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天星似乎也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

  按照常理来说,修士随着修为越来越高,对于世俗黎庶和所谓的亲情看的越淡。

  莫说只是一些治下的外姓修士和黎庶,很多修士到了一定的境界,自己子孙后代的生死都懒得去管。

  更有甚者,一些修炼无情道统的修士往往会选择杀妻杀子来证道心。

  如沈家这般的修行世家,他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

  但骆天星却隐约觉得,这正是沈家让他觉得特殊的原因。

  “罢了,老夫知道,这事儿要是不插手,你沈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等到时候老家伙真让戚不语那老东西出手,说不得还会出现什么变故。”

  “你且回去吧,这事儿不用操心了。”

  骆天星无奈的摆了摆手。

  沈崇明闻言,当即恭敬躬身行礼道:“前辈大恩,沈家没齿难忘。”

  “日后前辈但有驱使,我沈家必会倾力相助!”

  这是一份大人情,于骆天星来说,也是一份大因果。

  他本该是能躲过去的。

  但主动揽下这事儿,就代表他要为旸淖之地即将被血祭的百万修士承受因果。

  当然,这巨大的业力也会有一部分算在沈家头上。

  毕竟沈家若是顺其自然,不管不顾,很多人的命运明显就会不一样。

  干涉他人的命运,就要承受命运改变带来的因果。

  “旸淖之地的道崩会持续三年。”

  “老夫估摸着,从血祭开始,到旸淖之地彻底崩塌,最多还有五年的时间。”

  “上次借给你们的宝船要尽快用起来,将你们沈家治下那些低阶修士和黎庶都先送出去躲躲。”

  “道崩开始的三年里,你们若是想要在旸淖之地寻找一些机缘可以留下来等等。”

  “若无这般想法,就有多远躲多远吧。”

  既然选择了出手相助,骆天星便是不厌其烦的再次嘱咐道。

  沈崇明听后微微颔首道:“前辈教诲,晚辈谨记在心。”

  “晚辈告辞了。”

  骆天星点了点头,轻轻挥着手,也没说话。

  待得沈崇明的身形化作雷光消失在结界后,骆天星负手望着远处的大山叹了口气。

  心念微动,他面前的虚空倏然泛起道道涟漪。

  “老家伙,给你商量件事。”

  虚空涟漪出现后,骆天星沉声开口。

  片刻,扭曲的虚空另一端传来许修的声音。

  “沈家的人找你了?”

  骆天星没有说话。

  另一端的许修又道:“你不是不愿意沾染这滔天的业力吗?”

  “本座嘱咐过你,沈家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他们的因果能不沾最好别沾。”

  骆天星闻言淡淡一笑。

  “吾等化婴虽然能看穿一部分命运,但终究还没有凌驾于命运之上。”

  “老夫当初选择收下那北辰仙山的性灵,这沈家的因果就已经沾染上了。”

  因为大盈仙府的事情,二人之间早已经把话说开了。

  骆天星也没有任何隐瞒,直接将北辰仙山性灵的事情说了出来。

  “老家伙,那两道性灵也是在你的算计之内吧?”

  “旸淖之地出现北辰仙山的性灵,老夫不信你会不知道。”

  扭曲空间另一端的许修沉默许久嗤笑道:“你真当本座无所不能?”

  “旸淖之地中,本座不知道的秘密多着呢。”

  “就比如涞水河底的那东西,本座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还有你们几个当年隐居的那个七贤山秘境,本座知道的也不多。”

  “天星呐,本座现在才发现,你们七兄弟当年可是有不少事情瞒着本座啊。”

  骆天星微微叹息后笑道:“彼此彼此。”

  “你们师徒三人不也有很多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吗?”

  二人互相抱怨了几句后又都陷入了沉默。

  说到底,旸淖七子当年和大盈真君师徒三人更像是合作的关系。

  而这场合作的牵头人正是旸淖七子中的豢龙者。

  他既是旸淖七子之一,又是大盈真君许修的亲传弟子。

  “你决定好了?”

