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侦没有记错的话,对面那两人中,年纪大的叫做孔兆铭,年轻点的应该叫做萧玉龙,是《猛鬼出笼》的主角。

  低头。

  他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符文。

  一行行金色的字迹出现在他的眼中。

  【孔兆铭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事情感到十分不安,特意去关帝庙请护身符带在身上,祈求神明能够让在警员岗出生入死了大半辈子的他能够安然活到退休。】

  【恶鬼的恶意已经悄然而至,孔兆铭难逃惨死的结局,隐约的不安使他不断地向诸天神佛求助,期待获得好运,请调查出诡异事件的真相,彻底解决诡异事件的成因。】

  果然是《猛鬼出笼》……

  李侦抬头,看向对面那个年纪大点的孔兆铭。

  这次召唤他的就是这人,而不是旁边的主角萧玉龙。

  李侦回想了一下《猛鬼出笼》的剧情。

  看这电影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但是李侦对这部电影的剧情记得非常清楚。

  除了里面的画面大胆,有鬼与人的镜头之外,也与结尾鬼物大胜,把主角全家灭门有关。

  这电影的剧情不复杂,用一句话来说,就是一部认为自己有冤屈的恶鬼回来复仇的故事。

  这事的起因要追溯到萧玉龙的父亲萧有添身上。

  萧有添也是一名警察。

  多年前,港岛发生了一桩入室抢劫杀人案,凶手闯入了一名寡妇家里,抢了几十万的首饰和现金,最后残忍地杀死了事主。

  作为主办警官,萧有添抓到了三名凶手。

  那三人是结拜兄弟,被抓到后也不顾及什么兄弟情义,两人用钱贿赂了萧有添,让萧有添拷打其中一人,令那人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那人经不住拷打,最终认了罪,被判处死刑,另外两人只被监禁了几年就被放了出来。

  事后没多久,萧有添便疯了,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而现在缠住萧玉龙,想要报仇的恶鬼就是那个被处死的凶手所化。

  这恶鬼不仅杀死了其它两人和他结拜,后共同作案的结拜兄弟,也不想放过萧有添一家。

  恶鬼相继杀死了萧玉龙的妹妹,把他的女朋友折磨得生不如死后,又杀死了萧有添和孔兆铭。

  在最终的那场法事里面,看似恶鬼被除掉,其实附身在了萧玉龙的女朋友身上。

  在劫后余生的相拥中,萧玉龙没有发现他的女朋友的脸变成了恶鬼。

  电影没有后续,但是在那种情况下,萧玉龙不可能活下来。

  这种结局在当时港片里不少见,却给没有看过这种结局的李侦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李侦看向了孔兆铭的背影。

  他其实和那恶鬼没有什么恩怨,之所以被杀死不过因为他与萧玉龙是老搭档,经常在一起办案,为了这事也忙前忙后,被恶鬼认为多管闲事。

  又是一起恶人化作恶鬼回来报仇的事情……

  看着有人一边说话一边上了一辆小车,李侦让小鬼与麻将鬼追了上去,自己向后进入了一间狭窄的旅社。

  今天是阴天,小鬼和麻将鬼都勉强可以外出活动,但是在光线的刺激下,李侦依然感觉不好受。

  吸血僵尸与同样被套上了一件罩袍的女妖跟着李侦一起走入了旅社。

  旅社门口的光线被遮住,里面顿时变得阴暗起来。

  “欢迎光临……”

  满脸商务性质笑容的前台服务一抬头便看见了李侦那张脸,心头顿时一跳。

  赤眼蝙蝠从吸血僵尸的罩袍下飞出,挂在了李侦的肩膀上。

  那个服务员还没反应过来,眼神就变得有些呆滞起来。

  李侦随手把准备好的一颗不规则的小金粒放在了桌上。

  “我要一间房。”

  “好的先生,这就为你开。”

  做好开房手续后,那前台小姐带着李侦上了楼,一直把李侦带到了最好的一间房前。

  李侦走进房中,在四处看了看。

  这里卫生情况做得不错,虽然窄了一点,但是好在窗帘的遮光效果好。

  “回去做事。”

