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

  陈息一人一骑赶到府兵校场。

  杨冲已经集结了全部府兵,虽说府兵们士气低迷,但依旧站的笔直,列队在台下。

  陈息径直走上高台,目光向下一扫。

  府兵们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杨刚烈被提升为县令,可这位新来的县尉,他们都不认识。

  看了一眼新来的县尉,又茫然四顾起来。

  自己的老上司,都没能给他们要来奖赏,有的弟兄们,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这位新来的县尉,恐怕也是同其他官老爷一样。

  先是拿朝廷颁发的奖状鼓励一下,然后再画一个大饼,并承诺尽快要回拖欠的军饷。

  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倒不如,赏几日番休来得实在。

  让弟兄们去做做零工,贴补一下家用。

  见台下无精打采的府兵,陈息一句话没说,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

  “啪——”

  拍在面前的桌案上。

  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台下府兵一跳。

  抬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咦?

  啥东西那么晃眼?

  没等府兵们看清,又传来啪的一声。

  桌案上,两个大银锭子,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卧槽!”

  “银锭子!”

  这次终于看清了,府兵们被震惊的,爆了句粗口。

  这还没完,陈息一口气拍出10个大锭子。

  每一道声响,都拍在了府兵们的心脏。

  一年来,他们连铜钱都很少见到,更别提明晃晃的银锭子了。

  府兵们齐齐咽了口唾沫。

  目光锁死在银锭子上,再也移不开了。

  难道这是朝廷拖欠的军饷?

  不对啊,自己老上司今早都说了,剿匪的赏钱,朝廷都分文没出,更别提拖欠的军饷了。

  看来是这位新来的县尉,故意在他们面前显摆。

  切!

  有钱人,玩的真花啊。

  你要是拍出来几个烧饼,都能认为是赏我们的。

  可这银锭子是啥意思?

  反应过来的府兵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也就现在是正式场合,不然都能嗤笑出声。

  在我们面前显摆有啥用?

  有能耐你把赏钱要回来,弟兄们才佩服你。

  陈息扫了一眼台下,见府兵们刚开始都两眼放光的盯着银子,这会又无精打采起来。

  甚至有几个胆大的,同时咧咧嘴,头都扭到一边去了。

  直接无视自己。

  陈息笑了,笑的很大声。

  听到笑声,还有几个抱有幻想的府兵,眼神瞬间失落,也和别人一样,扭过头去。

  果然是在我们面前显摆呢。

  有啥饼,赶紧画吧。

  画完了早点下职,哪怕去给贵人们挖粪坑,也能赚个铜钱花花。

  在这被人当猴耍。

  呸!

  府兵们心里虽怨气升腾,但面上不敢太露出来。

  只能用无视县尉,发泄心中的不满。

  陈息大笑了好几声,才饶有兴致的看着台下的府兵。

  不错!

  都是条汉子!

  原本还以为那些府兵看到银子,不说上前询问,起码也要交头接耳一番。

  哪成想,个个都挺硬的。

  一声没吭。

  直接无视了自己。

  “啪啪啪——”

  陈息拍了几下手,将全场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

  府兵们见陈息要开始讲话了,都把头扭了过来。

  一脸无所谓的望向他。

  开始耍猴吧。

  我们500来只猴,不知能让县尉爷耍多久。

  “咳咳——”

  陈息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这些银子......”

  刚说出几个字,府兵们又将头齐齐扭了过去。

  还来?

  还没显摆够?

  真是造了孽啊,摊上这么爱臭显的主。

  弟兄们饭都没吃呢,听你在这没完没了的。

  不少府兵都红愠了。

  有脾气暴躁的,都想上台揍他一顿了。

  陈息不管他们什么想法,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这些银子,是本官一天的零花钱。”

  府兵们彻底绷不住了,眼睛都快冒出火来。

  有个大胆的,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呸!”

  “吹牛逼!”

  声音很小,但被陈息听到了。

  陈息凝眼望向那人。

  那人见陈息目光扫来,丝毫没怯,仰着头望天。

  风也不大啊,天上怎么都是牛皮。

  哪个二傻子吹的?

  陈息见他不忿,走下台,径直走向那人。

  来到近前,一把薅住他脖领子,笑容有些玩味:

  “刚才是你说的?”

  那人撇了一眼陈息,继续仰头望天。

  根本不屑与他说话。

  要杀要剐随你,老子皱一下眉头,随你姓。

  陈息见他这副样子,顿时来了兴致。

  有点脾气啊小伙子。

  上下仔细打量一番。

  身体不算魁梧,但很结实,双手布满老茧,尤其虎口处最厚实。

  下巴处一道刀疤,直连到后颈。

  小伙子长得不丑,朗目剑眉,很是精神。

  此刻,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制式棉服,站的扬得二正。

  “你叫什么名字?”

  这次小伙子说话了,依旧仰着脑袋望天,眼皮都抬一下:

  “陈一展!”

  语气不屑,但三个字清晰入耳。

  陈息拍了拍他肩膀:

  “如果我将一天的零花钱,赏给大家。”

  “你又怎么说呢?”

  陈一展斜眼瞟了一下陈息,语气依旧不屑:

  “你若赏给大家,我不但向你道歉,还管你叫爹。”

  这帮有钱的贵人都一个样,银钱可以拿出来显摆,但绝不会舍出去。

  这种人,陈一展可见多了。

  他下职到贵人家做兼工,经常遇到抠门的贵人。

  故意拿出银钱来,让兼工看见,让他们以为做的好,就能得到些赏钱。

  前几次他很卖力的做,可到头来,狗屁都没捞到。

  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陈息,露出个不屑的表情。

  那可是100两银子,你若能赏出来,管你叫一辈子爹都行。

  陈一展没当回事,可陈息却来了兴趣。

  合着还有意外惊喜?

  没费劲,多了个儿子。

  正好,连姓都不用改了。

  重重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记住你说的话。”

  说完,松开薅着他领子的手,还贴心的帮他抻了抻褶皱的棉衣。

  自己儿子得穿的板正些,不然出去掉价。

  陈息转身上了高台。

  这次气势完全不同,冷眼一扫全场,朗声道:

  “都给我看清了。”

  一指桌案上10个大银锭子:

  “这里是100两银子。”

  “本官,拿出80两,作为这次剿匪赏钱。”

  “其余20两,作为战死弟兄的抚恤金。”

  此言一出,震惊全场!

  什么?

  80两的赏钱?

  还有20两的抚恤金?

  所有人都懵逼了。

  陈一展,懵逼*100。

  这还不算完,陈息继续加码:

  “拿着这些钱,回去给家里置办些粮食,明天开始继续剿匪。”

  一拍桌子,砸醒众人:

  “从今往后,你们每日三餐,一餐有荤腥。”

  “明日剿匪开始,每杀一个土匪,本官赏铜钱100,上不封顶。”

  “受伤与战死......”

  说到这里,陈息一拍胸脯子:

  “不光有抚恤金,家人往后的生活。”

  “我管了!”

  说罢,直接走下高台,路过陈一展身边,脚步不停,冷漠开口:

  “儿啊,去给弟兄们发钱。”

  直到陈息离开了校场,众人才从震惊中醒来。

  一起扭头,望向呆愣愣的陈一展。

  展爷!

  你爹让你发钱。

  还愣着干什么呢?

  难道不听你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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