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督头放心,事关数十条人命,本官必定严查,不过……”

  “只怕是令郎今日得随着本官走一趟了。”

  林大郎脸色骤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林督头的面前嚎啕大哭。

  “爹,爹你救救我,我不知道那蜂窝煤有毒,我都是按照宣义夫人的法子去制煤的。”

  “我没有和钱家孙家合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定是钱孙两家合起伙来要害我,是三郎他要害我啊!”

  “孽障!”林督头忍无可忍,哪怕是到了现在,他这个蠢儿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不把钱孙两家拉下水共同分担责任,这蠢材必死无疑。

  可他居然还在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同钱孙两家合谋,他这是在为钱孙两家开脱啊。

  林淮生默默扫了一眼,眼里划过一丝讥讽。

  那一丝讥讽,正好被陆晚收入眼中。

  这位林家三郎……心思不是一般的深呢。

  “事到如今,你还在为他们开脱,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蠢的东西来!”

  “公爹,大郎是冤枉的,大郎也不知道有人要害他啊,他只是一心为民着想,想要做出点儿成绩来让公爹瞧一瞧。”

  “谁知道那钱孙两家心肠歹毒,竟是要谋害三郎!”

  “公爹,那大牢三郎去不得啊,三郎要是去了,孩子们怎么办啊。”

  林家大儿媳相对聪明些,她也恼恨自己夫君怎么就这么没脑子。

  他直接顺着公爹的话往下走不就行了吗?

  还非要争论。

  “那大牢他怎么就去不得了?”

  “因为他蠢,一夜之间害死几十条人命,你夫君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蠢到这种地步,属实罕见。

  明明害死人了,却依旧在这里强词夺理。

  陆晚向来明白,当资本手握权力时,底层人民只能沦为他们的垫脚石。

  到时候,百姓的命将不是命,而是低贱的草芥。

  “这是我林家的事,与你何干!”

  “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此,你一个妇道人家,凭什么在我家来对我指手画脚!”

  林大郎不甘心,他不想去大牢,如今连父亲都不愿意帮他。

  陆晚一介妇人有何资格在这里高高在上的批判他?

  “兄长,慎言!”林淮生好心提醒:“宣义夫人是陛下亲封的九品夫人,官服玉带加身。”

  “受天子命而与程大人共同治理云县,一心为民,兄长莫要糊涂了才是。”

  他这是在借林大郎点林督头。

  林督头是个怎样的人,他比谁都了解。

  现在表面看陆林两家交好,一旦触及到自身利益,父亲未必容得下宣义夫人。

  “不必多言,带走!”

  “林督头,此事相信程大人一定会彻查清楚,若真与令郎无关,也定会还他一个清白。”

  “但杀人偿命自古有之,且天经地义。”

  “如今想来,我与林督头都是为陛下效命之人,为国为民乃你我本分。”

  林督头听明白了。

  “慢走,不送!”他脸色铁青,任凭林大郎怎么呼喊求救他都不想再去多看一眼。

  自作孽不可活的蠢材,他不会因为一个儿子,就把整个林家都赔了进去。

  陆晚的蜂窝煤定会推广至各地,陛下知晓也不过是早晚得问题。

  一旦细查,他这个督头也别想当了,迟早得完蛋。

  “父亲……”

  “啪!”

  不等林淮生开口,林督头便是一巴掌掴在他脸上。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把你大哥送进大牢,你现在开心了?”

  林淮生又挨了打,脸颊很麻很疼。

  但他一点儿也不恼。

  因为挨了打能去世安堂上药。

  金枝今日在世安堂。

  回来的路上他瞧见了,只是太忙,没能进去坐一坐。

  “父亲误会了,儿子并没有想要害大哥,是大哥自己作孽害死了人,我若不同宣义夫人一道联手,只怕是会连累了整个林家。”

  “父亲应该知道,宣义夫人有上奏的权利。”

  “一旦宣义夫人上奏,陛下责怪,我们都得被大哥牵连。”

  他低着头,姿态很低,毕恭毕敬。

  彰显了他对自己父亲的谦卑恭顺,一字一句都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

  心思缜密,且城府深藏。

  “哼,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为何你大哥藏到你院子里的毒煤,又回到了他的院子里?”

  他是林家主君,林家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对于自己儿子的举动,他更是了如指掌。

  林淮生诧异无比:“父亲知道?”

  随即面露伤心悲愤:“父亲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止大哥?”

  “大哥是父亲的儿子,难道我就不是吗?”

  “父亲就这般眼睁睁看着大哥戕害儿子,儿子不过反击回去,父亲便要责怪于我?”

  他是第一次在林督头面前这般大声质问。

  从前都是温顺听话的,林督头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而今天他就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样,向自己父亲控诉着。

  见林督头不说话,林淮生眼里的光也在一点点暗下去。

  “儿子明白了。”他说:“儿子自幼不得父亲喜欢,如今也还是不喜。”

  “故而就算是兄长们犯下滔天大错,也有父亲兜着,儿子不一样,儿子生来不祥,多是惹父亲厌生厌,父亲养育我长大,便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说罢,他朝着林督头跪下,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那脑袋磕在冰冷的石板上,破了皮渗出了血。

  “少爷……”

  婆子丫鬟们面露不忍,少爷在府中,实在是过得太难了。

  还以为现在老爷终于发现了少爷的好,没想到还是这样,若是今日出事的当真是三少爷,老爷只怕是管都不会管的。

  甚至会亲自押送去了官府。

  老爷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大少爷在背后捣鬼,任由大少爷诬陷三少爷而无动于衷。

  多亏了三少爷自个儿聪明,这才躲过了一劫。

  “少爷,您流血了,脸又肿起来了。”

  婆子跟在他身后,看着少爷踉跄狼狈的脚步,心疼极了。

  明明都是老爷的儿子,府中的其余少爷都有自己单独的院子,只有三少爷,至今还住在老太太的偏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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