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女神小岛。

  空气残留着战斗的硫磺与血腥,混杂着湿润的水汽与植物的芬芳。

  基里曼的身影撕裂空间,在三位女神面前显形,他混身沾满污血与尘泥,脸色因失血略显苍白,但脊梁挺得笔直。

  湖中女神没有多言,冰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波动。

  她素手轻扬,一股清澈的水流凭空汇聚,温润地拂过基里曼的身体,迅速带走干涸的魔血和岩石粉末,露出精悍躯体上新生的粉嫩疤痕。

  鲜花女神同时抬手,柔和的绿色光晕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带着蓬勃的生命气息笼罩基里曼。

  暖意渗透肌肤,抚平细微的隐痛,补充他剧烈消耗的生命元气。

  基里曼感觉疲惫一扫而空。

  “抱歉,基里曼,”芙蕾雅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得的懊恼。

  “那裂隙爆发出的地狱魔力极其混乱狂暴,瞬间扭曲了空间法则的。我们无法及时定位撕开通路。”

  湖中女神轻叹:“地狱魔神的意志强行干扰了空间坐标的锚定。”

  基里曼抹了一把被洗净的脸颊,目光掠过三位女神,落向几十米外一处林间空地。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抹身影。

  一位身穿朴素的纯黑色无袖连身长裙的少女静立在那里,身姿纤细。

  她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漆黑的头发顺滑地垂落肩头,肤色是近乎透明的苍白。

  她灰蓝色的眼眸如同冰湖,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目光平淡地看着一簇在微风中摇曳的白色野花。

  她站在那里,与空气、草木浑然一体,寂静无声,仿佛亘古以来就在那里。

  若非杀戮神格在他体内轻轻一跳,传递出一丝极其隐晦的、面对本源规则的悸动,连基里曼都未必能瞬间发现。

  三位女神几乎在他目光移开的刹那,同时感知到了异样。

  她们猛地转头望去。

  湖中女神眼中有惊讶,鲜花女神眉头微蹙,芙蕾雅则本能地握紧了腰间的战斧,海蓝眼眸里是警惕与困惑——她们竟完全没有感知到此人的到来!

  “死亡殿下!”湖中女神瞬间收敛情绪,微微欠身致意,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正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鲜花女神与芙蕾雅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同样低头行礼,姿态郑重。

  黑裙少女的目光终于从野花上移开,平静地扫过三位女神,微微颔首,如同微风拂过湖面,波澜不惊。

  旋即,那双没有任何生命情感温度的灰眸落在了基里曼身上。

  “基里曼,”她的声音像冰凌碰撞,清晰剔透,却又毫无起伏,“你的神格已经充盈,时机已至。”

  “承接杀戮权柄,你,是否准备妥当?”

  基里曼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这位执掌死亡的神祇会如此急切地现身催促。

  但旋即了然——世界屏障之外,是燃烧地狱的狰狞巨口,地狱魔神的阴影正吞噬着每一寸土地。

  猎魔人的世界急需新的力量支柱,尤其是一位以毁灭本身为力量的杀伐之神!

  没有犹豫。

  体内的魂力奔涌不息,仿佛在呼应着那颗饱胀的杀戮核心。

  此刻的状态,正是破茧成蝶的关键!

  他迎上死亡少女毫无波澜的目光,声音沉稳而坚决:

  “我已准备就绪。现在即可开始。”

  黑裙少女不再多言,苍白的手掌对着身前的空气轻轻一划。

  刺啦!

  如同撕裂锦帛。

  一道边缘平滑、散发着纯粹虚无气息的漆黑裂缝无声地裂开。

  裂缝内部,没有星光,没有物质,只有无边无际的、缓缓流动的灰暗雾气,散发出深入骨髓的阴冷和万籁俱寂的空旷。

  死之世界的大门洞开。

  “此处,是所有亡魂的归宿,死亡的世界。”死亡少女的声音没有丝毫解释的兴趣。

  “想要成为杀戮之神,必须来到这个世界才行。”

  她一步迈出,纤瘦的身影径直没入那片灰雾深处,仿佛被无尽灰暗吞噬。

  基里曼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从门内溢出的冰冷死亡气息。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面露关切的三位女神,眼神沉稳,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紧随其后,踏入了那片绝对的灰暗。

