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现在,

  旷野中有一堆堆的篝火燃起。

  除了巡逻的护卫其余人都围坐在篝火旁吃着晚饭,也欢快的说着今日的那一场战事。

  阿飞也端着碗吃着饭。

  他并没有独自一人坐在一旁。

  他在令狐多情的身边,就在陈小富的对面。

  陈小富的身旁还坐着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漂亮姑娘,阿飞以为那应该就是陈小富的妻子了。

  因为二人颇有些亲密。

  王破也在这里,他一直在懊恼着:

  “这么难得的一战,我竟然错过了!”

  “大统领,明天让岳武去探路,属下要随大部队同行!”

  令狐多情大笑:“你觉得明天还有不长眼的敢来招惹咱们么?”

  王破一噎:“万一有呢?你们今天倒是杀痛快了,属下的刀却还没见血,这怎么行?”

  阿飞看了看王破,觉得这群人都有些疯狂。

  但正是这样的疯狂让他们看起来充满了活力,或许这就是吕先生曾经说过的少年当有的热血吧。

  他没有什么热血。

  因为他不为他人而活,他只为自己而活。

  他活着的目的也只有一个,找到妹妹,仅此而已。

  不像这些人,他们并不为自己而活,他们都为那位漂亮的少爷而活。

  “王破啊,以后有的是机会杀敌的。”

  陈小富吃完了饭,红袖顺手就接过了他手里的碗筷,这一幕落在阿飞的眼里自然而和谐。

  “其实杀这样的敌人少爷我并不喜欢,因为……他们都是咱们大周朝的兵!”

  “大周朝的兵并不算多,这死一个就少一个,这一家伙死了三千个,倒不是少爷我仁慈,只是觉得他们这样的死……死得毫无意义。”

  “少爷我原本在训练你们的时候想说咱们手里的刀,绝不砍向咱们大周的人,可想来想去我并没有说,便是因为这大周朝有人想要少爷我的命。”

  “那就只好杀了。”

  “可少爷我更希望的是咱们大周朝的兵手里的刀都指向大周的敌人,你们手里的刀……你们记住,告诉每一个战士,无论在任何时候,神武营的刀都不可以指向大周的百姓!”

  “神武营的刀是用来保护少爷我,也是用来保护大周百姓的!”

  “要我命的不是百姓!”

  “要我命的皆是敌人!”

  “他们也是大周百姓的敌人!”

  “你们虽然有着强悍的战斗力,但本少爷也希望你们永远记住,你们是大周百姓中的一员!”

  “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要狂妄自大,更不要以为神武营的兵就高人一等!”

  “这便是初衷。”

  “我希望你们永远如在青云山里时候一样单纯,一样质朴,永远不要忘了本,不要忘了初衷!”

  “你们要记住,死有轻如鸿毛有重于泰山!”

  “少爷我绝不希望咱们神武营的兵死伤一个!但如果真的面临死亡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能死得比泰山还要重。”

  “这,才是当兵的意义。”

  陈小富这番话算是给了神武营的兵一个警告。

  这个警告很有必要。

  因为人是会变的!

  尤其是当他们见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又因自己是朝廷四品命官这一身份让他们产生了虚荣之心,起了狐假虎威之意。

  他们会变成恶仆!

  甚至被各种诱惑迷糊了眼睛而胡作非为。

  令狐多情一听,沉吟三息,极为严肃的说了一句:

  “谁特么的敢乱来,本大统领第一个取了他的脑袋!”

  “嗯,神武营的纪律和规矩不可放松,唯有这样才能保证神武营的纯洁性。”

  今日一战,今夜一席话,神武营在不知不觉中得以升华。

  所有的战士都记住了陈小富的那几句话——

  神武营的刀都不可以指向大周的百姓!

  本少爷也希望你们永远记住,你们是大周百姓中的一员!

  永远不要忘了本,不要忘了初衷!

  死有轻如鸿毛有重于泰山!

  这些话令神武营的兵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这样的升华并非肉眼可见,因为这些话需要那些兵去理解,去消化,便是为神武营塑了魂!

  阿飞忘记了吃饭。

  他颇为惊诧的看着陈小富,被陈小富的这一番话再一次拨动了心弦。

  在集庆与吕先生同处了十三年。

  吕先生给他说……那些当官的就没有一个好官!

  他们都是狗官!

  他们的眼里哪里有什么百姓?

  他们的眼里只有银子!

  所以,他们都该死!

  阿飞每每听见这样的话都不会去回应,因为他并不在意好官和清官,不论是什么官与他都毫无关系。

  只是他听得多了,便觉得天下的官应该就是如吕先生所说的那般。

  但现在……

  这位少爷却说神武营的刀都不可以指向大周的百姓!

  说神武营的刀是用来保护百姓的!

  他也是朝廷的命官,他正在去上任的路上,他这个官……似乎有些不一样。

  嗯,不管他是不是一样,吕先生说必须在他抵达帝京前动手。

  那么他只能去死了。

  阿飞收回了视线,将碗里的饭几口拔完正要起身,却不料陈小富叫住了他:

  “阿飞,”

  阿飞抬头:“……啊?”

  “你原本是江湖中人,令狐大统领也是江湖中人。”

  “令狐大统领自从加入神武营就改变了曾经江湖中的习惯……我指的是那种自由的无拘无束的习惯。”

  “你要想好了,神武营与江湖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旦加入神武营就要受神武营的规矩的约束……也就是你将失去从前的那些自由。”

  “你在神武营能够得到什么本少爷无法向你保证,本少爷只能说在这里就是一个大家庭,彼此间亲如兄弟,有困难一起应对,有欢乐一起分享。”

  “肯定不能如江湖中那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也无法如江湖中那样快意恩仇。”

  “所以你要想好了。”

  “神武营不是一般人能够进来的,这要看你能不能接受,也要看你能不能通过神武营的考验。”

  “告诉你这些就是让你心里有个数,若喜欢自由,便离去。”

  “若想要有一群患难与共的兄弟……便留下。”

  说着这话,陈小富徐徐起身:“彼此莫要强求,这几天你问问自己的心。”

  “顺心意吧,”

  “人一辈子都在路上,路却有许多条,至于走哪一条……便是你自己的选择了。”

  这一宿住在野外的帐篷中。

  阿飞与令狐多情同住,令狐多情多次起来巡夜,阿飞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他在问自己的心。

  他发现自己原本冷漠的心其实也是渴望能够有朋友有兄弟的。

  他是个孤儿,陈小富说这里是一个大家庭。

  他想要成为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但终究他还是没有顺心意。

  杀了陈小富,拿了银子,去楚国寻妹妹。

  妹妹才是自己的亲人!

  至于其他,皆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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