  “百万生灵的业力,尤其是百万修士的怨念,这可是一份大因果。”

  许修声音中带着些许凝重。

  骆天星微微点头道:“答应都答应下来了,再大的业力也得承受。”

  “告诉戚不语吧,旸淖之地的事情老夫会出手。”

  许修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仙府有消息了吗?”

  骆天星话锋一转,倏然问道。

  提及仙府,许修明显有些生气,冷声道:“本座和那逆徒好好聊过了。”

  “那逆徒别的本事没有,嘴倒是挺硬。”

  “若非瞒天机的神魂特殊,本座现在恨不得将其神魂抽出来好好探查一番。”

  骆天星没有说话。

  他很清楚,于张择端来说,唯有交代了仙府所在还能得一痛快。

  一日不说,以这老家伙的残忍性格,怕是能折磨他百年、千年!

  “老家伙,此番血祭之后,等地灵冥壤尘埃落定,是不是就没有老夫什么事了?”

  许修闻言,沉默良久才答道:“这么着急吗?”

  骆天星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你总得给我一些时间准备吧?”

  “再说,寻找北辰仙山也需要时间……”

  “罢了罢了。”许修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既去意已决,本座也不好强行挽留。”

  “两年吧,两年之后你想走随时可以离开。”

  “不过……旸淖之地埋藏的好东西你确定都不感兴趣?”

  骆天星摇了摇头。

  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想掺和其中。

  见他不答话,许修也没再继续劝说,直接挥手抹平了那扭曲的空间。

  二人结束谈话之后,骆天星身上的气息慢慢发生了一些变化,旋即身形一闪,直接冲入了面前不远处的结界。

  ……

  云水城。

  沈文安居住的小院中。

  剥离金性,实力大跌的沈文安此时正在院中琢磨剑意和剑招的结合。

  许修打算血祭催生性灵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

  距离道崩仅剩的这几年时间,明显已经不足以让其重新凝结内丹剑丸。

  好在如今他的丹田内还有紫府道宫存在,一身剑意法则比之先前也强了一大截。

  若是能将剑意法则与剑招完美融合,所能发挥的实力当不弱于一些金丹后期乃至金丹圆满境的修士。

  这段时间钻研剑招时,他心中倏然生出了许多感悟。

  也算是明白当初沈崇真坚持要走的术修结合之道竟误打误撞走对了。

  境界达到紫府,其对法则的感悟也越来越深。

  再加上当初借助阴司力量于丹田内生成的那座法阵帮助,如今单论对法则的领悟和掌控来看,他已不弱于那些成就此等境界多年的老牌紫府强者。

  “爹。”

  沈崇真自院外走进来,匆匆与其打了一声招呼,便是朝房间走去。

  片刻,其又着急忙慌的从房间出来。

  “站住。”

  沈文安看了他一眼道:“你小子这段时间天天不着家,都在忙什么?”

  被其喊住,沈崇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眼神躲闪道:“没……没忙什么。”

  沈文安收起长剑,缓步来到跟前,上下打量他一番,旋即嗤笑道:“在你老子这个剑修跟前撒谎,你还嫩着呢。”

  沈崇真神色一怔,旋即拱手低声讨饶道:“爹,您先放过儿吧。”

  “人家在外面等着呢。”

  “诸般事宜回来再与你细说。”

  “走了,爹!”

  挥手说了一声,沈崇真当即一溜烟跑了出去。

  沈文安站在院中,远远看着小院外站着一个满头银发的俏生生身影,神色有些古怪呢喃道:“这小王八蛋……发情了?”

  “小子,那可是一位天之娇女,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紫府,你若是真有想法,阻力可不小啊……”

  摇头自语之后,他也没有去管。

  周渲是冰神宫的天之娇女不错,但沈崇真的天赋也不算差。

  若是能有着冰神宫那样深厚的底蕴堆砌,现在或许也能成为一名年轻的剑仙。

  孩子的事情他不想过于操心。

  他自己喜欢就放手让他去争取,万一成了最好,不成的话,所经受的挫折于他来说也是一种成长。

  望着儿子殷勤的赶到周渲跟前,二人并肩朝城外走去,沈文安缓步回到演武场,正待继续琢磨剑意之事,倏然感受到传音石的震动。

  将传音石缓缓取出,感受到上面熟悉的气息,其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夫君。”

  卫秋灵的声音自传音石中响起。

  沈文安应了一声。

  卫秋灵又道:“夫君在家中吗?”

