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

  王胖子的一声令下,场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饰演主角的年轻演员目光一凛,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身形如电般扑向挡在小头目身前的林达。

  就在主角长剑递出的刹那,林达饰演的“山贼甲”动了!

  他并没有像其他龙套那样,要么呆若木鸡,要么胡乱挥舞兵器。而是,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连带着他脸颊的肌肉都微微抽搐起来。

  “大哥小心!”

  一声嘶哑的、带着绝望和破音的呼喊,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这句简单的台词,被他喊出了撕心裂肺的味道。不仅仅是提醒,更像是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的野兽,发出的最后悲鸣。

  主角的长剑如毒蛇出洞,直刺他的咽喉。

  电光火石之间,林达的表演进入了更高层次。

  他的眼神,在短短一秒内,完成了数次变化。

  先是面对死亡的极致惊恐,眼球几乎要夺眶而出。

  紧接着,当剑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那惊恐中又迸发出一丝难以置信——似乎在说:“世上……竟有如此快的剑?!”

  随即,这一丝难以置信,又迅速转化为一种近乎荒诞的“赞叹”或者说是“了然”。仿佛在生命终结的前一刻,他突然顿悟了某种武学的至高境界,虽然这个境界是要了他的命。

  这种复杂到极致,又荒诞到极致的情绪,通过他眼神的细微光芒和嘴角的微妙弧度,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噗——”

  道具剑准确无误地“刺”中了他的咽喉。

  林达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一股无形巨力击中。他没有立刻倒下,而是用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僵直了片刻。

  他的双眼圆睁,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仿佛灵魂出窍。

  然后,他的脖子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带着几分滑稽的角度,缓缓歪向一侧。那感觉,就像一个提线木偶,突然被剪断了所有的丝线。

  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双腿如同面条般软了下去。

  但他并没有立刻“死”去。

  他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是想抓住那柄夺走他生命的长剑?还是想抓住那虚无缥缈的生机?

  最终,他的手无力地垂落。

  整个身体,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般,软软地瘫倒在地。

  在倒下的过程中,他还非常“敬业”地、顺带着将旁边一个装满杂物的箩筐给撞翻了。箩筐里的苹果、梨子滚了一地,其中一个苹果还“咕噜噜”滚到了主角的脚边,形成了一个颇具喜感的画面。

  “山贼甲”,卒。

  从主角出剑,到林达倒地,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钟。

  但这五秒钟,却仿佛被无限拉长。

  整个片场,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倒在地上,保持着一个扭曲而滑稽姿势的“尸体”。

  饰演主角的年轻演员,此刻还保持着出剑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他刚才……好像真的感觉自己刺中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对方临死前那复杂的眼神,让他心里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

  那个饰演小头目的演员,也忘了接下来的反应,只是张着嘴,看着滚到自己脚边的苹果。

  就连负责拍摄的摄影师,也下意识地多给了林达几秒钟的镜头,才缓缓将镜头移开。

  王胖子举着大喇叭,嘴巴张成了“O”型,久久没有喊出那个“卡”字。

  他……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龙套,一个只有一句台词,出场即死的龙套,竟然……竟然演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死法”!

  那眼神,那表情,那肢体动作,那最后倒地的姿势,甚至连撞翻箩筐的时机都恰到好处!

  这特么哪里是个龙套?这分明是个戏精啊!

  尤其是最后那个歪脖子和撞翻箩筐的设计,简直是神来之笔!既符合人物横死的惨状,又带着一丝黑色幽默,让人在紧张之余,又忍不住想笑。

  王胖子拍了十几年的戏,什么样的演员没见过?但像今天这样,被一个龙套的“死亡”表演给震住,还是头一遭!

  “这……这小子……”王胖子喃喃自语,额头上的汗珠更多了,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焦躁,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兴奋。

  一旁的周星星,更是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张大嘴巴,傻傻地看着林达的“尸体”,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来……原来龙套真的可以这么演?原来“死”,也可以死出这么多花样?

  达哥……也太牛逼了吧!

  这已经不是演戏了,这简直就是艺术!

  过了好几秒,王胖子才如梦初醒般,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喊道:“卡!好!太好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随着这一声“卡”,片场仿佛才恢复了生机。

  道具师、灯光师、场记,甚至周围的群演们,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刚才那个龙套……谁啊?演得也太好了吧?”

  “是啊是啊,我刚才看得大气都不敢喘,那眼神,绝了!”

  “他死得好有层次感啊!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死人还能这么演!”

  “特别是最后那个歪脖子,还有撞翻箩筐,简直笑死我了,又觉得他好惨!”

  “这哥们儿叫什么名字?以前怎么没见过?”

  议论声中,充满了惊叹和好奇。

  林达从地上“复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上恢复了平静的微笑,仿佛刚才那个惊才绝艳的“山贼甲”只是众人的错觉。

  他走到王胖子面前,略带歉意地说道:“王导,不好意思,我刚才是不是有点……自由发挥了?”

  王胖子此刻看林达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稀世璞玉。他几步上前,一把抓住林达的胳膊,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好小子!你行!你太行了!你叫什么名字?”

  “导演,我叫林达。”林达不卑不亢地回答。

  “林达?好!我记住你了!”王胖子用力拍了拍林达的肩膀,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你小子……真是给我了个大惊喜啊!”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再次一拍大腿:

  “这个山贼……不行,不能就这么死了!”

  王胖子猛地转身,对着场记和编剧喊道:“小李!老赵!过来!给这个山贼加两句词!不!给他一个特写!必须有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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