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的红将集庆皇宫巍峨城墙的斑驳掩盖,给它镀上了一层耀眼的红芒。

  陈小富一行站在了这昔日皇宫的南大门前。

  他抬头左右张望着,两边皆看不到头。

  这城墙相较于今日蓟城的皇宫城墙更长也更高。

  毕竟是历经了三朝的皇宫,它带给陈小富的感觉会更厚重一些。

  若仔细去看,便能看见这城墙的条石上布满了重重叠叠的伤痕,城墙顶上的箭垛还有几处惨毁尚未修复。

  这些伤痕,便是昔日改朝换代的时候留下的。

  有的深有的浅,并未被岁月的风霜给完全风化。

  这皇宫里的皇帝换了不知道多少,他们早已死去,早已葬在了皇陵,唯有这城墙上的伤痕依旧清晰可见。

  仿佛在这样的晨光中无声的咏叹。

  “蓟城与集庆城的建筑布局大同小异。”

  钱士林背负着双手,转身望向了来时的这条宽阔的朱雀大道,他又说道:

  “蓟城也有四条直通皇宫的大道,名字都一样。”

  “不一样的是集庆的这些道,这些街巷,这些房舍相较于蓟城显得更陈旧一些。”

  “还有一个不一样的地方是,”

  钱士林微微抬头,这条朱雀大道的两旁,是林立的琼花树!

  “集庆曾经并没有这么多的琼花树。”

  “自从你母亲来到了集庆,自从她在后宫外的那处琼花林里培植了许多琼花苗之后,这集庆城的大街小巷就有了许多的琼花树!”

  钱士林扭头看向了陈小富,陈小富此刻也正望着这两行整齐的、开的正灿烂的琼花树。

  “是不是很美?”

  蓝天,

  碧云,

  朝阳,

  青色的道路。

  雪白的花!

  “很美!”

  他也看向了钱士林,问道:“都是我母亲栽种的?”

  钱士林摇了摇头:“这倒不是,只是这些树都来自你母亲曾经培植的那片琼花林,至于栽种的人……”

  “主要是老鬼手里的那些小鬼们。”

  “老鬼这个人其实很有意思,”

  钱士林又转过身来看向了那扇尚未开启的巨大的宫门,又道:

  “在与你母亲相遇之前,他其实是个极为冷血的人。”

  “一个为了内务司司正的位置,敢毫不犹豫对自己下手的人,这绝对是个狠人。”

  “老鬼从少年到中年都很狠,直到他遇见了你母亲……其实他依旧是个狠人,只是他的内心中多了些许柔软。”

  “不然谁能相信他会带着那么多的小鬼在这集庆城里种了无数棵琼花树?”

  陈小富也转过了身来,那扇巨大的宫门正在徐徐开启。

  对于老鬼与母亲之间的故事陈小富至今也不是太清楚。

  在蓟城与老鬼相处的那些日子里,自己并不知道母亲就是魏皇后。

  老鬼倒是在他内务司的那六棵琼花树下说起过几句,他也只是说那片琼花林很好看,那片琼花林里有个种花的姑娘。

  从见到那个种花的姑娘之后,老鬼就喜欢上了琼花。

  所以,他托付自己将来照看好内务司里的那六棵琼花树,留下的遗愿也是将他葬在这集庆外的金陵山上。

  山上有两棵琼花树。

  他说若是天晴,在那地方可看集庆全城。

  他或许并不是想看这座城,他想看的是这样的季节里满城开遍的琼花吧!

  又站在了那扇正在开启的大门前,陈小富问了一句:

  “这皇宫……就这么荒废了?”

