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浔州白云县。

  荒山野路,正午日头滚烫。

  一家破旧的食肆门口,脏污的酒旗在风中招展。

  食肆门口摆着几张缺角掉漆的板凳小桌。

  桌边坐着一行人在吃饭。

  外边拴着几匹马和两辆马车。

  食肆以东,小道两边杂草丛生,疯长的杂草有半人高。

  一行蒙面人躲在杂草后面,紧盯着食肆门口那几个食客。

  伍瑛娘的视线从一行陌生的面庞中扫过,最后锁定在其中一个身着绸缎,腰间佩玉的白面公子身上。

  她与身边的山匪们交换了个眼神,压低声音交谈:

  “那个就是郑老狗的小儿子?”

  “啧,郑老狗长得肥头大耳的,他儿子皮相倒是好,不像亲生的。”

  “你们不懂,郑老狗长得丑,但是他家里妻妾模样好,生了个好看的。”

  有人提出疑问:“会不会弄错了啊?”

  秦老头道:“我们之前打听过了,他们是从长安来的,要去白云县。这个时候谁会吃饱撑着从长安来白云县?”

  老徐眯着眼分析:“你看他们那马车,马车帘的缎子都不便宜,还有那马,喂得多壮实?十里八乡的,只有郑家现在还喂得起马!”

  “穿得这么富贵,身边还有护卫。“

  “绝对就是郑老狗家的人!”

  岭南这两年连着发生灾荒,家家户户都勒紧了裤腰带。

  家里有些底子的,还能勉强买些米回来。不少贫苦人已经只能靠吃野菜草根,或是去山上抓野味来充饥了。

  若是再这样下去,等到明年情况还未转好,恐怕山上的野菜和野味都要被吃完了。到时候还不知多少人要饿死,多少人要易子而食。

  浔州有个叫郑枸的富商居然在这个时候大量囤粮,哄抬粮价,米店的粮价一天比一天贵,而白云县的地方官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家私下都骂郑枸为“郑老狗”。

  黑匪山上的山匪看不下去了。

  百姓都要饿死了,这些奸商还在昧着良心挣钱。

  他们决定出手给郑老狗一个教训。

  前不久,山匪们听说了一个消息:

  郑老狗曾经把自己的小儿子送去长安求学,读了几年也没读出什么名堂,最近要回来了。

  伍瑛娘和山匪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把郑老狗的儿子掳上山,逼着郑老狗把手中屯的粮食降价卖出来。

  否则,就撕票!

  眼下,山匪们左看右看,觉得食肆门口那几个人绝对就是郑家的人。

  秋锦玉:“我前两日和秦叔去探的时候,听见他们跟人提起自己姓裴,可是他们在房中谈话的时候提到了郑家。”

  老徐冷笑:“哼,这就对了。郑家人臭名远扬,他们路上自然不敢暴露真实身份。”

  “嘘——!”秦老头耳尖微动:“他们快要走了,就是现在!”

  “上!”

  一群蒙面山匪从杂草中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食肆门口。

  正从食肆出来的裴凌云惊诧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是山匪劫道,赶紧往后躲。

  身边的护卫则抽出刀剑挡在前面。

  食肆的老板和老板娘见状,赶紧抓起门外的板凳碗筷,冲进去关上了门。

  裴凌云又惊又怒,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怒斥道:

  “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尔等竟敢为非作歹,按大瑜律法,胆敢劫道者——啊!”

  两只梅花镖飞过来,把裴凌云两手的袖子给钉在门板上。

  那梅花镖差点扎到裴凌云的手。

  而前边挡着的护卫,眨眼的功夫,竟然都被打倒了。

  这些可都是裴家精心挑选出来的护卫,居然连对方几招都接不住!

  裴凌云咽了一下口水,看着山匪们锃亮的武器,真切明白了书中所说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什么感觉。

  他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但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裴凌云不会武功,但是他博览群书,口才极佳,在殿试时曾得到皇上和朝臣的夸奖。

  他要说服这些还未开化的山匪,让他们明白此事不可为。

  裴凌云深吸一口,口吻郑重:

  “诸位,实不相瞒,我乃——”

  “我管你奶奶是谁,今日抓定你了!”

  砰。

  老徐隔空对着裴凌云脖子挥了一手刀。

  裴凌云半句话没说完,身体倒了下去。

  伍瑛娘一手提起长枪,一手扛起晕过去的裴凌云:

  “走,回山上!”

