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静静燃烧。

  温暖的橘红色火焰在谢观澜的眼瞳里跳跃,可他眉目疏冷,大半张脸都陷落进阴影里。

  火焰点不亮他的眼。

  他的底色,似乎永远都是薄凉。

  他盯着少女乌润倔强的杏眼,重复她的话,字字清晰,有如发誓,“说谎的人,会被谎言折磨一辈子。”

  …

  夜深了,屋外的大雨依旧瓢泼如注。

  闻星落蜷缩在床板上,在黑暗里睁着眼睛。

  她知道谢观澜就睡在她隔壁。

  墙壁很薄,她能听见他翻身的声音。

  他还没有入眠。

  她伸出手,无声地贴在墙壁上。

  次日清晨。

  闻星落站在屋檐下,外面的大雨还没有停。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转身,清晰地捕捉到谢观澜眼下的两痕青黑。

  她道:“昨晚没睡好?”

  “能睡好才奇怪吧?”谢观澜行至她身边,“洪水决堤,雨又这样大,他们未必能找得到我们。我打算自救。”

  闻星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远处几棵大树。

  她立刻明白过来,“你要造一艘木筏?”

  “昨晚在村里找到了斧头和几捆麻绳。”谢观澜一边说,一边脱下上衣系在腰间,“够用了。”

  他拎起斧头往外走。

  闻星落站在他身后。

  青年脱衣之后,愈发显的猿背蜂腰身姿高大,后背的每一寸线条都如同刀砍斧削般锋利遒劲,肌肉上遍布旧伤,这一身的薄肌,都是他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厮杀出来的。

  她忽然道:“等等。”

  她取出一包芝麻糖,递到谢观澜面前。

  这是她昨日从王府里面带出来的,藏在袖袋里,侥幸没被大水冲走。

  荒村里没有粮食,因为水质浑浊,也没有游鱼可以捕捞。

  这一包芝麻糖,是他们唯一能拿来充饥的食物了。

  谢观澜垂眸看她。

  少女的掌心细白稚嫩,那块芝麻糖因为在水里泡过的缘故,有些融化黏糊。

  但无疑,在这种食物紧缺的荒村,这块糖依旧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我算过了,”闻星落轻声,“这包糖共用四块,咱们分着吃,应当能在这里坚持两天。两天,足够世子造出木筏了吧?”

  少女杏眼清润。

  明明身处险境,却十分镇定自若。

  甚至,还慷慨从容到要和他分享仅剩的食物。

  谢观澜弯唇,“就不怕我为了活下去,抢走所有糖?”

  闻星落摇了摇头,“世子不是那样的人。”

  尽管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总是对她恶言相向、总是给她使绊子,甚至对她见死不救,但在他接受她成为王府一员之后,他就绝不会再对她坐视不管。

  谢观澜……

  面善心黑,心狠手辣。

  却唯独在乎他的家人。

  少女的视线太过明亮,也太过锐利。

  像是要窥破人心。

  谢观澜避开她的目光,冷淡道:“某不喜吃糖。”

  他要走,可闻星落执着地伸着手,“世子。”

  谢观澜沉默良久,还是拿起了那块芝麻糖。

  大雨倾盆。

  闻星落坐在门槛上,看远处的谢观澜。

  他随意穿了条黑色的粗布袍裤,赤着上身在雨里伐树,每一次高高举起斧头,周身的薄肌都会随之贲张鼓起,像是一头正在蓄力的雄性豹子,透出浓烈的野性和压迫感。

  斧凿声穿透雨幕。

  在这大雨瓢泼的荒村,带给闻星落莫名的安全感。

  临近黄昏,天又黑了。

  闻星落把两人的衣袍折叠齐整,瞧见谢观澜正从外面进来。

  雨珠划过他的胸肌,沿着人鱼线一路没入粗布袍裤里,此刻他不是金尊玉贵的世子爷更不是手握重权的西南兵马都指挥使,他更像是荒野山村里的年轻糙汉,浑身上下都透出原始的生命力。

  她收回视线,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干毛巾,垂着眼帘递给他,“擦擦?我已经烧好热水,隔壁的澡盆也已经刷洗干净,世子可以在那里沐浴。”

  谢观澜接过,“嗯”了一声。

  等他沐浴出来,闻星落已经烧好另一锅热水。

  她抱起自己的衣裙,沉默地走到隔壁。

  谢观澜坐在火堆边。

  耳畔除了雨声,就是衣物散落时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拨弄的水声,像是少女正在试探水温。

  谢观澜背对着隔壁的墙板。

  不知怎的,漫山遍野的落雨声都消失不见,耳畔只余下少女沐浴时,那时而急促时而徐缓的水声。

  脑海中,无端勾勒出少女正在氤氲的热水汽里,仰起头擦拭雪白脖颈的画面。

  明明空气里弥漫着雨水和发霉的味道。

  可他却仿佛嗅到了一丝莫名的香气。

  火焰在青年漆黑的狭眸里跳跃。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寒冷的荒村雨夜里,违背常理不受控制地野蛮生长,像是攀爬的菟丝、像是梅雨天的绿色霉斑,火把也烧不尽它们,在人心底去了又来反反复复。

  谢观澜突然很厌烦那扰人心绪的水声。

  他起身,面无表情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闻星落洗干净身子,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进堂屋,却见火堆边空空如也。

  谢观澜已经去睡觉了。

  她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安静地坐在火堆边。

  她拿起放在小桌子上的那包芝麻糖。

  她和谢观澜一人吃了一块,应当还剩两块。

  可是她却注意到里面还剩三块。

  白日里,她给谢观澜的那块芝麻糖,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她的袋子里。

  是真的不喜欢吗?

  还是……

  次日。

  闻星落是被伐木声吵醒的。

  她走到屋檐下,谢观澜赤着上身,正将一棵树推倒。

  大树溅起泥水,她连忙退后几步。

  谢观澜提着斧头,随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看了眼她的窘迫,道:“去屋里待着。”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他昨日淋了一天的雨,又不曾吃过东西……

  闻星落从屋子里找了一把旧伞,踏过满地淤泥,匆匆走到他跟前。

  谢观澜的视线掠过她的裙裾。

  裙裾在风雨里翻飞,她落水时所穿的那双绣花软鞋被浪潮卷走了,现下穿着的是一双农妇们常穿的花布鞋,因为过于宽大,她穿过雨幕时的步履有些滑稽艰难。

  终于走到他面前的时候,那双花布鞋被淤泥弄脏了。

  她仰起头,执着的朝他伸出手。

  白嫩的掌心里,依旧躺着一块芝麻糖。

  谢观澜忽然轻笑了一声。

  雨水打湿了他的睫毛,垂落在漆黑深沉的眼瞳上,交织成一片暗影。

  令闻星落看不清他的情绪。

  漫山遍野,雨声嘈杂。

  闻星落听见他认真道:“我不爱吃糖。”

  顿了顿,他又像是哄小孩儿,“宁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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