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突然响起钟声,十二盏青铜灯同时亮起,在地面投出十二道影子。

  陆丰惊觉这些影子竟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封印阵,而他们正站在阵眼处。

  转轮王的身影在光影中忽明忽暗:“看来你们知道的不少。但你们可知道,当年的封印本就是一场骗局?”

  方瑾瞳孔骤缩:“什么?”

  “魔神根本无法被彻底消灭。”转轮王的声音里带着苦涩。

  “千年前我们八殿阎王联手,也只能将它的本体封印在无间地狱,而它的力量”

  他指向陆丰,“会不断寻找宿主,就像当年的无常使,就像你这徒弟。”

  陆丰只觉一阵眩晕,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碎片:黑暗中有人在耳边低语,说只要接受力量就能保护师父,说冥界的伪善者才是真正的恶魔。

  他猛地抱住头,黑气从七窍溢出。“陆丰!”方瑾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转轮王袖风按在原地。

  只见转轮王取出半块玉佩,与腰间的残片相合,顿时殿中浮现出一幅星图——正是无间地狱的方位。

  “往生镜在无间地狱最深处,与魔神本体相连。”

  转轮王凝视着星图,“若想重新封印,必须有人带着往生镜进入本体,以身为引。而这个人……”

  他看向陆丰,“必须拥有魔神的同源力量,才能不被本体排斥。”

  方瑾突然明白了:“你是说,让陆丰去当诱饵?”

  “不是诱饵,是容器。”转轮王语气冰冷。“当年无常使就是这么做的,他带着往生镜进入本体,本以为能同归于尽,却没想到魔神的力量反噬,反而让他的魂魄被污染,成为第一任宿主。”

  陆丰抬起头,眼中黑气已退,只剩一片清明:“我愿意去。”

  “不行!”方瑾厉声道。

  “当年你已经自我封印百年,如今还要用魂魄去换?”

  “师父,您还记得我第一次杀魂吗?”陆丰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释然。

  “那时我害怕得整夜睡不着,是您告诉我,守卫者的剑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守护。

  现在冥界需要守护,而我……”他看向自己的掌心,黑气在指尖流转。

  “这股力量本就是个定时炸弹,若能用来封印魔神,也算物尽其用。”方瑾的喉咙像是被堵住。

  眼前又浮现出百年前那个在月光下练剑的少年,固执地说“师父的剑鞘送给我吧,这样就像您在身边”。

  他忽然发现,陆丰的发尾不知何时白了一片,像初雪落在墨色绸缎上。

  “好。”方瑾终于点头,“但我要和你一起去。”

  转轮王却摇头:“无间地狱只能容一人进出,当年无常使也是独自前往。不过……”他取出两枚玉简。

  “本座可以打开冥府裂隙,送你们到无间入口。至于能不能回来——”他看向陆丰,“就看你能不能握住往生镜了。”

  无间地狱的入口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冥府最深处。

  方瑾握着陆丰的手,能清楚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却见他嘴角还挂着笑:“师父,等我回来,您教我新的咒诀好不好?上次在冥中场,您用的破魂三式,最后一式我还没看懂。”

  方瑾喉间发紧,只能用力点头。转轮王的玉简在他手中化作流光,裂隙轰然打开,滚烫的业火气息扑面而来。

  陆丰最后看了眼师父,转身踏入裂隙,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裂隙闭合的瞬间,方瑾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他摸出怀中的净魂珠,珠子表面竟出现了裂纹,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

  “不好!”

  他想起转轮王说的“同源力量”,突然明白——陆丰体内的黑暗力量,正在被魔神本体吸引!

  无间地狱内,陆丰只觉浑身像是被扔进熔炉。四周的岩壁上嵌满了怨灵,每一道目光都像刀割在皮肤上。

  他握紧斩邪剑,剑身的符文却在业火中渐渐黯淡,反而是掌心的黑气越来越盛。

  “过来……”沙哑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

  陆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浮现出百年前的场景:他在冥界深处发现的祭坛,祭坛上漂浮的黑色镜子,镜中倒映的自己,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原来……你早就等着我。”陆丰喃喃道,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走。

  越往深处,业火越盛,他的衣物渐渐化作飞灰,露出胸口狰狞的咒印——那是当年自我封印时刻下的,此刻正发出刺目的红光。

  往生镜就在前方,悬浮在业火中央,镜面倒映着他的身影,却有两个影子: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穿着黑色斗篷的无常使。

  “没错,是我。”镜中身影开口,声音与记忆中的黑衣人重合,“百年前你闯入祭坛,我便在你魂魄中种下了种子。

  否则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封印黑暗力量百年?”陆丰只觉一阵眩晕,百年的记忆突然出现裂痕:那些自我封印的孤独岁月,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的时刻,原来都是对方设下的局。

  他握紧斩邪剑,却发现剑已被业火染红,符文竟在逆向转动。

  “别挣扎了,陆丰。”无常使的声音充满诱惑。

  “你看,你的师父现在正在裂隙外焦急,他不知道你体内的种子早已发芽,不知道你才是魔神选中的新宿主。”

  “住口!”陆丰怒吼,挥剑斩向镜子。

  但剑刃触碰到镜面的瞬间,他突然看见方瑾倒在血泊中的画面——那是方才在阎罗殿,师父为了护他,被转轮王的灵力震伤的场景。

  泪水突然模糊了视线。他想起每次受伤时,师父总是默默为他换药,想起师父在月下教他认星图,说“北极星永远不会迷路”。此刻,胸口的咒印突然发出强光,将他从幻境中惊醒。

  “原来是你……”无常使的声音带着惊讶,“你竟用师徒羁绊加固了封印?当年我输给转轮王,也是因为这该死的情感!”

  陆丰趁机抓住往生镜,镜面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将他的魂魄托离地面。他这才看清,镜子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当年八殿阎王联手写下的镇魂咒。

  “师父,等我!”他大吼一声,将往生镜按在胸口,咒印与镜面的光芒交织,形成一道光柱冲破无间地狱。

  裂隙外,净魂珠的裂纹已蔓延至整颗珠子,眼看就要破碎。

  “师父!”陆丰的声音从裂隙中传来,方瑾抬头,只见一道光箭穿透阴差,正是陆丰握着往生镜,背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黑影——魔神的本体,此刻正被镜面光芒死死困住。

  “布阵!”

  方瑾大喝,将净魂珠、斩邪剑抛向空中,自身则掐出古老的法诀。陆丰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咬牙将往生镜对准魔神,镜中突然浮现出八殿阎王的虚影,联手将魔神本体拉入镜中。

  “砰!”三件法器同时破碎,方瑾和陆丰被震飞数十丈,摔在冥府的荒原上。

  远处,转轮王的身影缓缓走来,看着地上的碎片:“没想到,你们竟能激活往生镜的终极封印——以器魂为引,将魔神本体永远困在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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