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整天,林江没离开康傻子他们的营地。

  清晨他在村落般的营区转了两圈,发现这里的人分两类:

  一类是带刀武夫与江湖客,行事利落风风火火;另一类则是普通农户,自给自足操持农事。

  踩着泥泞路面,袖中小山参又探出脑袋随他打量路人。

  她用画出来的根须挠着头:

  “这里的人气神儿和镇上百姓不一样呢。”

  “确实不同。”

  比起镇上闭门过日子的百姓,这里的村民眉眼间多了几分鲜活劲。

  “看不懂。”小山参嘀咕着歪头。

  她终究还是不太明白,这一村一镇距离并不算是太远,为何其中住人差距竟会如此之大。

  “不明白就去问问好了。”

  林江径自走向路边茅屋。

  茅草房前有个年轻人蹲着,手里拿了个破碗,破碗里盛了一碗面条。

  白水的,汤稍微有点点浑,里面能看到点面的痕迹,面条却又不是白的。

  应当是混了些别的粉。

  林江也就到了这年轻人身边蹲了下去。

  年轻人顿时就变得有点尴尬,他看了看林江这一袭华贵的衣服,又看了看林江笑眯眯的表情,沉默了好大一会,局促地朝屋里喊:

  “娘!再盛碗面条!来客人了!”

  “青天白日哪来的客?”

  有位老妇气冲冲的从草宅子里面走出来,可当她掐腰时,正看到门口蹲着的林江。

  老妇啧吧了两下嘴:

  “倒是稀罕。”

  林江笑着拱手:“村中未见酒肆,只得到您家来求碗吃食。”

  林江边说着边从袖口当中拿出了小一碟铜钱,想要递给眼前老妇,老妇却摆了摆手:

  “哪里的话,一碗面食而已。我们这地方全仰仗康爷才建成,尚且还没酒肆,等日后把西北这片匪都赶跑了哟,定是有人会在这里落户!”

  “我就想学厨子。”青年跟着念叨,“掌勺多好,天天能看各色菜式,灶膛火苗一窜,大锅水汽蒸腾,吃吃喝喝多快活。”

  “可不敢放你进伙房,怕你连锅铲都啃了。”老妇踹了一脚年轻人。

  见老妇执意不收钱,林江收起铜钱,笑着抽出油布包:

  “厨子不偷,五谷不丰,进了后厨就该吃吃喝喝。”

  在这娘俩好奇的眼光当中,布包展开,整整齐齐码着酱肉片。

  这是林江从兴元离开时,刘掌柜专门给他带。

  路上不一定总有新鲜肉食可吃,刘掌柜就干脆去附近卤肉铺子下了一大单,给林江的乾坤袋都装了不少。

  “这、这太金贵了……”

  老妇推辞的话未说完,林江已要来面碗,将肉片分作三份铺在面上。

  虽仍是白水汤,总算见了荤腥。

  三人蹲在檐下吸溜面条。老妇吃罢两片便把肉拨给儿子:“我老了,牙口不太好,你来吃。”

  “这肉酥烂得很,”儿子又推回去,“我多吃了碗面,撑着呢。”

  推让间酱肉到底落进老妇碗里,老妇人咀嚼着吃,吃的很慢,每条肉的味道都细细品。

  三人吃的都很愉快。

  吃完面后,就随意把三个碗迭到一边,林江问:

  “住这村子可好?”

  “哪由得挑拣?”老妇抹着碗沿,“康爷管的地界不遭抢,大伙能省下口粮,不过混口饭吃。”

  “我娘总爱说晦气话,我就待见这儿。”年轻人道:“康爷多威风!也有精神劲!他是原来风鳌山的人,原来的风鳌山是好地方,所以他也是好人。我要当不成厨子,就跟着康爷剿匪去!”

  “你老老实实给我留在这,老娘教你怎么烧菜。”

  老妇一把就揪住了年轻人的耳朵。

  “诶诶!可是娘,您炖的菜不好吃嘞!”

  老妇下手更狠了。

  林江望着拧作一团的母子:“你们都很信任康大人啊。”

  “外头种十斗交八斗,在这儿能留六斗。够实在了。”

  林江点了点头。

  再起了身,又拱了次手:

  “多谢款待,面很好吃。”

  “哪里哪里,还是您的肉更好吃一些。”

  林江笑着离开,走出几步,母子的絮语飘进耳中:

  “哪来的贵人?”

  “不晓得,我只昨天见辆马车,许是康爷请的帮手。”

  母子细嗖嗖的讨论声终是在林江耳畔旁边慢慢消失,林江也提起袖口:

  “你看明白了吗?”