  前台服务员双眼呆滞地转身下了楼,一直走到前台那里她才哆嗦了一下,恢复了理智。

  “我干了什么?对,我替一名客人开了一间房……怎么是用这个付的钱?换现金好麻烦……”

  她的脑子里根本没有产生那金子是假的是这一观念,直接把金子收了起来,似乎在短短时间内,她就在脑中自发地为刚才的经过都编造了一个合理的过程。

  那金子自然是李侦为自己准备好的。

  一粒金子用于支付他的房钱是绰绰有余的,多的是他为自己可能造成的麻烦所支付的费用。

  前台也没有产生什么幻觉,只是自行完成了脑补罢了。

  这是李侦获得了更加完备的蝙蝠派降头师的知识后,根据赤眼蝙蝠的特点所形成的一种能力。

  如果一个人前一刻在床上,后一刻站在洗漱台前洗漱,只要稍加暗示,他自己就会脑补出自己忽然觉得自己需要刷牙才来到洗漱台边的错觉。

  这人的第一反应不会是认为自己被控制了。

  因为前一种更符合人类思考的常识,更容易被接受,而后一种是非常识的。

  李侦之前可以用赤眼蝙蝠来控制人的意识,使人呆滞,使人老实说话,但是无法让人在清醒过后按照他的意图来思索,现在倒是可以勉强地通过暗示来做到这一点。

  马古素一派在邪物上的应用的研究确实十分深入,仅仅是一点涉及操控意识的知识就让李侦受益匪浅。

  打开床头灯,李侦在软椅上坐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拿起桌上的记录电话号码的笔与一个号码簿,他随手写了几笔。

  按照法卷的下册所说,李侦的修行方法的大方向是没有问题,但是人并不是符纸,在一些细节上肯定需要进行调整。

  这个问题不大。

  最大的问题在于法卷所记述,选择邪魔时要慎重,要求邪魔不要相差太远,以使它们维持平衡。

  李侦不知道自己所选的三大邪魔的底细,但是从表现来看应该符合要求。

  问题在于修炼巫术所观想的达玛苏录的状态不对,以至于无法克制另外两大邪魔。

  李侦在修炼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按照法卷下册的记载,观想三大邪魔成功之后可于体外形成无形的邪气护体。

  这是观想三大邪魔成功后的标志。

  但是李侦没有这一点。

  而且按理说,到了这一步,应该会有一劫产生,但李侦也没有这种感觉。

  看来确实要先把令达玛苏录恢复一些,才能让他完成第三步的修行……

  多给它进行血肉祭祀?

  并且多喂一些恶鬼试试?

  更令李侦担忧的地方在于,他所修的“正五行邪祟升华法”其实与正版已经有所不同,因为他用的邪魔完全不同。

  而且这本书也未必是可信的。

  原本李侦心中虽然有这种想法,但是没有太担忧这种问题。

  直到见过了婺女,听到了吴启元这个的名字,又看过了延宕山的事情后,这种想法才壮大到了让他不能忽视的地步。

  这就需要他自行向后警惕地摸索,以免也成了为别人做嫁衣的人。

  记下了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与可能出现在的结果后,李侦又在后面写下了几种降头术。

  那隆的记忆是他迄今为止获得的最杂乱,最多的记忆,直到现在还没有吸收完。

  即使如此,他也获得了十多种这一派的降头术,能施展的蝙蝠一派降头术从十二种增加到了二十多种。

  李侦回忆了一下,把自己现在能够完整施展的降头术都记了下来。

  关于降头术,他的脑子有些混乱,不做些整理,到了需要用的时候,他自己未必想得起来哪种降头术正好可以使用。

  此外,还有祭炼女妖的方法也需要整理一下。

  从记忆来看,这女妖的恐怖其实要远超李侦的想象。

  李侦便在那隆的记忆里看到一种与女妖合一,在女妖死后,从女妖腹中重生的邪术。

  这对需要更换肉身的李侦来说,是一种有吸引力的术法。

  自然,就算不需要更换肉身,用来作为最后的保命之术也不错。

  只是代价有些大……

  “……真的,那声音听起来真的怪怪的,就像是人死前挣扎发出的声音,我现在越想就越是后怕。”

