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永定侯府书房烛火通明。

  沈嘉岁指尖划过舆图:“爹爹只需将邓玮提议更换建材之事写入奏折,待他们动手时便上奏朝廷!”

  “你怎知熹妃会带工匠同去?”

  “女儿在长公主宴上听说,熹妃最喜仿古建筑。”沈嘉岁捻灭烛芯,“皇陵太妃生前最爱秦砖汉瓦,此次随行必有工部匠人。”

  沈文渊望着女儿在黑暗中发亮的眸子,忽然打了个寒战。

  这般算无遗策,当真还是他那个只知花钱如如流水的败家女儿?

  ……

  这几日,沈嘉岁难得有空,她打算趁机视察沈家位于城郊的那片庄田。

  此前,她已经翻阅过庄园的账本,发现侯府所拥有的田地多达千亩,然而其产出却令人失望。

  在旁人手中,一亩良田能产出两百斤粟米,而侯府的这些土地,亩产量竟不足百斤,产量的低下令人震惊。

  沈嘉岁心想,她必须亲自走一趟,看看这其中的问题究竟出在人还是土地上。

  若是有问题,便要及时处理,不可拖延。

  这一天,由纪恩同担任驾车之责,沈嘉岁则携了紫莺,一同向着京郊进发。

  时值夏末秋初,京城入秋的脚步总是早于其他地方。

  此刻,许多不耐寒冷的树木已经开始换上秋装,落叶缤纷。

  沿途上,金黄的叶片随着微风翩翩起舞,犹如一只只蝴蝶在空中翻飞,为秋日的寂静平添了几分生动的气息。

  晨雾未散时,青帷马车已驶出城门。

  沈嘉岁掀开车帘,焦黄麦田映入眼帘——本该沉甸甸的麦穗稀稀拉拉垂着,像是饿汉嶙峋的肋骨。

  “这片地自老太爷那辈就薄得很。”庄头老周搓着满是老茧的手,“去年试种过江南的占城稻,结果连穗都抽不出来。”

  沈嘉岁蹲身抓起把土。沙砾混着碎石子硌得掌心发疼,龟裂的土块间爬过几只瘦小的蝼蛄。

  远处佃农佝偻着背浇水,木桶里晃出的水花还没落地就被热浪蒸干。

  “东边三百亩更糟。”老周指着龟裂的田垄,“夏日晒得冒烟,雨季又涝成池塘。去年请过风水先生,说是白虎衔尸的凶地。”

  紫莺突然惊呼:“小姐当心!”

  沈嘉岁险险避开道裂缝。

  裙角沾了泥也不在意,她望着天际盘旋的乌鸦忽然轻笑:“紫莺,去城里买三十车煤渣。”

  “煤渣?”老周与车夫纪恩同面面相觑。

  “再寻些石灰和腐草。”沈嘉岁指尖在沙地上画圈,“将煤渣碾碎与石灰混合,铺三寸厚作底,覆上腐草与河泥。”

  纪恩同突然插话:“这不就是窑厂烧砖的法子?”

  “正是要造块能种庄稼的'砖'。”沈嘉岁望着远处光秃秃的山头,“再雇人挖条引水渠,从落霞山引活水过来。”

  老周浑浊的眼珠骤然发亮:“小姐是要改良土质!”

  暮色四合时,马车碾过满地黄叶返程。

  沈嘉岁靠着软枕盘算:改良五百亩沙地需两千两,若种上耐旱的番薯......

  “小姐快看!”紫莺突然掀帘惊呼。

  官道旁斜着辆华贵马车,镶金车辕上赫然刻着邓家族徽。

  十几个工匠模样的汉子正在卸货,粗麻布下露出青灰色石料。

  沈嘉岁唇角微勾。

  邓少爷开始行动了!

  真是天助我也,倒省了盯梢的功夫。

  就在这时。

  马车猛地颠簸,紫莺慌忙扶住沈嘉岁的肩。

  车帘掀开时,纪恩同正蹲在车轱辘旁敲打:“车轴裂了道缝,两炷香就能修好。”

  沈嘉岁提着裙摆跳下车,青草混着牛粪的气息扑面而来。

  篱笆墙上爬满蓝紫色牵牛花,木门吱呀半掩着。

  穿粗布短打的少女蹲在菜畦边拔草,听见脚步声抬头时,发间木簪啪嗒掉进泥里——她从没见过这般玉做的人儿。

  “姑娘有事?”燕倾城在围裙上擦着手起身。

  沈嘉岁正要道歉,余光瞥见堂屋墙上那幅画,双脚仿佛生了根。

  彩绘公鸡的轮廓里藏着蜿蜒海岸线,“台”字模样的岛屿悬在东南,这分明是她前世书房里的华夏地图!

