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不曾想过娶妻。”

  “那你想要干什么?剃发当和尚?”

  长夜漫漫,马车灯火微弱,却也能勉强照亮前方的路。

  他轻笑着说:“当和尚得了却尘缘,我心凡俗,注定当不了和尚。”

  “哦?你心里有喜欢的姑娘了?”金枝立马来了兴致。

  林淮生这人吧,瞧着冷冷清清,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他讨厌什么,情绪淡淡的,有种活着又不像是活着的感觉。

  要是让陆晚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活人微死的状态了。

  在他这个年岁,显得太过于老气横秋,太沉稳。

  超忆症所带给他的,不仅是情绪上的,还有心理上的双重压抑。

  “算是吧。”

  金枝竟不知道,原来林淮生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

  “那你怎么不去提亲?”

  “若那姑娘也钟意你,想来不会在意。”

  “且有我阿娘在,你这身子迟早能好起来的,你要相信我阿娘的医术。”

  “那二姑娘可在意否?”

  他嗓音轻轻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金枝扭头,一脸茫然,正要回答时,远处一道亮光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少爷,前面那个村子,好像起火了!”

  “不对,是土匪,要么就是流民抢物资去了!”

  金枝很敏锐,她刚从山上下来,知道村子里的男人们都上山去了,留在村子里的都是些老弱妇孺。

  若村子里没有身强力壮的人看守着,弱小者就会沦为被欺压的对象。

  这种事情,他们原先在大石村的时候就经历过一遭了。

  对此,金枝有着很丰富的经验。

  “你要做什么?”

  林淮生急忙掀开了帘子。

  “你去报官,我去救人!”

  “少爷?”

  “去报官!”

  金枝说得对,他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也只会成为她的拖累。

  林淮生紧盯着金枝远去的背影,朝着那村庄直奔而去。

  流民和土匪勾结在了一起,今天大雪,他们没有粮食没有物资,只有靠抢。

  趁着这个村子里的男人们上山去了,抢到什么是什么。

  粮食,女人,被褥,家畜。

  只要是一切有用的东西,他们都抢,甚至连狗都没有放过。

  毕竟血一放,皮一剥,锅一架,一锅狗肉汤也够他们吃一顿了。

  带不走的,他们就一把火烧了。

  “快些,动作都快些!”

  “求求你们了,给我们留点儿吧,我们全家老小今年就靠着这点儿粮食过冬呢,你们要是都给抢走了,我们怎么活呀!”

  “滚开!”

  流民与土匪们是趁夜突袭的,他们踹开柴门,砸破粮缸,将老弱妇孺全部推搡在地用火围了起来。

  地上还有好些烧焦或是被乱刀砍死的尸体。

  老人们死死抱住最后的粮袋哭求:“大爷,这是咱过冬的命啊,求您给咱留点儿吧,留点儿吧!”

  卑微的哀求换不来一丝怜悯,老人被一脚踢开,布袋撕裂,粟米混着脏污的雪泥洒了一地。

  流民们立马将其装起来全部带走,一点儿不留。

  “这个村儿都搜刮干净了,他们也快回来了,咱们撤!”

  “把这些粮食和女人都带走,带不走的一把火烧了!”

  乱世之下无秩序,更别提这大雪不止的灾祸年。

  马蹄声骤然闯入,长鞭骤然抽翻拖拽少女的流民,红鬃马踏破村道浓烈的火光。

  金枝反手便抽出腰间短刀,劈向了他们抢送粮车的绳索。

  无数装满了粮食的麻袋轰然坠落,她像是从火光里飞跃而来,高高扬起的马蹄从那少女头顶跃过。

  “官府的人马上到,尔等速速离开兴许还能活命!”

  金枝厉喝一声,眼神凌冽如刀。

  土匪头目眼看着粮车被割断,对方又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根本不足为惧。

  抡起斧子就朝着金枝劈砍了过去,村民们都不敢睁眼去看。

  害怕看到那为他们出头的小姑娘会在下一秒就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金枝侧身闪避,手中短刀闪过寒芒,刀锋擦过臂膀,血珠飞溅。

  “啊——”

  她一刀刺入土匪眼中,又抵上脖颈:“谁敢过来我就割了他的脖子!”

  任谁也没料到这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能有这般身手,出手还如此狠辣刁钻。

  眨眼的功夫土匪头目就被卸了一条胳膊,捅瞎了一双眼睛,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们这群废物,她就一丫头片子,有什么好怕的,上!”

  “把她给我宰了!”

  流民和土匪们见势不妙,欲点燃村子里所有草垛,一把火把整个村子都给烧干净。

  金枝见状飞射而出一枚飞镖,精准无误射中了流民的手,直接将其钉穿。

  “啊!!我的手,我的手——”

  混乱中,村民们也终于发现这姑娘的厉害之处,纷纷开始反抗。

  “撤!快撤!”

  流民与土匪勾结,见势不对就要跑。

  然这时林淮生已经带着官兵赶到,铜锣开道,火光映照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似乎连指关节也是苍白的。

  视线在第一时间去寻找金枝的身影,直到看见她的那一刻,悬着的心才悄悄落下,嘴角轻扬。

  她果然是最厉害的。

  “你来的挺快。”她脸上沾了些许脏污,却遮挡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眸。

  “擦擦吧,脸脏了。”

  林淮生将手帕递了过去,那帕子放在他的衣襟里,还是热的,很软。

  带着他身上常年喝药的味道,苦苦的,好像他整个人都是苦的。

  “谢谢,回头洗干净了还你。”

  擦了脸,她顺势就把手帕收了起来,想着回头洗干净或者再从舅娘那里拿块儿新帕子给他。

  “可有受伤?”

  “乌合之众罢了,岂能伤我?”

  金枝发现他有些喘,呼吸不稳,面色也异常苍白。

  想着是不是刚刚一路赶来,心律失常了。

  “你看上去好像很不好,我阿娘给你的药可随身带了?”

  他这个人吧,太脆了,风一吹就倒似得。

  “都让你别出来了,你非得跟来,到时候你要有个什么好歹,你们林家还要赖在我头上。”

  “给二姑娘添麻烦了。”

  他这人总这样,容易引起金枝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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