  “妾身稍后随师公去一趟云水城。”

  沈文安答道:“我在家,江前辈此来是有什么要是吗?”

  卫秋灵只道了一声见面再说,便是结束了传音。

  收起传音石,沈文安略微思忖后也大致猜到了妻子卫秋灵和江修齐此来的目的,当即缓步朝老宅走去。

  老宅厢房,自儋州赶回来的沈崇明正嘱咐沈修砚,让他派人去通知各大附属家族。

  即日起,各大附属家族的修士严禁外出,若是不听,被当成祭品误抓走了,也是咎由自取。

  沈文安缓步走来时,二人当即停止了讨论,起身恭敬拱手:

  “三叔(三爷爷)。”

  沈文安颔首道:“一会儿落霞山的江老前辈会过来。”

  “三叔估摸着他此来应该是要问性灵之事,你去儋州,骆前辈怎么说的?”

  沈崇明看了一眼沈修砚道:“你先去忙吧。”

  沈修砚拱手离开后,叔侄二人来到椅子跟前落座。

  “血祭之事骆前辈已经答应了,尽可能保全我沈家治下的修士。”

  “侄儿刚让修砚去告知各大附属家族,严禁他们的修士在这段时间外出,以免被骆前辈误抓了去。”

  “江老前辈既然来了,正好也将此事告知于他。”

  “此番旸淖之地除去我沈家和落霞山的修士,也不知骆前辈能否凑够百万祭品。”

  沈文安没有说话。

  莫说这种事沈家管不得,就是能管,也不会轻易插手。

  大盈真君许修的实力是未知的,再加上其背后已经现身的几位化婴真君。

  这股势力谁想轻易得罪?

  “三叔如今的修为……”

  感受着沈文安身上仅有胎息中后期的灵力波动,沈崇明话锋一转沉声开口。

  “修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两道人影便已经落在了老宅的院门处。

  感受到二人到来,沈文安与沈崇明迎出了厢房。

  双方互相行礼后,便是来到厢房坐下。

  正如沈文安猜测的那般,江修齐与卫秋灵此来果然是为了血祭性灵之事。

  “老夫得到消息,儋州那位前辈已经出手了,正沿着北地郡一路掠夺。”

  “所过之处,只要是旸淖之地的修士,不管躲在何处,都未曾幸免。”

  “崇明呐,此事……”

  江修齐面色很是凝重。

  他并不知道沈崇明已经和骆天星谈妥。

  “江老前辈,三婶,你们放心,此事崇明已经和那位前辈说过了。”

  “正要派人告知落霞山,最近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让门下弟子出去走动。”

  “骆前辈会避开我云中郡,先去其他地方抓祭品。”

  闻听此言,江修齐和卫秋灵都倏然松了一口气。

  “此事于旸淖之地来说,当真是一场浩劫啊。”

  江修齐怅然感慨。

  沈崇明也是微微叹了口气:“上修不仁,以生灵为刍狗。”

  “值此大厦将倾之际,吾等能保全己身已是幸事……”

  三人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老夫得赶紧回去嘱咐门下弟子。”

  “那些小家伙们有些还在外面守着落霞山的产业。”

  心中一阵唏嘘之后,江修齐赶忙起身道。

  “秋灵难得回来一趟,你们叙叙旧,宗门的事情老夫自己回去便可。”

  卫秋灵迟疑了片刻,想着既然有骆天星的照拂,落霞山和沈家也不会有事,便没坚持。

  三人起身送到门外,江修齐身化流光匆匆离去。

  “此番也无其他事情,崇明先忙吧。”

  知晓眼下家里的事情不少,沈文安也没有与他闲聊,缓声开口后便是和卫秋灵朝山下小院走去。

  夫妻二人来到院中凉亭,卫秋灵打量着院中的一切,脸上露出一丝温馨之色。

  “妾身与师公说了,等道崩之后,落霞山若是侥幸保全,妾身便辞去宗主之位。”

  沈文安淡笑点了点头。

  卫秋灵在院中环顾一圈疑惑道:“崇真呢?”

