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你可要保重身体啊,有时间我还会来看你的。或者你也可以去七仙镇找林太平。”

  林太平也赶紧凑过来,重重点了点头。

  狄万年看着他们,眼中的寂寥被温暖驱散了些。

  他重重拍了拍林太平的肩膀,又看向沈红绫,眼神变得异常郑重。“阿绫,你放心去吧,别怕你师父那个老顽固!他要是敢给你脸色看,不同意你跟太平的事,你就给老头子我捎个信儿!”

  “我豁出这张老脸,也得上皇城一趟,给你和我二弟撑撑腰!”

  “师叔!”

  沈红绫眼眶瞬间红了。

  她知道师父诸葛神侯与师叔狄万年之间因年轻时候的一些事,积怨颇深,多年不相往来。

  此刻师叔竟为了她的幸福,甘愿放下心中芥蒂,甚至愿意主动上皇城找师父!

  这份情意,重逾千钧。

  沈红绫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泪意,对着狄万年,郑重地行了一个晚辈大礼:“红绫……谢师叔!”

  “行了行了,搞这么正式干嘛!

  狄万年摆摆手,扭过头去,飞快地用手背抹了下眼角。

  “赶紧走吧,别让那些官老爷等急了。路上万事小心!”

  沈红绫翻身上了那匹神骏的枣红马,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氛,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院门口站着的三人——

  痞笑中带着牵挂的林太平。

  哭得眼睛通红的秦依依。

  还有背脊挺直、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落寞的狄万年。

  “保重!”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两个字。

  “驾!”

  枣红马一声长嘶,驮着沈红绫的身影,踏过清水河上的石桥,向着县衙的方向绝尘而去。

  狄万年一直挺直的脊背,在沈红绫的身影转过街角彻底消失的那一刻,终于微微佝偻了下来。

  他仰头望着高远澄澈的白日晴空,浑浊的老眼里,浮现出的泪花。

  林太平牵着秦依依冰凉的小手,静静地站在德馨院门外。

  他脸上的痞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仿佛要将那远去的身影烙印在心底的专注。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德馨院中,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沉寂。

  石桌旁,三人各自坐着,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连最爱嚷嚷“嘴里淡出鸟来”的狄万年,此刻也罕见地沉默着,眼神空茫地望着院门的方向。

  秦依依抱着膝盖坐在小凳上,下巴搁在膝盖上,大眼睛里还残留着未干的水汽,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林太平则支着胳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凉的桌面。

  “算时间……这会儿,应该过了鸦儿岭了吧?”

  狄万年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他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太平点了点头,没说话。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打破了院中的死寂。

  “进来吧!”

  狄万年从脚步声中,便已听出了来人是谁。

  院门被推开,县衙总捕头胡大力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他满头大汗,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和凝重。

  “见过舅舅!”

  胡大力先是对着狄万年躬身行了一礼,姿态恭敬。

  “不必多礼。”狄万年淡然地挥了挥手。

  寒暄一番,胡大力转向林太平:“林兄弟,娄知县和赵武在县衙等着呢,让你立刻过去一趟!”

  林太平眉头微皱:“什么事啊?”

  “我也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

  胡大力凑近一步:“情况有点不对劲啊!赵无追赵大人离开之前,言语间对你极为不善,赵县尉跟他又穿上了一条裤子,你可千万要当心!我怕赵武要整你!”

  “问题不大。”林太平神色平静。

  胡大力见林太平似乎不太在意,更急了:“太平兄弟,不可大意啊!那赵无追毕竟是六扇门的神捕,位高权重,真要动点手段,娄知县也未必压得住!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他顿了顿,道:“沈大人临出发前,特意单独找了娄大人,让他对你照拂一二。”

  林太平闻言,微微一怔。

  沈红绫一向刚直不阿,嫉恶如仇,最不屑的就是滥用职权、以权谋私。

  可为了他,她竟然愿意放下这份坚持,去向娄敬宗开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上林太平心头。

  林太平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重新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份沉静的戒备。

  “走吧,我倒想看看他们找我什么事。”

  他刚迈步要走,一直沉默的狄万年忽然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等等。”

  林太平和胡大力都停下脚步看向他。

  狄万年的目光落在胡大力身:“大力,前几天事多,我答应传你的功夫,一直耽搁了。正好现在太平要去县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留下。”

  胡大力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您是说现在?”

  “嗯。”

  狄万年淡淡地点点头,站起身,背着手往他那间僻静的厢房走去。

  “跟我来。时间不多,能学多少,看你自己的悟性。”

  “是!是!多谢舅舅!”

  胡大力激动得语无伦次,对着狄万年的背影深深一揖,又赶紧对林太平道:“太平兄弟,那……那我就不陪你去了,你自己千万小心!”

  林太平看着胡大力那副激动得快要跳起来的样子,又看看狄万年那佝偻却透着宗师气度的背影,笑了笑:“胡捕头,恭喜恭喜!”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秦依依,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依依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老大……”

  秦依依扯住林太平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放心。”

  林太平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德馨院。

  院门在他身后关上。

  林太平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沉静而锐利,如同即将出鞘的刀锋。

  他抬头看了看县衙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赵武?赵无追?想玩阴的?好啊,我林太平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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