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隽怒吼之后,脑海中涌起一阵短暂的晕眩,不禁怀疑是否是过度激昂所致。

  好在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倒,缓和一息后,身边的人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白隽迅速恢复冷静,果断下令,“即刻联络八弟,命他伺机拦截骨禄与元昊庆。”

  孙无咎出列应道:“是。”

  白智宸所部皆是并州大营的边缘势力,走最偏僻的道路,至今除了沿途的部落,鲜少与突厥主力军队交锋,所以实力保存得不错。

  骨禄与元昊庆正朝着北方逃窜,恰好与白智宸所在的方向重合。但仅仅是方向一致,骨禄随时可以调转路线。

  茫茫无际的草原之上,想要追捕擅长骑术的突厥人,即便是溃败之军,也绝非易事。

  如今的并州大营,颇有几分弘农宫战场外,各军倾巢而出追剿杨胤的架势。

  与此同时,南衙大军正陷入鏖战。

  突厥人也懂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偏师利用元昊庆熟悉并州大营的优势,直扑白隽所在。

  真正的突厥王庭主力,则直奔吴越而去。

  突厥的可汗对上中原的亲王,王对王,这才是一个值当的对手。

  呼图也想掂量一番,吴越有吴岭的几分实力。

  为此,压根不管对突厥大军造成巨大杀伤的范成达所部。

  范成达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吴越被呼图围攻,立刻率领左武卫和左候卫前来支援。

  四卫作战风格各异,两位扛大梁的大将军,此刻只能暂时收敛起各自的脾气,共同商讨对策。

  范成达并非一味勇猛,这种人在战场上活不久,只是论起苟且猥琐的功力,远不及在这方面深耕多年的右武卫和杜松。

  精心准备的加量不加价,免费派送的豆渣饼送不出去,每逢出战出征,右武卫的伙头营就只能在战场边缘爆米花。

  范成达只能视而不见,心领神会了。毕竟这主意,最早是他提出的。

  南衙的马匹都是听惯了,草原上野马就没见识多了。

  虽然不能再现营啸之景,但吓吓突厥人的马也不错。

  可惜的是,其中两台炉子因为过度使用炸炉。哪怕伙头军穿甲烧火,也造成数例死伤。

  战斗间隙,各路将领纷纷汇聚于帅帐之中。

  吕元正沉声道:“给梁国公的信已经发出去了。”

  他们这边毕竟是主帅,对阵的是突厥王庭主力。

  杜松接口道:“他得先收拾了骨禄,才有可能腾出手来支援我们。”

  骨禄率领的那支偏师,实力不容小觑。

  至于距离更远的白智宸所部,暂时指望不上。

  并州大营到底不是南衙嫡系,白隽不可能冒着被前后夹击的风险提兵来救。

  吴越端坐在帅帐中央,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单论兵力,突厥无疑占据优势,即便是加上白隽所部也是如此。

  呼图倾尽所有,孤注一掷。

  哪怕只是在宦海浅浅沉浮几年的将官,也能看出此刻的王庭大军有些不稳当。

  可他们从外部一直没能找到突破口,大可汗的震慑力,呼图多年的威信尚在。

  吴越冷漠道:“既然要耗,那就耗到底!”

  别看突厥有主场优势,但那么多人畜聚集在一起,光寻找草场,就是一大难题。

  等王庭大军将周遭的青草吃光,恐慌就会迅速蔓延开来。

  南衙吃饭吃草的嘴巴少,周边草场尚能供应,至于人的食物,他们已经开始制作列巴了。

  吴越继续说道:“将兵器马匹分给突厥俘虏,让他们作为先锋攻打王庭军队。”

  他绝不后退,直到流干最后一个突厥人的血。

  明明是可以威逼的事,但吴越还是决定在前头吊一根胡萝卜,“立下大功者,将赐予草场和牛羊。”

  人得有个奔头,才会拼尽全力。

  他们沿途扫荡许久,怎么不算开疆扩土呢!只是这片土地上空空荡荡,没多少牧民放牧而已。

  论起放牧的手艺,中原百姓确实有所不足。

  段晓棠唇角嗫嚅几下,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保自己人还是保突厥人,这个选择题,答案显而易见。

  更何况,用俘虏当炮灰,本就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所有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诸将齐齐应道:“谨遵王爷之命。”

  南衙一路抓捕的俘虏有的是,足以让呼图头疼一阵子了。

  会议结束后,范成达便将这项“缺德没良心”的任务,分派给冯睿达。

  叮嘱道:“看牢他们!”

  决不能重现并州城中,拿到兵器后反杀南衙将官之事。

  冯睿达郑重地点了点头,“末将明白。”

  待会让相娑罗交代他手下那班秃驴,多给俘虏讲一讲“赎罪”的道理。

  若照段晓棠的“道理”,应该告诉突厥俘虏们,他们放牧牛羊,却无法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只能用草根杂粮奶食果腹,今日远离家园沦为俘虏,全是那帮突厥贵人造成的,他们才是真正的仇人。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道理是道理,伪善也是伪善。

  另一边,梁景春站在帅帐外,关切地问道:“舅舅,好些了吗?”

  武俊江在战场上当胸中了一箭,好在铠甲防护得当,伤势并不严重。

  右武卫将官人才济济,勉强能够顶替一阵,这才让他有机会好好休养几日。

  武俊江轻声道:“好多了!”

  看废物外甥那副不成器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恶声恶气道:“放心,死不了!”过不了几日就能重新上阵杀敌。

  武俊江再问道:“肖将军如何?”

  他顶多算轻伤,肖建章才是重伤,身上连中数刀。不知是否兵器上沾染秽物,导致伤口至今难以愈合。

  吴越和四卫将官把手中的好药都贡献出来了,一看好些包装都差不多。

  肖建章的伤口被酒精冲淋数次,依旧未见好转的迹象。

  如今,姚壮宪连吴越身边都不待了,全心全意治疗肖建章。

  他一人的安危,直接关系到左候卫的稳定大局。

  原先有他弹压,加之投靠的是吴岭+范成达的组合,小号当也就当了。

  现在当家人变成吴越,底下的人心思各异,只是碍于战事紧急,暂且隐忍不发。

  梁景春面色凝重,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武俊江对此束手无策,“慢慢将养着吧!”

  白天的战场属于左武卫和左候卫,夜晚就轮到右武卫和左骁卫来主宰。

  突厥人若说没有晚上开战的规矩,不讲武德,他们也认了,并引以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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