  提及沈崇真,沈文安又想到了周渲那一头银发的傲娇身影,轻笑答道:“忙着献殷勤呢。”

  卫秋灵闻言,神情先是一怔,旋即有些不敢相信道:“臭小子有心仪的女子了?”

  沈文安颔首。

  卫秋灵见此,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旋即又问道:“哪家的千金,夫君见过了?”

  沈文安微微叹了口气道:“界外大宗冰神宫的天骄,叫周渲。”

  “与狸儿年纪相仿,就已是紫府之境。”

  话说到这,其半开玩笑道:“你儿子想得到人家的青睐,要克服的困难可不少。”

  卫秋灵神色古怪,旋即轻笑说:“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咱俩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院中凉亭,二人相互依偎而坐,感受到沈文安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卫秋灵当即皱眉道:

  “夫君受伤了吗?”

  “身上的灵力波动怎会如此微弱?”

  沈文安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思忖后,挥手以自己强横的法则之力在周遭布下了一个结界。

  “有件事要说与你听,但你千万不能说出去。”

  卫秋灵神色一怔,见其如此认真的模样,当即沉声道:“连师公也不能知道?”

  沈文安摇了摇头。

  金性的事情干系太大了,多一个人知道,沈家就多一分危险。

  毕竟这场骗局背后牵扯到的是他们都无法理解的上苍。

  一旦让上苍意识到沈家发现了金性骗局的事情,肯定会第一时间抹除所有知情者。

  “你如今当正在准备突破金丹的事宜吧?”

  感受到妻子卫秋灵身上那独属于胎息圆满的浑圆气息,沈文安问道。

  卫秋灵颔首:“妾身在胎息圆满已经停留三十多年,底蕴早已积攒足。”

  “若非近期的事情太多,抽不出时间来闭关,如今怕是已经成就金丹……”

  “夫君要说的事难道和修行有关?”

  卫秋灵本就是冰雪聪明之人,不然当年也不会成为落霞山的首席。

  如今见沈文安如此慎重,却又先问及自己突破之事,她隐约猜到这事儿可能和修行有关。

  沈文安颔首后将“金性阴谋”的事情说了出来。

  卫秋灵听后,美眸瞪大,整个人仿若石化了一般。

  也不怪她大惊小怪,换做任何一个修士听到这些,估计都很难坦然接受。

  良久——

  “夫君没有开玩笑?”

  沈文安微微摇了摇头。

  他本就不是会开玩笑的人。

  “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卫秋灵失声呢喃,旋即一脸担忧看向他道:“既然金性是上苍的阴谋,那夫君和狸儿以及崇明他们……”

  “为夫的金性已经在爹的帮助下被成功剥离出来了。”

  “这也是你为何感受到我现在的修为仅有胎息中期。”

  听到这话,卫秋灵更是愕然。

  她也没有想到自家男人竟会如此决绝,知道这件事后,没有过多的犹豫就选择自毁金丹,将金性从体内剥离出去。

  她不知道的是沈文安本来也没有这么大的决心,之所以会选择走这一步,也是因为被紫府道宫逼的没办法了。

  “这次能在家多过几天吗?”

  二人一番沉默之后,沈文安忽然开口道。

  卫秋灵怔了一下,微微歪头看向他:“怎么,想让我留下来?”