  燕倾城端着陶碗出来时,看见贵客指尖正抚过“漠河”二字。

  阳光透过窗棂照着画上褪色的朱砂,那些用蝇头小楷标注的“高铁站”“CBD”字样已模糊难辨。

  “这是我娘临终前画的。”燕倾城将凉茶递过去,“她说这是神仙住的地方。”

  沈嘉岁手一抖,茶水泼湿了湘裙。

  画轴右下角有行炭笔小字:2025年测绘局审定版。

  紫莺慌忙掏帕子,却见自家小姐泪珠成串砸在青砖上。

  燕倾城不知所措地绞着衣角:“可是我说错话了?”

  她记得娘亲临终前也这样摸着地图流泪,说想回家。

  “这画……”沈嘉岁哽着嗓子,“能卖给我吗?”话出口就后悔了。燕倾城果然变了脸色:“娘亲的遗物,千金不换。”

  院外忽然传来母鸡扑棱声,两人都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纪恩同驾着修好的马车回来了。

  沈嘉岁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轻声道:“我叫沈嘉岁,敢问小姐芳名?”

  燕倾城适才还深陷于伤感的情绪之中,竟未曾察觉沈嘉岁的异常之处,她缓缓开口:“我姓燕,名倾城。”

  沈嘉岁亲切地伸出手:“倾城姑娘,能与你相识,实乃荣幸之至。”

  燕倾城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恍惚,对方伸手以示友好的这个举动似乎在她记忆的深处有所共鸣。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自己的手,与沈嘉岁的掌心交叠:“沈姑娘若得空,不妨留下共进晚餐,如何?”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沈嘉岁欣然同意,她的目光转向了紫莺,“劳烦纪恩同先行返回侯府通报一声,今晚我恐怕不回家吃饭了,会稍微晚些回去。”

  纪恩同驾着马车先行离去,承诺稍后会再来接她。

  晚风轻拂,留下了两位女子愉悦的谈笑声和渐渐西沉的日影。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沈嘉岁望着案板上红艳艳的辣椒怔忡。

  燕倾城挽着竹篮从菜畦回来,青椒与紫茄上还沾着露水。

  “岁岁快看!”燕倾城举起个圆滚滚的南瓜,“这是我娘留下的种子,说是叫贝贝南瓜,蒸熟了比栗子还甜。”

  沈嘉岁指尖微颤。南瓜藤蔓在篱笆上蜿蜒,像极了老家后院那架。她低头添柴,火星子溅在裙角也浑然不觉。

  “我娘总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燕倾城剁着鸡块轻笑,“可她自己最拿手的竟是辣椒炒肉。”

  油锅腾起青烟时,辛辣香气钻进鼻腔。

  沈嘉岁望着翻飞的锅铲,忽然瞥见窗边挂着串干红椒——正是前世母亲最爱的二荆条。

  “这道叫剁椒鱼头。”燕倾城掀开蒸笼,热雾模糊了她的眉眼,“娘说在她们家乡,无辣不成宴!”

  沈嘉岁的眼泪砸在灶台上。

  穿越以来,她头一回见到如此正宗的湘菜。紫莺吓得要掏帕子,却被燕倾城拦住:“让她哭,我娘说了,这叫乡愁。”

  紫莺听得一头雾水。小姐从小不就在永定侯府长大的嘛,愁啥?

  暮色漫进小院时,八仙桌上已摆满佳肴。

  燕倾城拽着紫莺衣袖:“在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姐姐快坐。”

  紫莺半个屁股挨着凳沿,筷子抖得像风中秋叶。

  沈嘉岁望着她战战兢兢夹来的辣子鸡丁,忽听月洞门传来环佩轻响。

  “大哥回来了!”燕倾城蹦起来,“正好尝尝岁岁烧的火候。”

  “原来是你!”沈嘉岁转头看向燕回时,目瞪口呆。

  她这才明白,燕倾城是燕回时的亲妹妹,这里是他家!

  玄色官靴踏过青砖,燕回时解下披风搭在椅背:“沈小姐可知,家母临终前最遗憾未能复原'啤酒鸭'?”他执筷夹起片腊肉,“她说这道菜该配种叫啤酒的饮品。”

  沈嘉岁手中汤匙“当啷”坠地。

  前世宿舍夜谈时,她曾与闺蜜笑言要穿回古代酿啤酒。此刻望着燕回时眸中笑意,忽然福至心灵:“令堂可提过‘氢氦锂铍硼’?”

