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知道小孩天天往少府跑,是在捣鼓什么东西,他没有制止,也没怎么关注,只是交代少府注意公子安全,配合公子胡闹,没什么大问题,不必来打扰他。

  少府那边真就一直闷不吭声的,任由公子指挥,直到今日,小家伙神神秘秘地拿出了他的成果。

  “是何物?”嬴政饶有兴趣地问。

  “你先猜猜看嘛。”李世民鼓励道。

  像是在玩射覆游戏似的,对着这盖着红绸的盒子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嬴政看了一眼滴漏,他今日起得早,离上朝还有些时间,便随口道:“玉饰?”

  今日是正月初一,小孩一大早不睡懒觉,专门爬起来送礼,送的自然是给嬴政的生辰礼。虽说他什么都不缺,羊毛还出在羊身上,但到底是孩子的一番心意,就顺着小孩猜两个回合好了。

  “不是啦。”李世民晃了晃脑袋,“玉有什么稀奇的,又不是和氏璧,或者玉玺。”

  “那……护身符?”嬴政略微认真了一点。

  他偶尔有看到小朋友在收集狸牲的毛发,梳毛的时候会把玄猫掉落的毛拢起来,一个人趴在那儿摆弄半天,努力把猫毛打理整齐,还用小红绳系好收起来。

  嬴政有时会看上一会儿,那么枯燥无味的工作,孩子一点都不嫌烦,不紧不慢地一根根整理,连话都不说了,生怕大喘气把猫毛吹跑。

  玄猫在很多地方都有辟邪的传说,收集猫毛做个护身符,还是比较符合这孩子的灵动心思和笨拙手脚的。——毕竟他这小爪子也干不了几件事。

  “这个我倒是想过。”李世民承认。

  “哦?”意思是想过,但没有实施?

  “那天看阿母脸色不好,就送给她了。”李世民如实回答。

  嬴政:“……”

  很奇怪,孩子给怀孕的母亲送个护身符而已,还是猫毛做的,他既不喜欢猫毛,也不需要什么护身符,但怎么就突然感觉心里有点怪怪的不舒服呢?

  他一沉默,李世民就敏锐地抬眼,歪了歪头,心领神会:“你以为我是要送给你的?”

  “没有。”嬴政矢口否认。

  “你其实期待很久了?”幼崽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活泼的笑意,眉眼一弯,忍不住笑出声来。

  嬴政被猜中了这点不愿意承认的小心思,瞪了笑嘻嘻的崽子一眼,直接无视这个尴尬的话题,面色一整,沉声道:“你的礼物还送不送了?我没时间……”

  李世民意识到某人悄咪咪吃醋被发现有点恼,立刻见好就收,爽快地掀开红绸,把盒子举高高,笑道:“送给阿父,生辰吉乐,万事胜意。”

  盒子里是一卷麻黄色的东西,乍一看,像是硬挺些的布料,却又透着别样的质感。

  嬴政微微皱眉,拿起来用手抻平,仔细端详。李世民在一旁迫不及待地介绍道:“这是纸!是我让少府帮忙做出来的。”

  “纸?”嬴政喃喃重复,伸手轻轻触摸,纸张触感细腻,与他平日里所见的树皮、竹简、丝绸全然不同,仿佛有草叶般天然的纹路,却颇为光滑。“如何制成?”

  李世民用力点头,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造纸的过程:“先让人收集破布、麻头、树皮、竹子……切碎、煮烂、舂捣成泥,再把这泥放到一个,特制的竹帘上,滤水风干,就成了这纸……[1]很简单,十几天,就做好了。——非常适合,给你做礼物。”

  他说话的时候,还要比比划划,给嬴政凭空模拟一下,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懂他在比划什么。

  嬴政听得入神,眼中满是惊讶:“你如何想到做这东西?”

  “这个嘛……”李世民实话实说,“因为看你,一直拿着竹简在看,好辛苦的,那么重,多麻烦。丝帛又贵得很,寸丝寸金。看着看着,我就想到了纸。”

  “可替代竹简帛书?”嬴政深深凝望他。

  “当然。”李世民一口咬定,自信磊落,“若是不能,我如何敢送给阿父?”

  “在用墨之前,你就知道可以?”嬴政问。

  李世民回想了一下,挠挠头:“应该……是吧?凭感觉,我知道是可以的……”

  嬴政沉静颔首,没有再追问下去。

  破天荒的,从来不迟到不早退,勤勉尽责的秦王,居然在初一的朝会上迟到了近一刻钟的时间。

  虽然不算很长,但也很出奇了。

  “王上会否身体不适?”蒙武纳闷地低声询问。

  “若是如此,该派谒者传话才是。”王贲耳语道。

  吕不韦站在众臣之首,察觉到底下的骚动,便出声道:“王上既然有事,不能按时上朝,那便不等了,诸君有奏,直接上报就是。反正奏书也会送至王上那里,他都会知晓的。”

  “这不妥当吧?”蒙武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论理,当再等一等,并去问候王上,是否推迟或缺席朝会。”