  沈文安老脸一红:“自从你接任落霞山宗主之位,已经有许久没有在家待了,每次回来也都是匆匆来,匆匆去。”

  听着他这话,看着他的模样,卫秋灵心中一暖。

  她知道自家这个男人不懂什么情话,今日能这么说已经算是破天荒的了。

  也不忍心继续逗他,当即微微颔首道:“云中郡城确实也没有其他事情了,便是在家多住几日吧,正好教教儿子。”

  “臭小子跟着你,可是学不到什么好东西。”

  沈文安闻言也没反驳。

  他能交给沈崇真的只有修行之道,人情世故他自己都不懂,更是交不了一点。

  “我去后院看看娘和大嫂。”

  “多年未见了,此番回来,自是要去拜访一下。”

  沈文安点了点头道:“去吧,我在院中修炼。”

  ……

  旸淖之地。

  骆天星选择出手之后,整个旸淖之地当真就像是陷入了浩劫之中。

  旸淖之地不比南疆,那长生阁的化婴真君老祖戚不语只是出手两次,一次针对凫山国交战的双方,另一次则是直接袭击了一方仙宗势力聚集的北麓仙山,就直接抓了一百余万的修士。

  骆天星这边明显更麻烦一些,需要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搜寻。

  且在他抓的过程中,那些提前得到消息的修士也会疯狂逃窜。

  不少修士被他一路赶着,很快就逃进了云中郡的势力范围。

  云中郡城,落霞山的弟子根本不用吩咐,也知道绝对不能放那些修士进来。

  于是,大量旸淖之地的修士纷纷围在云中郡各方城池跟前苦苦哀求,想要进城寻求庇护。

  沈家治下的各大附属家族也是调集了大量的人手,将那些修士都堵在城外。

  时间很快过了月余。

  静河郡,静河沼泽的上空。

  骆天星刚在静河沼泽边缘的一座城池中掳走数千名修士,准备前往下一个城池时,面前虚空倏然变得扭曲。

  下一刻,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中传出。

  “骆兄,如何了?”

  骆天星瞥了一眼那扭曲的虚空淡淡道:“还差一些,老夫正在寻找。”

  那声音听后嗤笑道:“骆兄这是何必呢?”

  “放任旸淖之地最大的两个修行势力不管,劳心费神在整个旸淖之地四处走动,也是够有耐心的。”

  “看看本座,凫山国走一遭,北麓仙山走一遭。”

  “轻轻松松就凑够了大人要求的数量。”

  骆天星淡笑着摇了摇头:“还有事吗,没事老夫要去忙了。”

  对面的戚不语闻言,轻笑道:“骆兄若是下不了手,本座可以代劳。”

  “沈家之人和老家伙有因果,那些外姓修士可不用顾忌,你就随便抓几座城的,给他们留点不就行了?”

  “早凑够祭品的数量也能早点交差。”

  “免得拖久了,又生出其他的变故。”

  闻听此言,骆天星双眸微眯道:“老夫的事情不劳戚兄插手。”

  “再说了,老家伙都不急,戚兄急什么?”

  说完这话,他便是挥手将面前扭曲的虚空抚平,懒得再听对方的废话。

  赶走了戚不语,骆天星沉着脸看向远处。

  旸淖之地的修士数量还是太少了,这段时间他已经来回搜寻了两遍,抓到的修士数量却还差十多万。

  “实在不行……只能选择他们了。”

  光芒一闪,骆天星的身形立即消失在静河沼泽上空。

  ……

  南疆,宛若仙境的山谷内。

  一身暗紫色华贵长袍,双眸狭长的长脸老者倏然自虚空中走出,朝着潺潺溪流跟前正在垂钓的许修微微拱手道:“大人,骆天星那老东西太过优柔寡断了。”

  “照他如此拖沓下去,属下怕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许修微微侧目,思忖片刻后淡然道:“他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若是太闲的话,就带着你长生阁的弟子去那片海域好生找找,看看能否将仙府给本座找回来。”

  戚不语闻言脸色微变。

  “怎么?”

  “有困难?”

  戚不语连忙拱手:“海域妖兽实力强大,属下怕此举会……”

  “呵!”许修冷笑一声道:“这个时候你不说天星优柔寡断了?”