  钱士林点了点头:“倒是也有城防司的人守着,宫里……宫里也还有人打扫,但没有了文武百官,没有了皇帝,没有了住在里面的人,这其实也算是荒废了。”

  钱士林抬头望着那拱形的巨大的门,极为感慨的又道:

  “就像是一个戏台子。”

  “曾经有许多人都在上面唱戏,下面看戏的人并不会主意到那戏台子是否陈旧,他们只会去看那些唱戏的人演的是否精彩。”

  他双手一摊,眉梢一扬:

  “现在没有人在台上唱戏了,台下看戏的人就只能看着这台子,初时或许还会因好奇多看几眼,这看呀看的,就看出了这台子已经腐朽,也就那样,便觉得无趣,便纷纷散去。”

  “这台子连看的人都没有了,日晒雨淋……自然也就荒废了。”

  陈小富深以为然,又问了一句:

  “里面还有多少太监宫女?”

  “不知道,老哥我也有许多年没有进来过了。”

  他看着陈小富又笑道:“若不是你来,老哥我也进不去。”

  陈小富一怔:“这破台子还不允许百姓上去?”

  “当然,即便它是个破台子,也不是老百姓能够上去唱几句的!”

  “陛下迁都至蓟城就立下了规矩,此处不允许任何人进。”

  “那为啥我能进?”

  钱士林笑了起来:“因为你是陈小富!”

  “……”

  钱士林摆了摆手:“不是开玩笑的,守卫这皇宫的大将军认识你。”

  陈小富:“谁?”

  “凤玄候,周兴!”

  “……他不是在守着蓟城皇宫么?”

  “是啊,但这又不影响他担任这座空了的皇宫的守备大将军,平时他只需要派个人在此就行了。”

  “他派的是谁?”

  “上将军常欢的长子常喜!”

  陈小富摇了摇头咧嘴一笑:

  “凤玄候也在这里?”

  “嗯,你来集庆的前两天凤玄候就来到了这里。”

  那扇大门开启。

  凤玄候周兴穿着一袭青色的麻衣,左手提着一个酒囊,右手拿着一只烧鸡。

  他就这样站在了那大门口。

  他咬了一口鸡,咀嚼片刻又喝了一口酒。

  他一脸欢喜的冲着陈小富招了招手,他张了张嘴,‘妹夫’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咳咳……!”

  “那个,即安,本候本以为你两天前就会来。”

  “实在没料到等到了今天。”

  “早饭吃了没有?”

  “来来来,陪我吃鸡,与我喝一杯酒!”

  ……

  ……

  这扇大门的背后便是城防军的一处衙门。

  周兴带着陈小富一行人来到了这衙门前,他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常喜……常喜……”

  “侯爷有何吩咐?”

  从那衙门里出来了一个身材修长的年约四旬的中年汉子。

  他,便是上将军常欢的长子常喜,也是常春的父亲。

  “唔,来客人了,你派个人去叫御厨弄几个菜。”

  常喜扫视了一番,视线落在了陈小富的脸上,他也咧嘴笑了起来:

  “陈爵爷?”

  “嗯。”

  “你果然很好看。”

  “……”

  “你们先去喝杯茶,我这就去叫老余弄几个菜。”

  常喜离去,陈小富颇为惊讶的问道:“这地方还有御厨?”

  周兴带着一行人向衙门里走去:“这地方是皇宫,皇宫怎么可能没有御厨呢?”

  “只是现在这御厨就剩下老余一个了……来来来,都坐。”

  就在衙门天井中的那处凉亭里,周兴招了招手请了众人落座。

  “你自己煮茶,我把鸡吃完。”

  “对了,帝京的消息你收到了没有?”

  陈小富煮茶,闻言抬头看向了周兴:“没有,你得到消息了?”

  周兴抹了一把嘴,咧嘴一笑:“嗯,安羽飞全军覆没,他也被南宫峰砍死了。”

  “安知鱼呢?”

  “安知鱼没有出现。”

  周兴将手里的鸡骨头丢给了天井中的那条大黑狗,他取了手帕擦了擦手,这才又看向了陈小富,又说了一句:

  “魏奴儿也死了。”

  陈小富大吃一惊:“他怎么死的?”

  “病死的。”

  “王仚都没有办法?”

  “王仚不在帝京……医圣堂关了门,他们师徒二人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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