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散场时,暮色已经浸透了首尔的街道。

  郑秀晶抱着一叠存折走向自助取款机,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她原以为结算金额会是个令人心跳加速的数字——至少上千万韩元才配得上这场闹腾的录制。

  可当屏幕跳出明细时,那些密密麻麻的零元和一元的条目,像一场荒诞的玩笑。

  最终,机器吐出的钞票拢共只有三百零六万。

  郑秀晶捻了捻那叠单薄的纸币直接递给了姜在勋:

  “拿着。”

  “这……”

  “最后撕名牌环节你要是认真我也赢不了。”

  “那对半分吧。”

  “行。”

  郑秀晶懒得细数,直接分成两沓,将其中较为厚的一沓推过去。

  “谢谢。”

  姜在勋低头将钱塞进钱包内侧,布料摩擦声里忽然听见她问:

  “准备怎么用这笔钱?”

  “就……日常开销?”

  话音刚落,半个月前汉江游轮的约定突然在脑海里闪回。

  他捏着钞票的指节微微发僵:

  “那个自助餐......”

  “现在兑现?”

  “可以。”

  郑秀晶的梨涡刚浮到一半,手机铃声便刺破暮色。

  屏幕显示的【欧尼】二字让她后颈汗毛倒竖。

  她侧身捂住话筒,声音压得极低:

  “欧尼……还没录完……”

  “真的是在补拍……”

  “大概三小时后回……”

  “……转头?”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声冷笑。

  二十米外骤然亮起的车灯劈开夜色。

  郑秀妍降下车窗晃手机的动作,像是举着张死刑判决书。

  有那么一瞬间。

  郑秀晶突然希望汉江能涨潮把这铁皮盒子冲到釜山。

  “上车。”

  郑秀妍勾手指的弧度像在召唤宠物:

  “或者我亲自请你'朋友'喝咖啡?”

  郑秀晶挂断电话,转身时挂上若无其事的表情:

  “下次吧,我姐来了。”

  “是杰西卡前辈?”

  姜在勋望向那辆宝马,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

  “我该去问个好——”

  “别!”

  郑秀晶突然抬手抵住他胸口,掌心撞上紧实的肌肉时,指尖像被烫到般猛地蜷起,迅速把手藏到背后:

  “她、她今天……心情不好。”

  高跟鞋仓皇叩地的声响渐远。

  姜在勋愣愣低头。

  胸前还留着被攥过的触感与护手霜的余香。

  宝马车门自动弹开。

  车载香氛混着威压扑面而来。

  “这就是你所谓的补拍?”

  “导演要求营业CP而已,倒是欧尼——”

  郑秀晶鼓着小脸:“监视妹妹的样子很像狗仔呢。”

  宝马猛地蹿出停车位。

  推背感将郑秀晶的后半句讥讽撞碎在真皮头枕里。

  车尾灯融进汉江的霓虹中,姜在勋挥动的手掌还悬在半空。

  “你们交往了?”

  李光洙不知何时出现,胳膊自然地搭上姜在勋肩膀,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车流。

  “啊?不是!就是朋友……”

  姜在勋手摆得像雨刷器。

  “哎一古,紧张什么~”

  李光洙笑嘻嘻地掏出手机:

  “来,加个kakao,有空多亲近亲近,改天请你喝烧酒。”

  “前辈太客气了……”

  “叫哥,刚撕过我名牌就装不熟?”

  姜在勋摸着后脑勺笑道:

  “光洙哥。”

  “这就对了!”

  李光洙突然举起手机:

  “来,拍张纪念照!”

  “咔嚓!”

  手机镜头残忍记录下死亡角度:

  两个仰头傻笑的男人,鼻孔占据画面中央,下巴叠出三层肉褶,还有路灯上扑棱的飞蛾。

  ……

  周日傍晚六点。

  SBS电视台准时放送了《Running Man》继承者们特辑。

  姜在勋将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便听见客厅里传来时装周解说的声音——

  “本季褶皱元素将彻底重塑传统剪裁。”

  李圣经窝在沙发里,修长的双腿裹在瑜伽裤中随意交叠。

  指尖捏着一颗葡萄,悬在半空却迟迟没送进嘴里,目光却像扫描仪般定格在T台模特的肩线上。

  “我回来了!”

  “鞋。”

  姜在勋动作一滞,乖乖退回玄关把运动鞋摆得整整齐齐,才蹭到沙发边抄起遥控器。

  屏幕一闪。

  刘在石标志性的眼镜反光瞬间取代了超模的冷峻轮廓。

  “呀!”