  “去吧,若是能找到仙府,本座答应你,日后道源秘境中,你长生阁就是第一势力。”

  戚不语满脸的不情愿,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拱了拱手,缓步离开了此处。

  待其走后,许修脸色变得有些阴沉,旋即招手自远处的小院中将一道身影吸了过来。

  这道身影正是张择端。

  此时的张择端浑身被一条燃烧着深紫色火焰的锁链捆住,一身灵力都被头顶一盏不断流着暗红色血液的灯盏所散发出的诡异红芒困在体内。

  锁链上的深紫色火焰十分诡异,一边灼烧着其血肉,另一边却是又迅速将其身上的伤口快速修复完整。

  如此残忍的折磨让张择端精神萎靡,很是狼狈。

  堂堂化婴真君境的强者,被折磨的如此凄惨,也从侧面证明了许修的强大。

  “如何?”

  “有没有什么要告诉为师的?”

  “师徒一场,为师也不想为难你,说出来,就给你一个痛快,让你安心去转世。”

  “不然,为师的手段你是知道的,灼魂幽都火只是开胃菜……”

  张择端缓缓抬起头,仅剩的独目带着一丝戏谑道:“老东西,有胆你就像当年对师兄那般,直接让本座魂飞魄散!”

  “些许折磨,本座还真不在意。”

  闻听此言,许修不怒反笑。

  其缓缓站起身,负手来到张择端跟前叹息道:“听说当年你为了南疆一个小小的金丹仙宗,不惜亲自现身去找天星,让他从中说和,请沈家放那个煌盛宗一马?”

  张择端闻言,眼眸一颤,旋即冷笑道:“怎么,堂堂大盈真君,莫不是要亲自对一群蝼蚁动手?”

  “那煌盛宗不过是本座答应一位故人暗中照拂的小势力。”

  “这么多年,该还的都已经还的差不多了,你莫不是觉得拿他们就能威胁到本座?”

  许修轻轻摇了摇头。

  “为师自是知道煌盛宗那些人在你心中没什么份量。”

  “不过……”

  手掌泛起浓郁的灵韵,许修缓缓探出手,伸进面前的虚空中。

  下一刻,其手掌收回时,便是有一道剧烈挣扎的身影被他从虚空中薅了出来。

  这人正是儋州天君山的金丹长老,曾经帮助过沈家炼制法器的张静清!

  身为金丹境的修士,张静清原本正在天君山内盘膝修炼。

  一只恐怖的大手无视天君山的护山大阵,倏然出现在天君山的上空,直接将其掳了过来。

  虚空中,被禁锢身形的张静清剧烈挣扎着,却始终无法调动体内的任何灵力。

  “为师知道你当年和煌盛宗那女人有过一段孽缘。”

  “那女人临死之前给你生下了一个儿子。”

  “你为了保护她,不惜花费极大的代价,自茫茫海域绕到儋州,将其寄养在天君山。”

  “这就是当年那孩子吧?”

  听着许修的话,被禁锢虚空的张静清双眸瞪大。

  面前二人他根本不认识。

  只是能隐约感受到,这出手将自己从儋州掳来的白色麻衣老者实力非常恐怖。

  至少得是化婴真君境的老怪物。

  而另一边,同样被恐怖锁链捆住,悬浮在半空中的凄惨老者他也没有印象。

  只是如此近距离下,他确实能感受到老者身上有着一股极为特殊的气息,让其内心忍不住生出一丝亲切。

  “老狗!”

  “放了他!”

  张择端倏然暴怒大吼,拼命挣扎道:“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座保证,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仙府!”

  张择端的这般反应显然证明了许修方才的话都是真的。

  天君山的张静清确实是其与当年煌盛宗女修的私生子。

  “还敢威胁本座?”

  许修闻言,面色一冷。

  其屈指一弹,一道流光瞬间击中了张静清的手臂。

  没有任何响动,张静清被流光击中的手臂倏然开始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慢慢分解!