  “那么邪门,我们别去算了,湾仔狭道七号,旧大楼那边没什么人,说不定是耍我们,等我们过去也看不到什么自杀的人。”

  汽车上,萧玉龙坐在驾驶位开车,孔兆铭坐在副驾驶位。

  听到了孔兆铭的话,萧玉龙摇了摇头:“别人电话都打来了,我们怎么能不去一看,一条人命要是因为我们的疏忽没了,你我良心都过不去。”

  今天本来是两人难得的清闲时间,谁知道萧玉龙突然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对方以怪异的声音告诉他,在某地有人要自杀,让他快去看看。

  既然已经接到了电话,身为负责的警员,萧玉龙自然不可能当做没听到。

  只是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诡异,让他心中一直有点疑虑。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孔兆铭有点后怕道:“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邪异,我现在看见这种事就害怕,你知道的嘛,昨天我就去了关帝爷那里请了灵符随身带着。”

  前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从酒店出来在拉开车门时差点被车撞伤。

  气愤的他与萧玉龙开上了车,追在了那辆车的后面。

  追到一个偏僻的巷子时,那辆车忽然消失不见。

  无可奈何的孔兆铭走进旁边的小树林,想要上个厕所,却发现那辆车就停在小树林中。

  车上没有人,整辆车像是经历了车祸一样,破得不成样子。

  可是没有人驾驶的话,这车刚才是怎么跑那么快的?

  孔兆铭被吓得不轻,酒意当场就消失了三分。

  从小树林中出来之后,发生的事情更加离奇。

  看见萧玉龙急迫地撞开了一个屋门,孔兆铭知道有事,于是拔出枪追了上去。

  屋子里面阴森森的。

  孔兆铭搜索了一会儿,看到一个男人持刀劈向自己,当即对对方开了枪。

  那男人的相貌极为恐怖,狰狞如恶鬼,刺激得孔兆铭连开六枪,把那人当场打死。

  事后他才知道那人持刀劈砍自己老婆,又欲攻击前去阻止的萧玉龙,已经被萧玉龙拷在了窗户上,持刀也很难劈中他。

  至于他看到的恐怖画面那自然是无法解释的事情。

  当时他要是只开一两枪,还可解释为他的自保行为,但是清空了弹匣就不好解释了。

  即使萧玉龙为他掩饰了一些细节,这事也无法敷衍过去。

  考虑到他兢兢业业地干了那么多年,没多久就会退休的情况,上司为他进行了申诉。

  但是他的上司也扛不住这案子,等案子审理的时候,他肯定会被送上法庭。

  决定他未来的是审判他的法官。

  现在一听到这种诡异的情况,孔兆铭心中就打起了退堂鼓。

  但是萧玉龙说得也没问题。

  这涉及一条人命,还是去看看为好。

  湾仔狭道七号原本是办公场所,在政府搬迁后,那里就成了废弃的大楼,平时少有人活动。

  把车停下,两人走得气喘吁吁,还没走到大楼前便差点被从天而降的冰箱砸死。

  也许是运气好,两人躲过了一劫。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两人战战兢兢地上了楼,在大楼的顶楼上看见了那个要跳楼的人。

  那人打着一把破伞,站在楼顶边缘,即将跳下。

  孔兆铭与萧玉龙连忙劝说那人别跳。

  但那人一转身,露出了自己的相貌后把两人吓得半死。

  那张脸上挂满了腐烂的褐色的结痂,头发大量的脱落,下面的头皮上满是鲜血,像是被人剥掉了皮一样。

  孔兆铭两人见过不少尸体,连腐烂的尸体都见过不少,但是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两人惊慌失措地跑下了楼,正好看见跳下楼的那人砸在了车前。