  蒙家说话总是这样,以王上为中心,向周围发散,直来直去惯了,但又总是很有道理,让人想反驳都觉得是己方无理。

  吕不韦微微侧首,看向蒙武。蒙骜年老体衰,在家养病,蒙武就成了蒙家在朝堂的话事人,他的意思,就是蒙恬蒙毅兄弟俩的意思,也是大秦军方其中一根柱石的明示。

  这种有意无意的小口角,王家是从来不参与的。军方话语权最重的王翦,只淡定自若地注视着他手中的象牙笏板,老神在在,稳如泰山。

  王翦不动,王贲也就只能忍着不插话,旁观这言语交锋。

  吕不韦这几年权势滔天,众星拱月,被周围的人群捧习惯了,就算指着太阳说是方的,也有溜须拍马的门客连声附和。久而久之,难免有点飘。

  尽管也有目光长远的人,比如他的门客李斯,偷偷提醒过他,秦王的年纪可不小了,对朝局的影响越来越大,告诫吕不韦不能像以前那样作威作福,把自己当成秦国的一把手。

  吕不韦权势再大,也只是相国而已,而秦国的相国,可没几个是好下场的。别以为秦王年幼时客客气气地称过他“仲父”,就真把自己当秦王的便宜爹了,再不知收敛,恐怕就是商鞅白起的下场。

  “难道相国的功劳,比商君和武安君还大吗?”

  李斯私下这一句话,当时就把吕不韦吓出一身冷汗来,琢磨了好几天,马上送书送礼物送人才,力求在秦王那里,刷新点好感度出来。

  他确实贪恋权势,好名又好利,但他也知道,命才是最重要的,命都没了,其他的一切就都没了。

  所以吕不韦被蒙武怼了一句之后,虽有些郁闷,却也没有强势坚持。

  这小小的退让,看在有心人眼里,可就别有滋味了。

  “大王驾到——”

  年轻的秦王玄衣佩玉,稳稳地走进章台宫,犹如风过麦田,群臣纷纷噤声低首,齐声道:“参见王上。”

  秦王穿过这片忠诚度不一的麦田,龙行虎步,不怒自威。整个章台宫,仿佛刹那之间被按下了静音键,只能听到秦王的脚步声和坐下之后那一句:“诸卿免礼。”

  “谢王上。”

  王翦依然双手握着笏板,毫无异色,犹如饱经风霜的长城,事不关己绝不吱声,秦王问话才会开口。

  他的儿子王贲,到底不如他老成持重,有时候会忍不住和蒙武交换眼神,或是在议论军事时说上两句话。

  王翦并不一味拦他,只是自己不站队,显得好像独立于秦王和相国派系斗争之外。

  秦王默许了他的中立,吕不韦曾经拉拢过王翦,被婉拒之后,也识趣地放弃了。

  大秦需要这么一道稳固的长城,在适当的时候化为利刃,从周边大大小小的国家割下新鲜的肉来分食,谁若是无缘无故动王翦,那就犯了大秦这个军功制国家的忌讳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常朝会结束,朝臣们会回官署用餐,继续上班到下午三五点(申时)。

  秦王有时会留下几个人开个小会,当然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开会,便与他们同用朝食。

  散朝后,半路上便有宫人引蒙武过去,绕个圈,又回到章台宫,只不过这次是在偏殿。

  七点的早朝,九点的早饭,像蒙武这样在家垫巴了两口饼就赶来上朝的武将来说,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只是碍于大老板在上面,不好意思叫饿,还得装矜持体面,规规矩矩等饭。

  饭怎么还没来?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蒙武很纳闷,一抬眼看见蒙毅抱着个孩子过来了。

  咦?哪来这么小的孩子?

  “此乃寡人长子,带与将军瞧瞧。”嬴政端坐上首,温声道。

  “哦,原来是长公子。”蒙武连忙行礼。

  幼崽好奇地注视着他,像模像样地也回了个礼,笑眯眯道:“蒙大将军好。”

  “家父才是大将军。”蒙武不好意思道。

  “蒙骜将军吗?”李世民想了想。

  “是,家父正是蒙骜。”蒙武吃了一惊,没曾想这么小的孩子就懂得这么多,说话这么流利。

  “唔……今年是阿父继位,第七年了吧?”李世民不确定地看向嬴政,又瞅瞅蒙毅。

  嬴政颔首低眉,蒙毅轻声应是。两人都给予了肯定回答。

  幼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嬴政看出他有话要说,既担心他石破天惊,一开口就是让人想打他一顿的混账话,又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便问道:“你有话要说?若不是正事,便不必说了。”

  “是正事,是很大的正事。”李世民犹豫了很久,才小声道,“蒙骜将军,还好吗?”

  “劳公子挂念,家父正在家养病。”蒙武回道。

  “那个……”李世民更犹豫了,怜悯地看看蒙武和蒙毅这对父子俩,终于小小声,“你们还是多陪陪蒙骜将军吧,他怕是活不过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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