  先是血肉,随之是骨骼。

  张静清甚至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就这般看着自己的手臂一点点消失不见。

  “慢慢来,不急。”

  “湮灭之光想要将其身躯彻底毁掉,至少有一刻钟的时间。”

  “本座可以等。”

  许修淡笑之后,便是缓步坐在了经常垂钓的青石上,慢悠悠的将面前的墨竹鱼竿收起,放了点鱼饵,又轻轻抛进小溪中。

  而此时的张静清整条手臂已经被那诡异的灵光分解完。

  流光正朝其身体躯干蔓延。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一点点消失不见,张静清内心惶恐,双眸瞪大。

  此时的他虽然还有些茫然,但也大致明白,这悠闲垂钓的老者正在拿自己的命威胁另一名疑似自己“父亲”的老者。

  “老狗!”

  “你快放了他!”

  “有种冲本座来!”

  许修并没有搭理他,就这般静静的坐着,目光盯着潺潺溪流中的鱼线,似是突然多了很多耐心。

  张择端的独目一直看向对面正在被慢慢分解的张静清,焦急之色遍布眼眸。

  张静清虽然从没有见过这所谓的“父亲”,但那种血脉之间的联系却是让他明白,眼前这名同样被困的老人应该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无疑。

  迎着父亲的目光,其原本慌乱的内心倏然变得宁静不少。

  身体被禁锢,张静清说不得话,但却是以眼神回应了父亲。

  独目的张择端隐约从其眸中看到了一丝释然的笑意。

  “静清……”

  其话音刚落,对面已经被那所谓的“湮灭之光”分解到只剩下一半身躯的张静清眉心倏然冒出一道宛若白玉般的三寸小剑。

  下一刻,那白玉小剑于空中打了一个转儿,直接没入他自己的头颅中!

  “斩魂剑?”

  正悠闲垂钓的许修在看到神魂已经被彻底斩灭的张静清,眉头微微一皱。

  “大意了。”

  “不曾想此子倒是有着几分血性。”

  小小金丹在他眼中根本翻不起什么大浪。

  是以,将张静清抓来之后,他也只是禁锢了对方的身体和体内法力,未曾想到张静清竟还掌握着一种魂术。

  另一边,亲眼目睹自己的儿子在面前以斩魂剑秘术将自己的神魂斩灭,张择端顿时睚眦欲裂!

  “许修老狗!”

  “本座以真灵起咒,穷你一生永远也别想找到大盈仙府!!”

  愤恨的声音在整个山谷中回荡。

  许修双眸微眯,旋即挥手打出一道灵光,将其身躯又送回了小院中。

  他清楚,张静清的死已经彻底激怒了张择端。

  想要再从起口中得到关于大盈仙府的消息显然是不可能了。

  “不急……”

  “待本座打造好道源秘境后,就将秘境挪移到那片海域。”

  “本座倒是要看看你能将仙府藏在何处。”

  ……

  旸淖之地,西荒。

  骆天星眸中即便有着一丝不舍,还是挥手将下方一个有着上万人的西荒蛮族修士全都掳走。

  这段时间来,他一直在旸淖之地的各个城池搜刮祭品,却从未踏足西荒这片区域。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清楚,西荒的蛮族都是当年豢龙氏一族的血脉。

  当年豢龙真人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大盈真君打的魂飞魄散,所有直系血脉的族人也都被抹杀。