  “家母常说这是打开天宫的钥匙。”燕回时指尖蘸着茶水,在桌面画出个残缺的圆,“可惜她至死未能补全这幅‘元素周期表’。”

  晚风拂过檐角铜铃。

  沈嘉岁望着水痕未干的图表,忽然抓起辣椒在空白处按压:“这是碳、这是氮……”红艳艳的椒印逐渐填满圆环,像盏朱砂描就的宫灯。

  紫莺惊恐地看着主子“发疯”,燕倾城却拍手笑道:“娘书房里有幅一样的画!大哥一直说那是天书。”

  “不是天书。”沈嘉岁嗓音发颤,“是另一个世界的法则。”她指向月亮,“在那里,女子可以乘着铁鸟登月,用这些元素造出照亮黑夜的明珠。”

  燕回时忽然起身。他取下梁间悬挂的孔明灯,烛火将灯面绘制的星图映得通透:“家母曾带我们乘此物夜游,说真正的热气球该有三十丈高。”

  沈嘉岁抚过灯面熟悉的星座连线,泪水再次模糊视线。

  原来早有人在这异世仰望过同一片星空,原来,她并非独行的孤雁。

  “娘临终前抓着我的手说……”燕倾城忽然哽咽,“若遇能续周期表之人,定要请她尝最辣的剁椒鱼头。”

  暮色四合时,紫莺蹲在厨房啃着泡椒凤爪。

  主屋里传来的欢笑声混着辛辣香气,让她想起夫人常说的“物以类聚”。

  这燕家兄妹看着文雅,骨子里却和小姐一样,都是会对着月亮说疯话的怪人。

  燕回时忽然摊开掌心。

  褪色的红绳上系着枚齿轮:“家母说此物叫‘怀表’,可惜她始终未能做出会转动的芯。”

  沈嘉岁摩挲着铜制齿轮,冰凉触感直透心底。

  前世实验室里,导师总说科技树不能跳跃生长。可此刻她望着满桌辣椒,忽然轻笑:“燕大人可愿与我打个赌?”

  “赌什么?”

  “赌三年之内,我能让西京城的夜空亮起电灯。”

  燕倾城突然插话:“要赌就赌大的!若岁岁赢了,大哥把娘留下的星图送她!”

  “若输了呢?”燕回时挑眉。

  “若输了……”沈嘉岁将辣椒抛进茶盏,“我替燕大人种五百亩辣椒,保证辣哭整个京城。”

  “哈哈哈,一言为定!”二人击掌为誓,相顾一笑。

  红油在辣子鸡丁上泛着光,沈嘉岁咬下酥脆鸡块时,仿佛回到大学后街的小餐馆。

  “你这手艺开私房菜馆准火!”她冲燕倾城眨眼,“在我们那儿得排长队。”

  茶盏“当啷”磕在石桌上。燕倾城盯着对方沾辣椒末的唇角:“你说的热气球...是不是画册里那种?”

  沈嘉岁用手指蘸茶汤在饭桌上画起来:“我们那儿叫载人航天器,开飞船的都是英雌。”

  燕倾城紧紧捂住自己的脸颊,将那股涌上喉咙的震惊硬生生咽了下去。

  良久,她方才强压住内心的波澜,难以置信地问道:“那么,你可知我母亲的名号?”

  沈嘉岁轻启唇瓣,缓缓道:“在我们那个年代,通信极其发达,对于名人而言,或许我能略知一二。但如果她与我同属平凡之辈,那我恐怕就爱莫能助了。”

  “我母亲,她是一位宇航员!”燕倾城急切地打断,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她名叫贾卿茹,那年她抵达西晋朝时,芳龄不过二十有九。”

  沈嘉岁微微一愣,这个名字她确实有所耳闻。贾卿茹,那位唯一成功登月的女性宇航员,曾多次成为新闻焦点。

  起初,她因事业辉煌而广为人知;后来,却因一场疾病,突然陷入昏迷,成为植物人。家人想尽一切办法,却始终无法将她唤醒。

  沈嘉岁缓缓道来,将那段往事缓缓铺陈。

  燕倾城的情绪愈发激动,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在我穿越时空之际,令堂想必仍处于沉睡之中。”沈嘉岁继续说道,语调中透露着淡淡的感慨。

  燕倾城的心如被重锤击中,她紧握双拳,情绪波动不定,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

  “岁岁你看!”燕倾城突然掀开衣领,露出红绳系着的宇航员徽章,“娘说这是她最珍贵的奖章。”

  银质徽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沈嘉岁认出,这是2030年太空探索特别纪念版。

  五更梆子响时,燕回时正在书房摩挲泛黄画册。妹妹趴在案头熟睡,睫毛上还沾着泪珠。

  他轻轻翻开夹着干花的页面,泛舟西湖的水彩旁有行褪色小字:2035年带城城来看断桥残雪。

  “哥……”燕倾城梦呓着抓紧他袖口。

  燕回时望向窗外残月,想起沈嘉岁临走时说的话:“贾前辈的航天日志若能找到,或许还有破解之法。”

  他忽然起身打开暗格,尘封的木匣里静静躺着牛皮封面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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