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顾母念叨着,新来的售货员多么热情。顾晓茜难得没顶嘴,闷头扒拉着饭菜。

  阿阮还用得不那么熟练的筷子,追着赶着一颗豆子夹不住。

  沈昭月率先吃完,迫不及待拿起摆在碟子里的红梅酥,轻轻一掰,酥皮簌簌落下。

  也在这时,顾野搁下了筷子。

  他凝眸扫过桌上的人,目光最后落在,笑看阿阮和豆子较劲的顾母脸上。

  顾野滑动咽喉,怕开口刺激了顾母,又不得不说出来。

  “妈。”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其他人的目光,也跟着都看向他。

  知子莫若母,顾母一眼看出,顾野有重要的事说。

  她心头微微一紧,脸上的笑意敛下三分,在对面倾着身体:“说吧,妈听着呢。”

  沈昭月紧盯着顾野冷峻的侧脸,心里一跳,是要下乡了吗?

  果然,顾野平静道:“妈,部队安排我们家下乡,后天就走,去南方的青山公社,为期两年。”

  他话带一些弯转,把“下放”说成“下乡”。

  沈昭月早知道要下乡,也担心过会提前而早早准备,但顾野说出来的这刻,她还是意外了一把。

  “怎么这么突然?”

  距离原文的时间,缩短了足足一个星期。

  顾晓茜此刻听到顾家真的要下乡了,她扒饭的筷子顿住,担心看着顾母。

  “哥,这事儿不能缓缓吗,妈刚从医院回来。”

  哪有下乡,是一家人下乡的!

  顾母心里清楚是“下放”,愁云笼罩,她担忧皱眉:“儿子,这事定了吗?”

  “定了。这次和李家的动静有点大,我有做得不足的地方,没有考虑队伍形象,部队里决定我们后天走。”

  顾野一并解释许多。

  顾晓茜听到这次火急火燎下乡,一部分也是自己惹的祸,顿时老实闭了嘴。

  众人的目光,随即看向,还在安心吃酥饼的沈昭月。

  顾晓茜撇着嘴,她坚信沈昭月这个虚伪的女人,马上就得闹起来。

  顾野停职,她就闹得翻天覆地。这下全家要下放了,看她要怎么闹!

  顾母的眼神多是不安,沈昭月这几日,她都看在眼里。这好不容易好起来,又要下乡……

  顾野则总是把情绪隐藏得很好。

  面对这些目光,沈昭月扔下手里没吃完的酥饼,拍拍手道:“都看我干嘛!”

  顾野在桌下的手,不由自主捏在膝盖上:“我不会为难你,你要是不愿意下乡,我们这两天就把离婚手续办了。”

  顾野对此不抱什么希望,他快速拿出决断。

  沈昭月抓起那块酥,没好气就往顾野嘴里塞过去。

  “就这两天了,你不想想,还能做什么准备,满脑子想什么离婚……妈,你看顾野~”

  气呼呼地告状,在她鼓鼓的腮帮子里吐出来,听得顾母一喜,

  作势一瞪顾野。

  “你这孩子,尽说些不着调的话。媳妇儿这么好,这接下来,你可得帮着昭月一块儿准备!”

  顾野平静的胸腔里,“啪”地扔下了一块巨石,波澜四惊。

  桌下膝盖上,蜷曲的手指,无声攥紧。

  “你想好了?”他凝眸而望,想要从沈昭月毫不在意的脸上看到端倪。

  顾晓茜的讥笑接踵而至。

  “你要跟着下乡?别开玩笑了!你一个连菜市场都不肯去的人,会愿意去农村吃苦?”

  “晓茜!”顾母责备,可农村确实也苦。

  她因为沈昭月愿意跟着下乡而高兴,但也更加担心。

  “昭月,乡下不比城里,去了吃苦的日子多……”

  “放心吧,妈。”沈昭月坚定点头,“我说过了,我以前不懂事,但我现在都想明白了。顾野在哪,我就在哪,我会和顾野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顾母听着沈昭月真心实意的话,眼里不由闪出了泪花,抹了抹,宽慰一笑。

  “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妈是怕委屈了你。”

  顾晓茜拍下筷子,非要唱对台戏。

  “妈!你可别被她这几天骗了!她之前闹得家里没得安宁,带了两天孩子,做几顿饭表现下怎么了。这下乡是闹着玩的吗?我就不信她真能吃这个苦!”

  “晓茜!”顾母这下语气严厉许多,“你嫂子就是不愿意下乡,咱们顾家也没有勉强她的道理!你怎么还不懂事!”

  沈昭月清楚,顾晓这份固执的成见。

  主要还是因为,原主于顾母,没有作为儿媳的孝顺;于顾野,也有没有作为妻子的体贴。

  原主对顾家人不好。

  她又极在乎家人,所以心中怨怼。

  她现在这么看似胡搅蛮缠,就是不相信自己真肯下乡。

  既然这样,那就给她一颗定心丸。

  沈昭月认真看向顾晓茜:“那我们打个赌吧,我要是真能跟着你哥下乡,下次当着林霏的面,你得叫我声嫂子。”

  顾晓茜不依不饶:“下乡又怎么样,你吃不了苦,还不是要吵翻天!你还不如不装这一下!”

  “这更好办,两年后的今天,我们一家人,要是还能和和美美坐在一起吃饭,你必须心服口服,管我叫一辈子嫂子。”

  沈昭月俏皮地朝顾野眨眼,顾野含在嘴里的那块酥,快要化了。

  尝不出甜,却又说不清什么味。

  他再次确认。

  “你真的想好了?”顾野语气里分明不解。

  都说她嫁给自己,是为了攀高枝。她这几日的急于表现,就算她是觉是,还抱有希望。

  但现在的顾家,已经前路渺茫了,她还有什么好指望。

  顾母看懂了儿子眼里的不信任,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

  “昭月,你把手伸过来。”

  沈昭月不解看向顾母:“妈,怎么了?”

  顾母带着心疼对她皱眉:“妈让你伸手,你就伸手。”

  不明所以里,沈昭月听话伸出手。

  就见顾母,脱下了自己手腕上的翡翠玉镯。

  那是一支成色极好的帝王绿,纯正无偏色,明亮鲜艳,又如玻璃一般通透,更有肉眼可见的细腻。虽镯上有细微瑕疵,但更多是瑕不掩瑜。

  顾家祖上曾当过高官,留下来这么一样传家宝,代代传给当家的儿媳妇。

  这镯子,就是对顾家儿媳妇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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