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酬勤,也可能是九万运气比较好,埋头苦读一个多月后,在“上古异闻录”这册书里看到一个不知真假的故事。

  说是古时有位大魔头,名为无伤尊,天赋异禀,极为聪明,还很有野心,为了成神,他创造了一个阵法。

  这阵法名叫殇灵噬元阵,十分残忍,需要献祭修士的肉身和神魂,道修魔修邪修都可以,献祭的越多,阵法越完整。

  无伤尊丧心病狂,竟然献祭了数千修士,但上天不允许他用这种方式成神,在最后一刻降下九九天雷劫,将其打成灰飞,魂魄拘入阴阳之间的暮尧渊,日夜受烈阳、寒阴、罡风的折磨。

  记录者警示后人,飞升没有捷径,任何投机取巧的行为,都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无伤尊就是前车之鉴。

  九万深以为然。

  看完书正是深夜,她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感应了一下,向着某个方向叫道,“小易,小高,过来!”

  小易小高下意识转头,就看见了那个他们一点儿也不想看见的人。

  ……不,不是人,不知道是什么。

  两无常想假装没听见,视线却已经隔着遥远的距离跟她对上,只得飘过去,声音僵硬地道,“敢问孙大仙有何吩咐?”

  这一阵子,他们总感觉来过此界的同僚们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现在知道这秘密是什么了。

  一个坑一个是么?行,他们回去也不说。

  九万:“你们知道暮尧渊在哪儿么?”

  小易小高松了口气,“不知道。”

  打死也不知道,也就不用打死了。

  九万:“那你们觉得,谁可能知道?”

  小易小高,“……您这不是为难人么?我们连暮尧渊都没听过,上哪儿知道谁知道去。”

  九万客客气气地道,“那这样,劳烦你们回地府帮我问问,谁知道,让其五日内上来见我。”

  小易小高:……半点都不想接这苦差事。

  九万又笑道,“对了,我总会回地府的,这点大家都明白吧?”

  小易小高听懂了,她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并且威胁的不只是他们,还有地府所有神神鬼鬼,可能也包括楚江王。

  这假大仙真的太难缠了!

  两无常含恨离去。

  三天后的夜晚,两个瘦竹竿似的身影出现在九万面前,一白一黑,正是无常头头谢必安、范无咎。

  她笑着打招呼,“七爷、八爷,别来无恙?”

  谢必安笑道,“劳您挂念,还好还好。”

  范无咎不想废话,直接问道,“孙大仙,你问暮尧渊做什么?”

  九万:“想去那儿找位大魔头。”

  无伤尊没有后人,徒子徒孙也被他献祭完了,想学殇灵噬元阵,只能找他自己。

  范无咎:“谁?”

  九万:“无伤尊。”

  谢必安翻开本黄绫册子看了看,笑道,“只剩一口气了。”

  九万喜出望外,“还活着?”

  她其实没什么把握,只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的心态,不成再想别的主意呗。

  所以这几日她也没有偷懒,还在查阅别的书籍。

  谢必安:“他可能更想死。”

  足足被折磨了一万多年,惨呐,真惨。

  九万:“请带我去找他,立刻!”

  谢必安微笑,“没问题,走!”

  与范无咎一左一右抓着她的胳膊,转瞬间已在万里之遥。

  又跃了几次,到达一处灰暗荒芜的所在,罡风猎猎,刮在身上如刀割似的,不知何处而来的黯淡光芒,像在分解人的躯体四肢,地上腾起来的阴冷之气,也如同针尖刺入魂魄。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此处如被阴阳两界遗弃,除了被流放到这儿的,无活物无死物。

  待久了,会产生空茫虚无的感觉,打从内心里胆寒。

  意志再坚定、道心再坚固,也会逐渐坍塌。

  九万惊呼,“这就是暮尧渊?真可怕!”

  谢必安、范无咎颇感无语。

  心说别装了,你这可不像害怕的样子。

  他们这么积极,其实也是想让她到暮尧渊受点罪,以报被她丢入忘川之仇。

  可暮尧渊里种种,对她似乎都没什么影响。

  算了,再一次确认了惹不起。

  两人有些灰心,懒得再绕路,径直带她走上一个小土坡,找到干枯单薄的无伤尊。

  单薄还是好的形容词,事实上,无伤尊就剩一层皮了。

  谢必安善意提醒,“不能搜魂,他现在脆得很,一搜立马嘎。”

  九万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搜魂呢?我是那么暴力的小仙子么?”

  谢必安:……你不是小仙子,而且你真的很暴力。

  九万控制着力道,上前轻轻踹无伤尊一脚,大声道,“喂,你死了没?没死就告诉我,殇灵噬元阵怎么施展?”

  过了好一会儿,无伤尊像台废置许久的机器,用力掀开眼皮,发出幽灵般的声音,“殇灵,噬元阵?”

  九万再一次问道,“怎么施展?”

  无伤尊艰难地呢喃,“我的,我,我想出来的,我独创的。”

  九万提起他晃了晃,“告诉我。”

  谢必安和范无咎交换眼神,肚内暗笑。

  想问出大魔头的阵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看她能怎么办。

  下一瞬,就听无伤尊激动地道,“要用灵石,很多灵石,再找好方位,准备祭品……”

  断断续续,一五一十,说得非常详细。

  谢必安和范无咎:……你可真没大魔头的傲骨。

  无伤尊要是知道他们的想法,肯定呵呵两声,傲骨?哼,你们要是受上一万多年的折磨和孤寂,也不会写傲骨两个字。

  有活物跟你说话你就偷着乐罢,管她有什么目的。

  九万问完又把他扔到地上,感激道,“多谢,我记住了!”

  无伤尊匍匐在地苦苦哀求,“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九万温和地道,“那可不行,你还得受苦呢。”

  人也好,魔也好,敢做就得敢当。

  下了小山坡,谢必安忽然道,“孙大仙,你要用那阵法做什么?”

  殇灵噬元阵听起来就很是不祥,对祭品不祥,对施术者也不祥。

  九万叹道,“七爷,没有边界感的无常,会让人厌烦。”

  谢必安:……

  好了,以前只是打不过她,现在连说都说不过了。

  将她送回千渊阁,赶紧拉着范无咎回地府,生怕走慢了她又有事。

  九万热情挥手,“慢走不送,我会想念你们的!”

  谢必安和范无咎跑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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