  空间在身后闭合。

  冰冷的触感包裹全身。

  脚下是粘稠的灰黑色“土地”,踏上去像是踩在厚厚的、覆盖着冰冷灰烬的腐殖层上。

  头顶没有天穹,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垠的、沉沉压下的灰雾。

  惨白的光线如同垂死者的呓语,不知从何处透下来,勉强映照出周围枯槁扭曲的黑色树影——它们没有枝叶,只有碳化的、扭曲的枝干,宛如垂死巨人伸向天空的手骨。

  空气寂静得可怕,所有声音似乎都被无处不在的浓雾吞噬。

  冷意穿透皮肤,渗入骨髓,仿佛要将活人冻成这死寂世界的一部分。

  没有风,没有活物移动的迹象。

  这里是亡者永恒的归处,是生者禁忌之地——死之世界。

  死亡少女站在灰蒙蒙的前方,裙摆在死寂中垂落。

  “此地,不受时间规则的约束。”她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法则的冰冷。

  “世间万物,生灵和死者的过往,在此地或有映照。”

  她没有转身,声音继续传来:

  “杀戮真意,剥离血肉之碍,直面灵魂根本。”

  “屠戮肉身,终有尽时。唯湮灭魂火,方为终结。”

  随着她的解释,那颗一直悬浮在基里曼身侧、散发出暗红光芒的杀戮神格忽然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

  “去!”

  死亡少女毫无征兆地猛然一挥手!

  嗡——!

  基里曼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猛地撞入自己的意识。

  眼前瞬间天旋地转!

  轰!

  当他再次凝聚起感知,映入“视野”的景色已然截然不同!

  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就在前方几步外,保持着踏入灰雾的姿势,双目紧闭,单膝半跪在冰冷的灰色土地上,仿佛一尊静止的石雕。

  而“自己”……却正悬浮在肉体几尺之上!半透明的能量形态勾勒出他清晰的身形轮廓,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这是他的灵魂体!

  那颗代表着杀戮权柄核心、暗红如深渊之心的杀戮神格,此刻已不再悬浮在体侧,它竟嵌在了他灵魂体的胸腔中心位置!

  如同心脏般搏动着,每一次跳动都引动无形的力量涟漪向灵魂体深处扩散!

  神格散发出的猩红光晕,正与他灵魂体的幽蓝辉光不断冲突、交融,一种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与奇异的归属感并存!

  “去战斗吧。”死亡少女的声音如同审判,“杀戮之法则,当为汝身,汝骨,汝魂之本源。”

  “神格之力,即汝之力。令其如呼吸本能。”

  “炼化它。吞噬它。令其成为你灵魂的一部分。”

  “当杀戮之心完全化作你的魂核,你便是新的主宰。”

  话音落下,她不再有丝毫多余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灰眸平静地凝视着远方涌动的灰雾。

  仿佛一位冰冷无情的监工。

  基里曼的灵魂体低头,看向胸腔核心那颗搏动的猩红晶体。前所未有的清晰感传来——那晶体蕴含着海啸般的毁灭能量,却又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

  他尝试调动神格的力量,意念集中。

  刺啦!

  一道凝练的猩红血光,如同剑刃般骤然从他灵魂体的掌心延伸出来,其形态与暗月大剑截然不同,纯粹由毁灭意志构成,散发出湮灭魂灵的悸动!

  就在血光出现的一瞬!

  嗡!

  他前方十余米的灰雾剧烈扰动!几道模糊扭曲的、半透明人影瞬间凝聚!

  它们穿着破碎残破的泰莫利亚士兵铠甲,拿着虚幻的兵刃,面容扭曲,散发着痛苦、麻木与对生者的憎恨!

  这些都是曾经死在他剑下的敌人,灵魂在死域深处留下的印记,如今,受到神格与灵魂体碰撞散逸出的杀戮能量的刺激,被这死寂之地重塑。

  “吼!”它们毫无理性,如同野兽般扑杀而来!虚幻的刀刃直劈基里曼灵魂体的头颅!

  基里曼眼神一厉,灵魂体手中的猩红血刃闪电般横扫!

  没有碰撞的声响!

  唰!

  血刃毫无阻碍地斩过几道魂影!它们扭曲的脸孔瞬间定格,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无声爆裂,化作最本源的灵魂碎屑!

  几缕极其细微、纯粹的暗淡光芒被基里曼灵魂体胸口的杀戮神格瞬间吸走!

  一丝微不可察、冰冷却带着力量感的暖意融入灵魂深处,神格的光芒与灵魂体的幽蓝光晕,似乎融合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丝丝,搏动的频率隐隐开始与他自身的意志同步。

  痛!伴随而来的是灵魂被强行融入异种力量的割裂剧痛!但力量的增长感同样真实!

  本能告诉他:杀!吸收!融合!