  几个时辰后。

  太阳从山头沉下去。

  山上没有蝉声没有蛙叫没有鸟鸣。

  叶间的蝉、池里的蛙和枝头上的鸟都被捉去吃了。

  裴凌云醒来时,山间一片静谧。

  傍晚红色的霞光从窗户落进来,在他脚边蔓延。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绳子束缚,站不起来,更走不了。

  裴凌云只能勉强从茅草中坐起。

  一低头,看见白色的裤腿。

  不应该是白色的。

  他今日穿的是一套靛色衣袍,上面绣了数根修竹,端方雅致。

  可现在,他身上只剩下白色的中衣了,外衣不知何时被扒走了。

  这帮山匪连他的衣裳都不放过。

  裴凌云想到这一路从长安走来真是不容易。

  天气热,路也不好走。

  他差点中暑了,马车里带着的青瓷盏还颠碎了一个。

  尤其是进入岭南后,每日被蚊虫叮咬。

  这岭南的虫子和民风一样彪悍,在身上咬个大红包,几日都消不下去。

  裴凌云在酷暑和蚊虫中进了白云县的地界,眼看今晚就能到县城了,没想到中午在食肆吃个饭的功夫就被人掳上了山。

  裴凌云愤慨不已。

  由此等刁民山贼作乱,岭南百姓当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愤慨之余,他怀疑这是一场阴谋。

  在来岭南之前,皇上就跟他提过此处混乱,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裴凌云从接到告身后,就一直在搜集关于岭南的消息,在来的路上也多次打探。

  路上他几次遇到从岭南跑出来逃荒的灾民,从他们口中得知浔州官商勾结,有些商贾竟然恶意屯粮,致使米价居高不下。

  至于朝廷拨下的赈灾粮,有的人甚至没听过。

  裴凌云怀疑有人私吞了朝廷的赈灾粮,派人提前去岭南探情况。

  而后,他怀疑浔州一个名叫郑枸的商贾与地方官狼狈为奸。

  今日,突然有山贼劫道,这不得不让他怀疑,是不是岭南勾结的官商派人来拦截他。

  他定要设法逃出此地,之后将这等一举剿灭,为民除害!

  裴凌云想得入神。

  吱——

  茅草屋的小门忽然被推开,地上出现几道人影。

  一阵晚风随之拂进。

  裴凌云转头看去,见几个山匪走进来。

  裴凌云微愣。

  几个山匪都一副凶相,但是其中竟有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女子,看着和璇儿差不多大。

  女子肤色微深,身材矫健,眉眼生得极为英气,一点都不像盗匪。

  裴凌云甚至怀疑这姑娘是不是被骗上山的。

  裴凌云这一刻很庆幸璇儿去了武学馆。

  因为璇儿说过,她要是没去成武学馆,就要去闯荡江湖。

  可是她那么单纯莽撞的性子,要是真去了江湖,说不定就像这眼前这姑娘一样被人骗上做山匪了。

  英气的女子朝裴凌云越靠越近,直勾勾地盯着他。

  裴凌云自知相貌气质出众,在长安引得不少女子倾心,但她们顶多只会在远处满怀羞意地看他一眼,从没有人这样盯着他。

  实在是很冒昧。

  眼看这女子的脸离他越来越近,虎视眈眈。

  裴凌云闭上眼,有点懊恼,自己俊美的容颜在这种时候很可能会徒增麻烦。

  他想说这样不合适。

  下一刻,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他脖子边。

  英气少女横眉冷声道:

  “你知不知道你爹害了多少条人命?!”

  裴凌云闻言,立刻睁眼,满脸都是疑惑:

  “我爹一生行得正坐得端,如何会害人性命?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胡扯!郑老狗屯了那么多粮食,害得多少人没饭吃!”老徐呸了一口。

  “你身上穿金戴玉,那都是我们浔州百姓的民脂民膏!”

  裴凌云听到这句话,忽然意识到这些山匪可能绑错了人。

  他尽力坐直,恳切解释道:

  “各位有所误会,我并非郑家人,我是裴家——”

  大家笑了:“你想说你姓裴啊?还挺能装。”

  “你那点鬼话,也就骗骗外边的人,骗我们可骗不着。”

  “还姓裴?你怎么不吹你是河东裴氏啊哈哈哈……”

  裴凌云说自己的确出自河东裴氏,父亲是前尚书令裴定礼。

  山匪听后,笑得更厉害了。

  一片哄笑声中,裴凌云憋足了一口气:

  “本官乃大瑜新科探花,是白云县的县令!”

  话音落,茅草屋内静了一瞬。

  随后,有人咬牙切齿道:

  “坏了,郑老狗的儿子居然要当县令了!”

  “那郑老狗不就更无法无天了?”

  “要不直接杀了吧!”

  裴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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