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知道,宇文化及所言不无道理。

  眼下杨林大败,荆襄反贼死灰复燃,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稳定局势,避免让反贼继续扩张,造成更大的影响。

  但明白归明白,杨广仍旧心有不甘。

  他不理解,宇文成都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明明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却因为宇文成都的事务,直接功亏一篑。

  或许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宇文成都,但杨广仍旧是沉声道:

  “传朕旨意,让宇文成都麾下兵马原地驻扎,让他立刻来江都见朕,朕想要一个答案。”

  杨广的语气颇为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宇文化及神色微变,却是恭敬答道:

  “微臣遵命!”

  他自然不可能直接和杨广对着干。

  可是,杨广锁表现出的态度,亦是让宇文化及心生忧虑。

  时至今日,宇文家早已不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了,他们的处境很危险。

  ——

  当宇文成都进入江都城,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自然知道杨广召见他是所为何事。

  对此,宇文成都很无奈,却也别无选择。当他得到宇文化及命令,让他放反贼离开时,他便察觉情况不对。

  只是父命难违,明明他距离击溃反贼只有一步之遥,却还是选择大军休整,放了已经山穷水尽的杜伏威一命。

  只是那时候,宇文成都也不知道,杜伏威逃离之后,竟然去了襄阳,并且与萧铣联手,使得杨林大军溃败,身受重伤。

  但此刻明白这个道理,已经为时晚矣,宇文成都也只能遵令而行,来此面见杨广。

  过不多时。

  宇文成都便是一路来到江都城行宫。

  在内侍的领路之下,他很快进入殿内,便看见其中一道神色阴晴不定的身影。

  而这正是杨广。

  杨广的目光,落在前方宇文成都身上,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曾几何时,他对宇文成都寄以厚望,他也希望宇文成都能够建功立业,扬名立万,成为他威震天下的助力。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宇文成都在他心中的地位,在逐步下降。似乎大隋没有了宇文成都,也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杨广并没有放下宇文成都,他仍旧对宇文成都委以重任,他相信宇文成都的能力以及忠心。

  然而此番征讨反贼,宇文成都让反贼逃离得表现,实在是令他失望。

  明明胜利近在咫尺,为什么反贼能够安然脱身,为什么宇文成都一无所知?

  就算这一切不是宇文成都有意为之,亦是让杨广心生不满。

  宇文成都无比郑重,他向前拱手道:

  “末将宇文成都拜见陛下!”

  “唉!”

  杨广轻叹一声,他忽然问道:

  “成都,你追随朕已经很久了吧。”

  宇文成都沉默了一下,拱手道:

  “启禀陛下,末将跟随陛下,已经有十余年了。”

  杨广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感慨,但转眼间,他的表情无比严肃道:

  “是啊,已经十多年了,你说朕这么多年可曾亏待过你,可曾让你心生不满?”

  宇文成都摇头答道:

  “不曾!”

  杨广继续道:

  “那是朕重用马展,令你心中不平?”

  宇文成都仍旧摇头:

  “不曾!”

  杨广没有停歇,他再度问道:

  “既然朕没有亏待你,你也不曾心生不满,那你为何要放任反贼离开,让他们去围攻靠山王,致使朝廷大败?”

  宇文成都哑口无言,沉默良久,才苦涩道:

  “末将绝无他意,只是末将也不曾想到,反贼会绕行小路离开,并且与襄阳反贼联手,前往围攻靠山王。

  但此战之败,皆末将之过也,末将愿任凭陛下处置,绝无怨言。”

  这个时候,宇文成都没有解释太多,因为这件事情他真的不知情。

  除了宇文化及令人传来消息,让他暂缓追击之外,宇文成都是真不知道,宇文化及竟然还有这么深的图谋。

  同时,宇文成都的性格就不是推脱辩解之辈,他很清楚此战失败确实责任在他,所以他也愿意承受一切后果。

  看到态度坚决的宇文成都,杨广再度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也说不清此事是否宇文成都有意为之,但他皆非无能之君,还是能够察觉到其中不同寻常之处。

  要让杨广真把宇文成都怎么样,他终究心有不忍,也舍不得。

  短暂沉吟后,杨广心中有了决断,他微微颔首,朗声说道:

  “朕相信你,但此战之败,你在责难逃,朕便收回你天宝大将军之职,接下来以讨贼先锋的身份,征讨反贼,将功赎罪吧!”

  天宝大将军,乃是宇文成都专属官职,彰显着杨广对他的恩宠。

  这是其他人再怎么羡慕,也无法得到的荣誉。一直以来,宇文成都也以此为豪。

  可现在,杨广选择收回这个官职,也足以表明他的态度了。

  但宇文成都,却没有任何犹豫,他目光无比坚定,拱手道:

  “末将领命,末将绝不会再辜负陛下信任,定然早日平定反贼。”

  宇文成都知道,杨广这样做并没有什么问题。如果真要追究起来,他又何止是丢掉官职那么简单?

  要知道,那可是大隋靠山王啊,说是大隋武将之首也毫不为过。

  可这样的人物,却差点被宇文成都坑死了,要是杨广什么都不做,那才有问题呢。

  总之,杨广让宇文成都继续担任讨贼先锋,能够继续征讨反贼,给了他将功赎罪的机会,已经是莫大的宽容了。

  此事说定,杨广没有多说什么废话,他摆了摆手说道:

  “去吧,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宇文成都拱手而去。

  看着爱将离去的身影,杨广的心情却有些复杂。在天下大乱之后,他也是意识到,自己对天下的掌控,确实是在下降。

  偏偏各地反贼层出不穷,杨广亦是无可奈何,他想要收回权柄,也得等到天下彻底平定才行。

  至于此刻,他也只能希望宇文成都真能横扫反贼,尽快将好消息送回来。

  否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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