  “拜托,我的综艺首秀。”

  姜在勋双手合十做了个恳求的手势。

  李圣经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哼,将长腿蜷进沙发,顺手捞过抱枕抵在下巴。

  电视屏幕里。

  金宇彬踏空台阶的瞬间,RM后期给他配上了夸张的慢动作和“咣当”音效。

  而紧接着切换的镜头——

  姜在勋转身朝郑秀晶伸出手:

  “秀晶,小心这里。”

  制作组给这段加上了柔光滤镜。

  慢镜头下,郑秀晶的睫毛微微颤动,指尖悬在他掌心上方。

  若有似无的距离感被BGM里甜腻的钢琴旋律烘托得格外暧昧,甚至还有卡通爱心特效飘在画面边缘。

  姜在勋喉结无意识滚动,余光悄悄瞥向身侧——

  李圣经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就在这时,电视里突然传来“啵”的一声巨响——

  画面切到姜在勋拔第一根马桶搋子的特写。

  后期给他P了满头大汗和颤抖的膝盖特效,配上《命运交响曲》悲壮的前奏。

  当画面转到第三根搋子脱落的瞬间——

  他对着郑秀晶行了个标准日式土下座,后期给他头顶P了“公主恕罪”的弹幕。

  羞耻度爆表。

  “噗。”

  一声极轻的气音从沙发角落漏出来。

  姜在勋猛地扭头,捕捉到李圣经唇角没来得及压平的弧度。

  “这是节目效果!”

  他手忙脚乱比划:

  “老师说综艺要放得开......”

  “嗯。”

  李圣经把脸埋进抱枕,声音闷闷的:

  “本色出演。”

  电视里播到第四根——

  镜头里,他正深情抚摸承重柱:

  “亲爱的,你知道自己多迷人吗......”

  话音刚落突然发力,搋子“啵”地弹飞。

  他滚进金宇彬怀里的慢镜头配上了《I Will Always Love You》BGM。

  两人的“深情对视”被重复播放三次,每次配乐都更夸张一分。

  李圣经的肩膀突然抖得更厉害了。

  显然是被姜在勋的“深情告白”彻底戳中笑点。

  可当电视切到姜在勋夺回存折的镜头时——

  他正把存折郑重其事地塞进郑秀晶手里:

  “你保护存折,我保护你。”

  RM后期给这幕加了樱花飘落的特效,郑秀晶抿嘴偷笑的侧脸被打上“心动狙击”的字样。

  李圣经嘴角的笑意像被按了暂停键。

  电视继续播放着节目。

  画面切到汉江公园的头脑战。

  姜在勋被李光洙骗下水池的狼狈模样让她的嘴角重新松动,却在镜头切换到他把冰镇可乐罐贴在郑秀晶泛红额角的画面时,再次抿直。

  就在她准备抄起遥控器换台时。

  画面正好切换到金宇彬和姜在勋往车上走的闲聊:

  “运动服挺适合你啊。”

  “是吗?估计被圣经看到会说我像垃圾袋成精。”

  “垃圾袋成精?”金宇彬笑得直拍大腿,“她对你要求也太严格了。”

  “……”

  李圣经的指尖在遥控器暂停键上悬停两秒,最终还是任由节目继续播放。

  之后两轮游戏情节的笑点中规中矩,也不算无聊。

  直到最后一轮经典撕名牌大战环节——

  电视里,姜在勋举起双手投降的特写占满整个屏幕。

  “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RM后期给这句话配上了怦然心动的音效,粉红泡泡特效几乎糊满画面。

  后期还在郑秀晶脸颊上P了两团红晕。

  李圣经突然起身,抱枕“啪”地摔在沙发上。

  “去哪?”姜在勋仰头问。

  “榨汁。”

  冰箱门被拉开的声音格外响。

  姜在勋听见西芹被粗暴地塞进榨汁机的动静,刀片旋转声活像在绞杀什么仇敌。

  榨汁机刺耳的轰鸣瞬间盖过了电视里众人的起哄声。

  他扒着厨房门框探头:

  “要帮忙吗?”

  “不、用。”

  姜在勋盯着她绷紧的后颈线条,上面粘着一缕没扎好的碎发。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

  “手不想要了可以捐给医院。”

  姜在勋缩回悬在半空的手,讪笑道:

  “导演说营业CP能带动剧集热度……”

  榨汁机的轰鸣戛然而止。

  李圣经握着玻璃杯转身:

  “跟我解释什么?”

  “就是……觉得该说清楚。”

  李圣经把玻璃杯往料理台上一磕:

  “真情实感和营业感情能不能分得清?”

