜在勋发现自己的胳膊被抱得死紧。

  “跟我上去。”

  她仰着脸,拽着姜在勋领口的手指已经滑进他的衬衫缝隙。

  姜在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半躺在后座上的李圣经——她醉得不省人事的身体蜷缩在那里。

  “别管她了。”

  裴秀智的唇擦过他的耳垂。

  “不行。”

  姜在勋条件反射地拒绝,求生欲满满地补充:

  “换作是你醉成这样,我也——”

  “知道了知道了。”

  裴秀智不耐烦地打断:“一起带上去总行了吧?”

  上楼的过程堪称煎熬。

  姜在勋扶着李圣经的腰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裴秀智却在另一边不停地捣乱。

  密码锁滴滴响了三声。

  门开的瞬间裴秀智就“不小心”松了手,李圣经软绵绵地滑倒在客厅的地毯上。

  “她太重了~”

  裴秀智拖长了声音埋怨:“就让她睡这里吧。”

  随手捞起一个抱枕塞在李圣经脸下,动作看似体贴实则敷衍。

  姜在勋刚要弯腰去扶,一双柔软的手臂突然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欧巴……”

  裴秀智的声音带着蜂蜜般的黏稠:“先管管我好不好?”

  手指灵巧地钻进他的皮带扣。

  姜在勋的理智在摇摇欲坠。

  裴秀智太懂得如何撩拨他——

  “秀、秀智……别……”

  拒绝的话被吞没在裴秀智突如其来的吻里。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体的紧绷和渴望,同时也能从他不断瞥向李圣经的眼神里读取那份挣扎——

  这种矛盾让她愈发兴奋。

  “你看……”

  “你的身体比你的嘴巴诚实。“

  姜在勋闭上了眼。

  理智的弦被拉到极致。

  手臂遵从本能地滑向裴秀智裙子的搭扣。

  触碰到金属时,地毯上的李圣经突然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两人瞬间僵住。

  很快。

  裴秀智反应了过来,变本加厉地拉住姜在勋试图抽离的手:

  “怕什么?”

  “她醒了……”

  “……不是更有意思吗?”

  “……”

  月光流淌。

  黎明前最昏暗的时分。

  姜在勋抱着裴秀智走向主卧。

  怀中人餍足得像只饮饱花蜜的蜂鸟,连指尖都泛着慵懒的玫瑰色。他用温热毛巾拭去她睫毛膏晕开的痕迹时,后背还残留着被她指甲刮出的红痕。

  转到次卧时,李圣经在睡梦中蜷成防备的姿势。

  卸妆棉擦过她紧绷的眉心。

  褪去脂粉的脸庞露出素净的轮廓。

  少了几分锋芒。

  多了几分他记忆深处、合租岁月里的熟悉感。

  姜在勋突然想起。

  早些年她也是这样窝在沙发里等他。

  那时的他还能用外套盖住她的肩膀而不必心怀鬼胎。

  ……

  晨雾将散未散时。

  宿醉的疼痛终于凿开了李圣经的眼睑。

  她挣扎着从次卧陌生的床上坐起。

  揉着剧痛欲裂的额头。

  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回笼,碎片般闪过的画面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拳击俱乐部的八角笼,酒液摇晃的玻璃杯,裴秀智挑衅的笑……最后是姜在勋的脸,在她醉得迷迷糊糊时凑近,温柔问她“能不能走”。

  但她记得自己明明趴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李圣经揉了揉额角,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喉咙干的冒烟。

  她摇晃着起身。

  跌跌撞撞地推开次卧的门。

  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蜷缩着的那道身影。

  李圣经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多久。

  走向厨房想找水。

  脚步倏然顿住。

  晨曦透过巨大的落地窗。

  正慷慨地为客厅一角镀上柔和的金边。

  清晰地映照出——

  沙发转角的地毯边缘。

  一条女式内裤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被人遗忘在羊毛绒毯上。

  宿醉的迷雾仿佛被一道惊雷劈开。

  不需要任何解释。

  李圣经一脚踹向了沙发。

  砰——!

  “圣、圣经?”

  被踹醒的男人朦胧间只见逆光中李圣经的轮廓如同审判天使。

  当李圣经扯着他皮带扣往次卧拖拽时,姜在勋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背叛理智——

  比如。

  某些不该在此刻苏醒的部位。

  “圣经你听我解释……”

  “解释?”

  李圣经将人掼在床沿。

  “不如用行动证明你端水的技术究竟公不公平。”

  俯身时发梢垂落的阴影笼罩住姜在勋。

  “她昨晚怎么要的——你一次都不许少。”

  “……”

  当姜在勋衣衫半解时,房门突然响起三声轻叩。

  “需要裁判喊开始吗?”

  李圣经的回应是把枕头砸向门口:

  “滚。”

  “……”

  这一刻。

  姜在勋终于参透了端水艺术的终极奥义:

  要当海王,得先把自己锻造成永不枯竭的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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