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一上来就给自己儿子扣帽子。

  段祺瑞可不是好脾气,当年在位时候,也是威风八面,众星捧月。

  现在虽然下野了。

  虎威犹在。

  “你打就打,干嘛来找老朽..”

  气呼呼的段祺瑞,碰见了同样不是好脾气的江向阳。

  “我听说芝泉先生有家训,子女不得从军,从政,我给你看看这个..”

  说罢,江向阳从包里掏出了段宏业申请加入红军,申请入党的材料。

  还有他在石门车站,瞄准晋绥军哨楼开火,还有在站内扛着步枪冲锋的照片。

  果然,段祺瑞从抽屉里,拿出老花镜带上,一张张看过一叠照片,仿佛看电影一样,证据确凿,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逆子啊....”

  江向阳看着拿着照片的段祺瑞,浑身都在发抖,却看的很仔细。

  过了好一会,才继续刺激他。

  “子不教,父之过..身逢乱世,不得从军,从政,难道要做任军阀和鬼子宰割的羔羊吗?何况你老还为段家置办下偌大的家业,你双腿一蹬走的那个干净,留下一堆子女,犹如抱着金银满大街乱跑的小孩..”

  在江向阳看来,段祺瑞自己以为下野,不问朝政,让儿女不进朝局,就可以帮段家避祸。

  太想当然了,天真的可以。

  段祺瑞也好,段宏业两个妹妹也好,太骄傲。

  也许平日里习惯了跟普通人呼来喝去。

  骄傲的江向阳都不想跟他们谈下去了。

  “行了,芝泉先生,你也知道你儿子没有生命危险了,该干嘛干嘛去,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江向阳就要起身离开。

  “小友且慢..”

  “哎呀,你老脾气大,身体又不好,我这人说话又冲,生怕三句两句说的不对地方,把你气出一个好歹来,到头来,黑锅还得我们红军背。”

  “小友,你骗的了别人,骗不了我,你执意见我,绝不会就是给我看这几张照片,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我们当面锣,对面鼓的敲。”

  江向阳走,段祺瑞也能找到很多联络共产党的方法。

  多年的各种经验告诉他,这是舍近求远,而且风险极大。

  如今儿子在人家手上,人在屋檐下。

  有时候能跟直接经办人谈,代价会比绕几个圈子,找他们负责人更小。

  “好啊,我就一个要求,你去找范旭东,吴蕴初,告诉他们,两年内,鬼子必然全面侵华,什么天原,永利,务必让他们在明年六月,搬迁到西南,陕西,四川,云南,贵州,都可以。”

  这是什么要求,有你这样斗地主的吗?

  老子才出一个三,你就是王炸。

  段祺瑞整个人震傻了。

  谈钱不好吗?

  人家这些工厂,产业链都在天津,上海,产品市场也在这些地方。

  你让人家搬迁?

  人家怎么赚钱?

  万一鬼子没打来,玩笑大了。

  人家几个月的利润,就够你红军吃一年。

  “中日全面战争一旦爆发,民族工业也好,官僚资本也罢,定然全部落在鬼子手上..你以为日本人搞出来华北自治,就是他们的目标,错,他们做梦都想吞并中国,而且每次跟中国的战争,都能让他们得到巨大的红利,刺激他们一进步缩短再次进攻的时间。”

  “你把这件事办完了,我们就当你替他赎罪了,你要知道,如果两年内,中日一旦爆发全面战争,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会名垂青史,会给你们段家后人带来多大的福泽...好好考虑一下吧。”

  段祺瑞举起手臂,摆手当即表示否定。

  “不用考虑了,天津,上海都有租界,难道日本人敢对英美法动手?”

  万万没想到,迎面碰上了江向阳的嗤笑。

  “俄国人不一样败在鬼子手上,你老好歹也是执掌过北洋政府的人,居然还看不出来鬼子的狼子野心,你以为鬼子会在远东怕跟西洋人开战?现阶段,他们不愿意,是因为他们需要洋行进口原料武装军队,一旦原料受到限制,别说北平,天津,就是西洋人殖民的东南亚,鬼子一样打个水银泻地。”

  “你这是讹诈,劳民伤财..老朽无能为力..”

  段祺瑞现在是真的不想卷入太多事。

  就这个身份,还被成天鬼子盯着,他要去活动企业搬迁,鬼子绝不会允许他善终。

  再说,儿子已经卷入了红军,现在说什么都很无力。

  “你那么多子女,一个个享受着你搜刮的民脂民膏,过着优渥的生活,还鼻孔朝天,不该让他们去为国家,民族出力吗?没有经历风浪的磨砺,他们怎么能在这乱世生存。”

  看见段祺瑞还是一副难以置信样子,江向阳感觉他油盐不进。

  “你既然这个态度,就别怪我加码了,这次谈不拢,下次找我,就要加上大学,北平,上海的大学,托你们北洋政府的福,办学经费一直从海关结余直接拨发,一旦鬼子全面侵华,这些学校,你们段家得负责提醒他们搬迁,至少在西南地区,给他们建设备用的学堂,还要负责提供一个基金,为五所以上大学后续复学做一些准备。”

  段祺瑞长长的一声叹息。

  感觉自己老了。

  眼前这位少年,锋芒毕露。

  所提出这些条件,比他预料的倾家荡产更难。

  这是要了他的老命啊。

  “你这是图什么?资本家不是你们红军敌人吗?”

  “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别人不了解,你难道不清楚,我们党都是一些有志向的社会精英所组成,目的是国家强大,人民富足,国民党背弃了自己的理想,成为了实际的一方军阀,他们的下场,注定跟北洋一样,被浩瀚潮流扫进历史的垃圾堆,秦人无暇自哀而后人哀之..我们不会..”

  斩钉截铁说完的江向阳看见段祺瑞态度比刚才软了很多,才轻声开口。

  “芝泉先生,上海,天津真的很危险,你三造共和的成果才有了这么多工厂,学校,就这么拱手送给鬼子,你甘心吗?”

  眼看江向阳语调开始诚恳..段祺瑞也没有太强硬。

  “小友莫要再说,可否在寒舍小住几日,容老朽权衡二三。”

  “我哪有那个闲工夫,不瞒你说,当初你扶持的大沽厂,如今被南京兵工署裁撤,咱红军穷,比不得北洋军阀,我得去看看能不能拣点破铜烂铁。”

  大沽厂啊..

  江向阳一提起,勾起了段祺瑞好多回忆,他还记得有一艘小军舰完工,自己还参与了舰艇下水庆祝。

  眼看江向阳又要起身离开。

  段祺瑞都有些手足无措,他一辈子大风大雨,遇见过很多劲敌,也经历过太多的谈判。

  但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对手。

  一上来,就疾风骤雨,乱拳打死老师傅。

  手里有段宏业参加红军的证据,还有儿子打石门货场的照片,他是吃定了自己,不会去告发他。

  “小友,我该怎么联络你?或许大沽厂的事情,老朽还有些人脉。”

  “那行,我先努力看,如果不行,我去找你的四女婿。”

  江向阳挥了挥衣袖。

  挺胸阔步,在段祺瑞两个女儿诧异的眼光中,就走出了段家府邸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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