  小山参探出头,想了想:“少缴粮就能提精神?这也太容易。”

  “人这一生,想提精气神的方法可有的是。”

  小山参开始拨愣起来自己的脑袋:

  “想不明白,还是想不太明白。”

  刚和小山参谈笑完,林江忽得感到一阵目光正盯着自己。

  抬头一看,树丛后闪过半个锃亮脑门。

  念缘正紧紧盯着自己。

  林江朝树丛方向晃了晃手。

  念缘眼瞧着被发现,冷哼一声,直接大阔步就向林江走来。

  “你这厮,到底作何打算?刚才为何跑到人家房门口蹲着?”念缘伸手指向刚才林江来的方向。

  林江很老实的道:

  “讨碗面吃.”

  “求面?单纯只是求面?”

  “是啊。”

  “不抢银钱?”

  “他们家看上去也没什么银子。”

  “不劫妇人?”

  “那位大娘年近半百。”

  “你定是在骗我,之前的官家这些事都会干。”

  林江大为窘迫:“抢穷人钱财也就算了,连半老徐娘都要抢?”

  “抢啊!要不怎么说坏呢!”

  林江:“……”

  他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洒家还是信不过你,毕竟是当官的害死了洒家的好哥哥,洒家会一直盯着你,你迟早会露出尾巴。”

  “我之前没来过这,不清楚你口中说的好哥哥。”林江问:“他究竟有多好?”

  “天下第一等好汉!”说到这里,那和尚的眼睛又红了:“洒家从寺里出来,无处可去,在路上遇到的第一个就是哥哥。你知道当时西北地界什么样吗?满地都是爬不起来的人啊!就躺在地上在那滚,饿的都皮包骨头一样!可明明都是有粮食的,他们就吃不起,甚至去抢都没力气抢!

  “为什么呢?

  “就是因为你们这群当官的!”

  说到这里,和尚气喘得也粗了,林江拍了拍他后背,又从袖口里面拿出来了一壶酒,递给了念缘。

  “你这厮,怎么什么东西都能从袖口里面拿得出来?”

  念缘接过酒,迟疑了片刻,还是打开塞子喝了起来。

  酒劲漫上来,两人索性倚树而坐。

  林江又摸出酱肉。

  念缘嚼着肉含混道:

  “你可见过流民那般哀嚎?惨得让人心肝子都颤,洒家从寺庙出来,庙内还是能供上好吃好喝,可见这些人心里又哪能安宁?

  “就在这种情况下,撞见了哥哥,哥哥是当地富商,经常弄粮食给周围百姓吃,可这治标不治本,哥哥看不下去眼,瞧见洒家壮实,干脆就到洒家旁边,拉着我说:

  “咱们去把那票子抢了吧?他拉我去劫官仓,说要熬稠粥,筷子插着不倒的那种!分给周围这些吃不起饭的人。

  “洒家当时刚出寺庙,还对这群狗官有念想,就回绝了,结果哥哥带着我看遍了周围这些村子,洒家才明白啊,去他奶奶的狗屎!”

  念缘说到这时竟是哭了出来,又是抓着酒坛子咣咣喝了好几口,可能是因为林江带了这酒水烈,也有可能是心中感伤多,看似五大三粗的男儿竟是醉了。

  “后来屠尽贪官上了风鳌山,百姓送粮塞满山洞。哥哥说等世道好了就下山开粥铺,可是……可是……”

  林江伸手拍了拍大和尚的肩膀。

  “莫捣鼓洒家,洒家不需得你碰。”

  念缘起了身之后,鼻涕糊了满脸,僧袖一抹,冷哼一声:“洒家盯着你,洒家断不允许你再害了康哥。”

  “尽管盯着罢。”林江笑道。

  话音未落,远处奔来陌生身影。

  念缘瞧了眼,道:

  “飞毛腿胡可,我们的斥候。”

  胡可刹在二人跟前,喘匀气先瞪向酒坛,而后侧目看向了念缘:

  “怎么大白日喝酒!”

  “洒家……洒家自己找的酒喝!不行吗!”大和尚竟然在这里莫名其妙的讲了把义气,没说是林江给的酒。

  “哎,”胡可显然没心情和大和尚说东说西,直接道:“今天晚上可有个大活,你千万别因为喝酒误了事。”

  “洒家什么时候因为喝酒误过事!”念缘扯着脖子嚷嚷,而后便是啧吧了两下嘴:“今晚什么事?”

  “你记得李力吧。”

  “当然记得,囫囵吞肉的狗杂种。”念缘点头。

  “风鳌山要护位贵客,他亲自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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