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体出现问题那一刻开始,这么多年,他从没有一个可以真正交心的人,满朝文武支持的从不是他。

  国舅府和云将军府是朝中唯二支持他的人。

  可国舅是母后兄长,是他的舅舅,天然该站在他背后。

  云将军府到底是真心效忠,还是为了利益,裴子琰比谁都清楚。

  这些年除了父皇母后,只有萧倾雪对他真心。

  她明里救他,暗中护他。

  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靠着她。

  可这唯一的真心,却被他亲手踩碎,践踏成泥。

  裴子琰肺腑寒气弥漫,怔怔垂眸,一张脸白得可怕。

  他连指尖都是冷的。

  倾雪,是我对不起你。

  你如何报复我,惩罚我,都是我应得的。

  “我愿意。”一片争吵声中,裴子琰忽然开口,声音沉寂而悲凉,“我愿意放弃太子身份,愿意去南诏赎罪。”

  他缓缓转身,朝皇帝所在的方向跪着:“父皇,儿臣愿意。”

  大殿上就这么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脸上,眼神各异,心思各异。

  皇帝表情几番变换,似是想说什么,话到嘴边,最终却只是缓缓点头:“好。”

  裴子琰心头泛起无边寒意。

  看吧,连父皇都如此轻易就放弃了他。

  可见在他心里,太子之位并不是非他不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一直不立太子?

  明明朝中几位皇子都有党派。

  可他偏偏立了他这个卧床多年的皇后嫡子。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尊重皇后,偏爱嫡子,愿意空出太子之位等他病愈,愿意悉心为他铺路……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父皇照样选择舍弃他。

  裴子琰心头一片悲哀。

  从始至终最在乎他的人,从不是他的亲人,也不是他的兄弟,而是那个把他从鬼门关拽回来的人,给了他两年温柔和容的人,给了他无限柔情和底气的人。

  只是当他背叛了感情。

  她的报复同样冷酷得让他无力招架。

  裴子琰心头一片死寂,再无一点希望。

  “既然皇帝陛下和诸位大臣都想好了,那就拟一份协议吧。”沈曜川让人准备纸笔,“从此姜岐、昔归和福安三座城池归南诏所有,请皇帝陛下先拟一份诏书颁布四海,半个月之后,我们回到边关,就会将兵马调至三城,请你们的兵马和官员尽快退出,我们会重新安排南诏官员管辖这三城。”

  皇帝面色青白,命贴身太监拟诏书。

  “协议条款由贵国拟定,我们过目即可。”沈曜川笑了笑,人畜无害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警告,“我是生意人,见惯了商场上各种尔虞我诈,所以皇帝陛下千万别在协议上动心思,不但毫无意义,反而会适得其反。”

  皇帝表情僵硬,笑意勉强:“请沈家主放心。”

  他攥紧双手,恨不得拂袖而去。

  三座最重要的城池如此轻而易举就给了出去,比打败仗谈和还让人觉得屈辱,但凡雍朝还能调出一支精兵,但凡粮草不用发愁,他怎么可能任由南诏狮子大开口?

  “协议要写清楚一点。”沈曜川漫不经心地提醒,“裴子琰去南诏是做侧夫,时间不限,南诏一年之内不对雍朝用兵——当然,前提是雍朝安分守己,你们的太子在南昭也安分守己。”

  大殿上一片压抑的安静。

  只有沈曜川温润的声音不疾不徐地想着,像是在雍朝君臣冰冷的心扉不停地浇冷水,让他们彻底体会一把冷彻心扉的感觉。

  御前总管指挥着几个小太监搬桌椅,磨墨,拟诏书和协议。

  八月末的天气白天里尚有几分燥热,夜间只能说温度适宜,可此时的大殿上却犹如沉浸在腊月寒冬之中,每个人四肢都是冰凉麻木的。

  沈曜川这个人长得很好看,跟温润贵公子似的。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可他说出口的话,却字字句句让人心情沉重。

  安分守己。

  这四个简简单单的字眼,通常是男人对妻妾的警告,是君王对大臣的警告,原本无需刻意解读。

  可这四个字从沈曜川嘴里说出来,在此时此刻这样的处境下说出来,显然是一种让人不敢去深思的意思。

  裴子琰在雍朝是太子,一旦去了南诏,名义上是侧夫,实际上却更像一个质子。

  一个寄人篱下的质子,一个身在他国地盘上的质子,他能做什么不安分守己的事情?

  他敢不安分守己吗?

  除非他们要求的安分守己比字面上的意思更过分,更可怕。

  雍朝大臣们不愿去想,他们也不想去思考。

  因为不管南诏是什么意思,他们都没有别的选择,这个已经是最轻的代价了。

  殿上灯火明亮。

  更漏声回荡在耳畔。

  眼下已经过了子时。

  从早上到现在,除了如厕和商议决策的那半个时辰,他们几乎都待在这里,一个昼夜,心理上漫长的煎熬,让人从云端跌落地面,还要再打入十八层地狱。

  众人汗湿重衫,在这个夜里不停地打着寒颤。

  直到诏书拟好,协议拟好。

  御前太监轻手轻脚拿过去给萧祁凰过目,给祁渊过目,给沈曜川和湛青梧几人一一看过。

  协议上用词都谨慎到了斟酌再斟酌的地步。

  所以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萧祁凰点头:“签吧。”

  于是继和离书之后,这份割让城池的协议,成为萧祁凰拿到的第二份盖有雍朝玉玺的文书。

  在这场和离风波中,她大获全胜。

  裴子琰和雍朝败得惨烈。

  “协议签好了,诸位可以先去休息。”沈曜川提议,“我们今晚就在这里凑合一晚上,等天亮就告辞离开,不会打扰皇帝陛下和诸位大臣上朝议事。”

  这句话不管是不是讽刺,听在雍朝大臣们耳朵里都是讽刺。

  上朝议事?

  他们刚刚签下了一份屈辱的协议,还有心思上朝议事?

  议什么?

  今晚一夜没睡,明天皇上应该会下旨免朝,然后好好补觉才是。

  就是不知道皇上还能不能睡得着。

  睿王和武王肯定睡得着。

  裴子琰去往南诏,雍朝要重新立太子,睿王就是最佳人选。

  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睿王深刻地意识到,权力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他清楚雍朝想要强大,必须提拔重用有能力的武将,既不能让一家独大,也不能让兵力成为雍朝的弱点。

  还有国库也是。

  他应该尽快想办法让国库充裕起来。

  等他成为下一任皇帝时,绝不会让今日屈辱重现,他会在有生之年,夺回那三座城池,并让南昭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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