  那人死相非常惨,头上迸出了一个大裂口,溅射出的鲜血洒了萧玉龙一脸。

  两人不敢在这里多呆一秒,爬上车便手忙脚乱地发动了汽车,在这狭窄的地方掉起了头。

  阴风飘过,吹起了地上的尸体的衣服。

  抱着那只腐猫的小鬼出现在尸体旁边,笑嘻嘻的看着尸体。

  尸体的脑袋缓缓转动,一双滴着鲜血的眼睛看向了小鬼。

  更为阴冷的阴风无端生起。

  强大的怨气逼得小鬼连连后退。

  麻将鬼出现在小鬼的身后。

  一双白骨手掌抓向了地上的尸体。

  一阵骨骼的断裂声中,尸体的双手诡异地向背后抬起,抓住了那两只白骨手掌,与白骨手掌形成了僵持状态。

  尸体抖动起来,从喉咙挤出了一个含糊的声音:“滚!”

  随即脑袋的一歪,双手也掉回了地上。

  那个恶鬼不知道退去了哪里。

  阴风与怨气缓缓消散。

  麻将鬼抬头,却没有找到那只恶鬼的踪迹。

  除非恶鬼自行现身,否则就算李侦来了,刚才也不一定抓得住它。

  一旦感受到危险,这恶鬼肯定就会退走。

  小鬼笑了一声,扭头看向了萧玉龙所开的那辆小车,身形消失在原地。

  麻将鬼也消失在了原地。

  ……

  天色完全黑了后,小鬼和麻将鬼回到了李侦的住处,把白天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李侦。

  听完了小鬼事情的话,李侦问道:“那只恶鬼的实力不在麻将鬼之下?”

  看了眼麻将鬼,小鬼脆声说道:“反正比我要厉害。”

  “先去见见那个孔兆铭。”李侦站起身。

  “孔……孔什么兆是谁?”

  “那个年纪大的。”

  “我带路,我带路,我知道他在哪里!”

  整理了大半天资料,脑袋有些昏胀的李侦走出了自己居住的旅社,汇入了街道上的人流。

  别人看不见的小鬼蹦蹦跳跳地在前方引路。

  来到一个小酒馆旁,小鬼向里面一指,对李侦说道:“就在里面,他被那个跳楼的人吓坏了,和那个人一分开,就来到了这里喝酒。”

  小酒馆内的墙上贴着各式各样的旧纸皮石,风格主打的是怀旧和温馨。

  里面的人不多。

  李侦看向小酒馆,便看到了独自在喝闷酒的孔兆铭。

  他走进了小酒馆,径直来到了孔兆铭的所坐的酒桌前,在孔兆铭的对面坐下。

  孔兆铭迷糊地看了一眼李侦,双眼猛然地清醒过来。

  之前经历过的那些诡异场面,尤其是今天见到的那个跳楼之人的恐怖相貌,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了腰间挂枪的部位。

  “我是人,不是鬼。”李侦淡淡说道。

  他没觉得被吓坏了的孔兆铭的举止对他有什么冒犯的地方。

  对于自己的相貌有多吓人,李侦有着清醒的认知。

  被吓醒了的孔兆铭松了口气,尴尬笑道:“最近遇到了……很多……很多事情,反应有点过度,不好意思。”

  他把李侦当做了和自己打过交道的人。

  身为警员,他办案多年,接触过的人很多,偶尔冒出几个认识他,他又没印象的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李侦的话让他意识到事情不是这样。

  “遇到了很多诡异的事情?”李侦说道,“像中午的那个跳楼的男人?”

  孔兆铭双眼瞪大:“你……你怎么知道?”

  “港岛的电视新闻都在报道这件事,我为什么不知道?”李侦看向孔兆铭戴在脖子上的灵符,“是从关帝庙内求来的护身灵符?它护不住你,如果你不自救的话,最多几天就要死了。”

  孔兆铭是个惜命的人。

  听到这样的话,他没有生气,只感自己心底发寒。

  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他惊疑地问道:“我为什么会死?”

  李侦直言道:“因为有一只恶鬼认为你多管闲事,它想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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