  不曾想,那些因为族中考核无法得到龙兽认可而被赶到西荒的豢龙氏族人,却在机缘巧合下得以保全。

  经过无数年的发展,西荒这些豢龙氏族人恐怕自己都忘记了曾经的身份。

  旸淖七子中,豢龙真人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为人侠义,性格温和。

  若非如此,当年的旸淖七子也不会听他的劝说,与大盈真君合作,一同谋划了这场天地大棋。

  沧湣七十二界中,不是所有的化婴真君都愿意谋求一界道源,用来打造一个囚禁自己的牢笼,苟活其中。

  旸淖七子当年曾有过约定,等他们寿元将近时,就一起前往沧溟海域之外的混沌乱流闯荡。

  若是侥幸走出去了最好,若是走不出去,身死道消也怨不得别人。

  至少他们是不想毁掉旸淖之地。

  但后来,豢龙真人奉命来劝说他们,七子余下的六人碍于彼此之间的情谊,又因大盈真君慷慨,拿出了大盈仙府,与七人诉述了自己的宏伟愿景。

  几人简单参悟仙府之后,也觉得许修的谋划若是真能成功,当真有可能改变沧湣海域的现状,打造出一个不一样的道源秘境。

  到那时,他们就是拯救沧湣海域修行界的先贤高人,即便身死道消,也能为后世所有修士铭记。

  至少骆天星当年是这样想的。

  但后来事态的发展逐渐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豢龙真人被杀,神魂俱灭。

  执剑者玉河真人性格刚烈,甘心赴死。

  这些年,骆天星一直为当年没能救下他们而感到愧疚。

  此番抓捕祭品时,自然不想动豢龙氏一族的血脉。

  但逝者已矣,等到旸淖之地道崩之后,西荒这些豢龙氏族人也难逃身死的命运。

  骆天星已然想明白了,牺牲一部分豢龙氏血脉,换沈家一个人情,等道崩之后,让沈家将西荒这些豢龙氏族人带上,争取为豢龙氏一族再保留一些血脉吧。

  至于他自己,还是算了。

  若是选择将豢龙氏的族人带到北辰仙山,等自己寿元耗尽,身死道消之后,以这些豢龙氏族人的实力,根本守不住一方道源秘境。

  “应该是够了。”

  确定自己抓捕的祭品已经差不多了,骆天星当即身形一闪,消失在西荒上空。

  直隶郡上空,骆天星的身形出现之后,便是对着面前的虚空打出一道流光。

  “祭品老夫已经凑够了,可以开始了。”

  他的话音落下,面前的扭曲虚空倏然一阵颤抖。

  下一刻,一身暗紫色华贵长袍的戚不语自虚空中走出。

  戚不语出现后,有些狐疑的看向骆天星道:“骆兄确定抓够了?”

  “可莫要拿那些儋州修士或者普通黎庶凑数,不然大人知道了肯定会生气。”

  骆天星闻言冷笑道:

  “你以为本座蠢?”

  “够与不够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骆天星说着,将手中一个沉甸甸的金纹布袋直接丢了过去。

  戚不语接过布袋,神识扫了一眼后脸上露出笑意。

  “我道骆兄如何解决的,原来是从豢龙的后代中抓了一些来凑数的。”

  “罢了,反正到时候都是要死,能利用一下就利用一下吧。”

  “希望豢龙在天之灵不会怪罪你我二人。”

  “哦……不对,豢龙已经魂飞魄散了,也谈不上……”

  “你的废话有点多。”骆天星声音渐冷开口道。

  他知道老东西左一个“豢龙”,右一个“豢龙”无非就是在揶揄恶心自己。

  见骆天星有了动怒的意思,戚不语也只能悻悻闭嘴。

  当年的众人中,除了大盈真君,骆天星的实力算是最强的,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彻底激怒对方,被他暴打一顿。

  “骆兄来还是本座来?”

  自身后摸出一个同样沉甸甸的布袋,戚不语似笑非笑开口。

  骆天星深深看了他一眼,连话都没说,便是直接虚空踏步朝远处走去。

  戚不语见状,嗤笑着摇了摇头。

  旋即便是捏动法诀,将两个布袋同时打开。

  霎时间,大量的修士和生灵都被释放出来,密密麻麻的遍布整个直隶郡的天空!

  这些修士浑浑噩噩被困许久,此时倏然重见天日,一个个都想奋力逃走。

  然他们那点微末的道行在一名化婴真君面前根本不够看。

  戚不语只是轻轻挥了挥衣袖,两道灵力匹练瞬间扫过虚空中密密麻麻的人群。

  一时间,虚空中所有生灵的身体全都爆成血雾!

  遮天蔽日的血雾弥漫数百里,宛若乌云一般笼罩在直隶郡的上空。

  戚不语双手捏诀,将那凝而不散的血雾彻底搅动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缓慢旋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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