  此刻,在生者的世界。

  维吉玛,复仇者军团的筛选如火如荼。

  在玛格丽塔冷酷精准的药剂下,那些经历了地狱意志磨练的种子们,躯体正发生着基因层面的剧烈扭曲,惨嚎与力量的咆哮响彻隔离的炼金工坊。

  成功者拖着疲惫却蕴含新生的身躯,走向新设立的教官——那些自黑海鸥岛归来的、经验丰富的猎魔人大师们。

  残酷的军事化训练瞬间开启。

  牛堡学院深处,矮人工匠敲打的火花与精灵符文师雕琢的幽蓝流光彻夜不息。

  精灵提供的古老技术与人类锻造科技在女术士的催化下,开始尝试融合,制造专为猎魔人末世而生的新武器。

  泰莫利亚与瑞达尼亚残存的土地上,希里带领的救援小队如同刀尖上的舞者,一次又一次穿透沦陷区的封锁网,带回生的火种和宝贵的物资。

  每一次往返,地图上代表相对安全的点便多出一个。

  百花谷与新林地的交界处,精灵长老与树精们正联手培育第一批抗腐化能力极强的新种子。

  看似混乱的北方,在以基里曼的意志为核心的无形牵引下,正经历着痛苦而坚决的重塑。

  一支足以撼动地狱的钢铁洪流,在绝望的废墟中悄然成型。

  死之世界。

  杀戮。

  无止境的杀戮。

  猩红的毁灭光刃在灰雾中纵横挥舞,每一次斩出,都带来一批灵魂印记的湮灭与杀戮神格的吞噬。

  基里曼的灵魂体不再仅仅是人形,他如同风暴的核心,不断将猩红的杀戮神格之力向外延展——化作能量形态的拳爪、裂地的震荡波、吞噬魂火的漩涡!

  眼前扑来的不再是士兵。

  有体型庞大、嘶吼的食尸鬼印记;有浑身尖刺、手持巨斧的骷髅勇士残留;有动作诡异、喷吐毒雾的沉沦魔巫师的残影……全是他在漫长的猎杀中踏灭的亡者残留!

  神格搏动越来越剧烈,与灵魂的融合度飞速提升,剧痛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沉凝的力量掌控感。

  灵魂体的轮廓边缘,原本的幽蓝光芒早已被浓重的暗红侵染大半!

  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即将淬火成型的模具,就差那最后一道关键的锤炼!

  就在这时!

  灰雾深处猛地翻滚沸腾,一个极其巨大、散发绝望气息的阴影缓缓升起。

  它集合了一切毁灭之物的特征:燃烧着的巨大牛角、腐烂的蝠翼、布满骸骨的巨爪……

  就像是各种魔物杂烩而成的化身,又像是杀戮与绝望,恐惧与血腥的集合体。

  仅看体型,足有四五十米高。

  它发出无声的灵魂咆哮,裹挟着纯粹的恐惧与毁灭意念,如同崩塌的山岳,朝着基里曼的灵魂体碾压而来!

  基里曼的灵魂体没有闪避,胸腔深处那颗镶嵌的杀戮神格在最后一刻彻底爆发,无尽的暗红光芒如同怒放的鲜血莲华,以他为中心炸裂!

  他整个人主动迎上!

  不是兵刃,不是法印!

  他以承载神格的灵魂体为剑,带着兵破釜沉舟的决绝意念,狠狠与这个恐怖的怪物战斗在一起,打的支离破碎,血肉分离。

  无声的湮灭震荡席卷四方,浓雾被排开。

  尘埃落定。

  灰雾中心,基里曼的灵魂体静静悬浮。

  他胸膛中央,那颗鸽子蛋大小的杀戮神格,已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杀戮神格所代表的红色光芒,已经扩散到了他的整个灵魂之内,让他的灵魂看起来就像一个小红人一样,散发着摄人的光芒。

  神格已不再是承载物。

  他自身,即是杀戮规则行走人间的化身。

  他的灵魂体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两簇永不熄灭的猩红烈焰无声燃烧。

  神格之力是高于魔力的力量,就像是某种世界运行的底层程序一样,显露着世界的真实。

  基里曼能够感觉到,成为了杀戮之神,掌握了杀戮法则之后,他的身体素质并没有太大的提高,体内的魔力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是,他却掌握了一种极其强大的攻击手段,能够直接越过肉体层面,攻击对方灵魂的攻击手段,杀戮对方的灵魂。

  简单来说,只要他使用自己的神力,他的攻击就会变成真实攻击,能够对敌人造成真实伤害。

  (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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