  冰箱运作声突然显得震耳欲聋。

  姜在勋想起生日那天郑秀晶在片场被金智媛怂恿着喂他蛋糕,那截颤抖的指尖最终把蛋糕戳糊了他一脸。

  “我分得清。”他答得斩钉截铁。

  榨汁机的电源线被粗暴地卷成团。李圣经突然放软声线:

  “明早想吃什么?”

  “海鲜面?”

  “只有速食拌饭。”

  “那拌饭。”

  “过期了。”

  “......”

  次日清晨。

  姜在勋顶着一头乱发跌跌撞撞冲出卧室。

  餐桌上的海鲜面冒着白雾,虾仁摆成笑脸造型,边缘缀着两片海苔剪的八字眉。

  他对着碗傻笑三秒,抄起筷子狼吞虎咽。

  经纪人金大元的喇叭声穿透玻璃窗:

  “再不上车就换人演尹灿荣了!”

  最后一口汤灌进喉咙,姜在勋把空碗往洗碗池一扔,碗沿转出三圈才停稳。

  从圣水洞到首尔近郊片场不过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这期间金大元接到的电话就没断过。

  各种各样的合作邀约纷至沓来。

  “生活用品类广告?请问您这边的主要产品是什么?呃,马桶搋子???不不不,不是钱的问题......”

  “哈哈哈哈谢谢您的好意,马桶搋子的代言暂时不考虑……没有没有,当然不是觉得您低端,是我不太希望观众看见我们在勋的脸就想起通厕所……哈哈哈您觉得合适?谢谢……”

  红灯亮起,保姆车急刹。

  姜在勋的脑袋“咚”地撞上前座,金大元趁机挂断电话:

  “第七个了!从早上六点到现在全是这种......”

  话音未落,手机又响。

  金大元看了眼来电显示,突然切换成谄媚语气:

  “哎呦金理事nim!内内内,在勋RM表现确实......什么?《真正的男人》固定嘉宾?”

  一听这个综艺名。

  姜在勋瞬间就想到了朴炯植参加该节目上演的喷面名场面。

  “这个嘛......”

  金大元抹了把汗:

  “我们孩子正在拍《继承者们》,档期恐怕......啊?体能测试部分可以剪辑?不不不您误会了......”

  信号灯转绿的瞬间,新来电显示跳出来。

  “《丛林的法则》?邀请我们在勋去巴布亚新几内亚抓鳄鱼???”

  “……”

  听着听着。

  姜在勋的表情逐渐迷茫。

  ——自己不过是上了期RM,怎么突然变得炙手可热?

  眼看着金大元的电话接个没完,姜在勋索性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起了当日的娱乐新闻。

  然而一点开新闻界面,他便愕然发现自己的大名挂上了Naver实时热搜。

  #RM最新一期收视率19.8%#

  #郑秀晶手撕金钟国名场面#

  #姜在勋马桶搋子之神#

  #继承者CP综艺甜度超标#

  ……

  《继承者们》片场内。

  郑秀晶正缩在折叠椅里刷手机。

  指尖在Naver热搜榜的#继承者CP综艺甜度超标#点赞键上迟迟没按下去。

  朴信惠握着咖啡杯路过,突然双手举过头顶:

  “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郑秀晶的手机“啪”地砸在膝盖上:

  “欧尼!”

  朴炯植拎着剧本踱来,有样学样地举手:

  “你保护存折,我保护你。”

  郑秀晶把剧本卷成筒砸过去。

  金智媛从背后突袭,捏了捏她像被泼了草莓酱的脸颊:

  “我们宝娜脸红的样子比综艺里还可爱呢~”

  “烦死了!”

  郑秀晶拍开她使坏的手,落荒而逃。

  结果迎面撞上刚抵达的金宇彬。

  对方竟也突然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姿势。

  “......”

  “哈哈哈——”

  全场爆笑。

  姜在勋刚踏进片场,就被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淹没。

  “正主来了!”

  朴炯植一个箭步拦住他,满脸促狭:

  “快给大家还原下名场面!”

  “什么名场面?”

  姜在勋一脸茫然地挠头,目光扫到躲在化妆车后的郑秀晶时更困惑了:

  “你们又拿宝娜寻开心了?”

  “哇——”

  金智媛夸张地捂住心口:

  “这护短的语气!”

  在众人怂恿下,姜在勋被迫举起双手:

  “反……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语气不对!要深情一点!”朴信惠起哄。

  “动作也不标准。”

  金智媛补刀:“昨晚节目上对宝娜可不是这个态度。”

  郑秀晶终于忍无可忍,抄起剧本追杀金智媛:

  “金智媛你今天死定了!”

  “他们也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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